第16章

　　秦見川一個電話把易城送進培訓班後，就沒怎麼再見到他。辦公區有健身房，教學區那邊有放映區，學員與員工都會利用。

　　但秦見川無論是健身，還是和蘇牧一起去放映室看電影，都沒遇到過易城。別的學員倒是經常遇到。

　　幕布上的易城感覺與平時見到的有些不一樣。五官更加突出了，身姿更加修拔。

　　而且因為錄短片，也稍稍地收拾了收拾，身上儼然有幾分明星氣場。

　　但他與另一個女藝員共同演繹的作品叫「見網友」，挺出乎秦見川意外。

　　一般學員為了突出自己演技，都會選擇一些表現人物內心複雜的劇目來演，所以。

　　就像剛才他們看到的基本都是大悲大喜的生離死別。兩個失戀，一個喪偶，還有一個死了寵物。

　　而易城這個就有偷懶之嫌。在眾多的演技派中，他們似乎演了個輕喜劇。但好的喜劇，其實並不好演。

　　劇情猛地一看，也沒什麼新意。

　　網上女神，網下恐龍的套路。

　　女網友就是阮小愛。男p友是易城，兩人約到了酒店。

　　阮小愛扮丑，帶了個牙箍，畫著血盆大口，在門後吊胃口不讓易城進來。

　　然後一個要進來，一個不讓進來，魔嘰了一會兒。

　　但漸漸地還是發現了一些新意。

　　因為隔著一扇門，醜陋的阮小愛用聲音、歌聲與口技，展現各種美好。有種反差萌。

　　而門面的易城說，「比起你的才華，我就差遠了。就是身材好，長的帥。」

　　說著抱著胳膊擺了個pose。

　　就在這時，忽然憑空竄出兩個黑衣人，扯著易城的衣服，與脖子上的一條圍巾，抖個不停。模擬鼓風機。

　　秦見川噗地笑了出來。

　　兩人的小劇場加了舞台表演，就有了一種真實的荒誕感。

　　故事到了最後，在醜女的要求下，熄了燈，易城側著身子溜進了酒店。然後，故事發生了反轉。

　　易城是個連環殺手，目標就是上網約p的女性。

　　當他勒死女網女的時候，終於看到她那張臉，微微怔了怔。

　　女網友猙獰著表情說：「你和我一樣醜陋，我的心卻不是石頭做的。」（注）

　　最後，易城把門打開，輕輕碰上，然後轉身，留下一個背影。

　　故事從荒謬回歸到現實，居然有點冷冰冰的質感。

　　秦見川的手輕輕地扣了扣桌子。故事編得非常不錯。

　　而且在最後這二十秒鐘裡，他看到了易城演技。

　　一個轉身的動作，以及他的背影。

　　擅長運用肢體語言的演員並不算多，易城是有點小天份的。

　　「向後倒二十妙。」京十二忽然站了起來，大聲說。

　　放映員又把片子向後倒了二十秒。

　　易城拉開門，再把門輕輕碰上，然後轉身，鏡頭裡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

　　然後定格了下來。

　　京十二瞪著他那雙虛腫的眼睛，指著易城，無比興奮地說，「我要給他加個戲。」

　　蘇牧手捏著下巴，也在看易城。

　　當易城還是個群演，穿著長衫在鏡頭中一閃而過，一下子就跳到了眼前。

　　鏡頭外，他就是個長的不錯的小年輕，但在鏡頭裡卻美得十分醒目。

　　而且，這短短片，也充分展示了兩個人的才華。

　　特別是最後這個肩扛攝影機下個鏡頭，冷酷而真實。

　　京十二雖然沒有影視經歷，但美是相通的。

　　這一刻，他敏感地捕捉到這個人的特質，並加以放大補充。

　　京十二雙眼圓睜，呼吸急促，以蘇牧對他的瞭解，這是靈感來了。

　　「其實這人是個戲法師，也是風雨城的妖怪之一，臥底到我方陣營，但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棄暗投明。」

　　京十二說完，瞪向蘇牧。

　　蘇牧卻對秦見川說，「這幾天我們一直都在打磨劇本。想加個原創人物。這個人物戲不多，但重。要耳目一新，讓人過目不忘。所以我和十二都傾向於啟用新人。這個叫易城的，可以讓他來試試。」

　　因為易城是自己一時衝動，拍腦袋進去的。

　　好幾次在公司碰到培訓班主任，培訓班主任都刻意地向他匯報易城的情況，搞的好像他跟這人真有什麼事的。

　　現在，他弄進去的人被導演與京十二看中，他心裡也挺有幾分成就感，當下點頭。

　　「這個阮小愛也不錯，讓她一起跟組鍛鍊鍛鍊。」秦見川說。

　　蘇牧當然同意。

　　阮小愛的才藝不錯。

　　接下來又定了個陳義。

　　陳義是拿來主義，表演了一段經典電影《霸王別姬》裡的片段。

　　陳義聰明而且討巧。他的形象偏弱，乾脆就化劣勢為優勢，演起了花旦。

　　他又有舞台表演經驗，台詞功底不錯，那句經典台詞：

　　「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也被他說得千回百轉，肝腸寸斷。

　　於是把陳義給定了下來。

　　阮小愛與陳義只是跟組，可能只是背景牆，但易城是擺明了要加戲的。電影一上映，有了名氣，身價就會長。

　　於是人力部主任提議，是不是讓易城先簽約，免得到時候再出蛾子。

　　培訓班主任大喜過望。以前還從沒有一個月就簽約的例子。與公司簽約的新人越多，說明他的業績越好。

　　因為蘇牧與京十二的看好，而秦見川更是對易城有私心。所以，這事就一致通過。

　　定了三人參演，還有一個簽約的，後面的就不打算再看了。

　　已經十點了多了。大家都有些撐不住了。除了蘇牧與秦見川，一個人都呵欠連天了。

　　秦見川就宣傳散會。

　　就在這裡，手機卻響了，是合夥人劉明。項目定了下來，接下來還有贊助商。秦見川一見劉明的電話還挺高興。

　　劉明跟著網劇賺了不少，電影他也有意向投資。只是這麼巧，項目才定下來，這電話就打過來了。

　　「哥，你猜我現在和誰在一起？顧青源，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有名的攝影師。我在x給碰到了，一搭話，我們還是老鄉，再一說你與蘇導，他還說認識，我們現在正在x喝酒，你三十分鐘內給我趕過來。」

　　秦見川放下電話，一笑。真是天時、地利、人和都聚齊了。

　　「什麼事這麼高興。」蘇牧問。

　　「跟我走。帶你見個人。」

　　蘇牧一拉京十二，「一起去。」

　　京十二頂著個大眼袋，苦喪著臉，一起出發了。

　　碰到顧青源真是劉明撞到的大運。因為顧青源下一部準備籌備的電影是部都市片，場景很多都是在酒吧取景。

　　x在酒吧中頗有盛名，他便過來感受一下這裡的氣氛。

　　沒想到剛好遇到了劉明。兩個人坐在吧檯上，隨口攀談了幾句，意外發現竟是老鄉。

　　什麼親都沒有老鄉親，而顧青源的愛好除了攝影就是喝酒。

　　談文藝劉明陪不了，喝酒那可是找到人了。沒喝幾杯。兩人已開始稱兄道弟了。

　　秦見川與蘇牧、京十二來了時候，顧青源與劉明已喝空了幾瓶了。

　　以蘇牧對顧青源的瞭解，他們一進去，跟著紅的，白的，洋的搬了一打進去。

　　蘇牧與顧青源是大大小小的電影節見面的，兩人都認識。

　　秦見川雖沒見過，但一介紹，也是久聞其名。而且現在還是蘇牧的老闆。

　　顧青源與秦見川鄭重地握了握手，算是正式認識了。

　　這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什麼藏的住秘密。

　　顧青源雖然是誰誰誰的御用攝影師，但近兩年兩人的矛盾常在媒體上看到。

　　都是聰明人，秦見川巴巴地跑來，跟他喝個酒，顧青源不是不明白他的意圖。

　　而顧青源的態度，讓秦見川覺得此事很有希望。

　　但今天一下子提出話題並不適合，只是開懷暢飲。

　　喝了一個小時，秦見川看出顧青源不僅是個喝酒的高手，還是個喝酒的行家，便不停地換酒。

　　包廂門再次推開，服務生進來送酒。

　　包廂的燈光不算亮，甚至有些暗淡，服務生托著酒進來，勾腰把酒給放在了桌子上。

　　秦見川也喝得有些盡興，看著這個服務生的樣子就有些眼熟。

　　特別是他勾著腰時，眼簾下垂，眼角眉稍的神.韻，特別像個人。

　　不過，那人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裡。那人以前是個小群演，私下裡大概是在那個夜店、夜總會坐台，不可能是個服務生。

　　上次他要求他要端正作風，不要干有損公司形象的事。現在，不知那人是不是知錯已改了。

　　服務生勾著腰把酒一支支地擺好，連舉手投足的姿態都有幾分神似。

　　秦見川現在已被酒蟲附身，平時穩重的他，不知怎麼，忽然伸手勾住了服務生的下巴，向自己的方向抬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註：《巴黎聖母院》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