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劇組在城市邊緣， 佔地三十餘畝地， 搭建了電影所需要的全部外景地。

　　主建築是孤兒院， 還有一些學校、操場、招待所之類的輔建築。

　　因為依山傍水， 遠離城市喧囂，如果不是讀過劇本， 任何人看到這個地方， 都只會有一種類似鄉愁的溫意。

　　正式拍攝的第一天， 工作人員準備燈光、攝取器材的時候，導演崔宇帶著幾個重要演員， 把整個場地轉了轉，感受一下氣氛。

　　看完了地面上的建築後， 便看地下的。

　　在孤兒院下面， 有一個黑而空闊的地下室。

　　在劇本中，一些因為試藥而產生嚴重不良反應的小孩， 以捉迷藏為由， 被帶到這個地下室，任其自生自滅。

　　其實， 任何新型藥劑的開發，都離不開「人體試驗」這一環。

　　前提是當事人的「知情權」與「付酬勞」。現在因為酬勞頗豐， 並不乏「試藥一族。」

　　地下室分了很多隔間， 亮著一些細而小的燈， 如同一朵朵開在黑暗中， 暗灰色的花。

　　易城沿著鐵梯跟著大隊伍一下去， 兩條腿有些邁不動。

　　程凡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的異樣：「怎麼了？」

　　程凡是主演， 他在裡面飾演的是多次出生入死，經過三年努力，才揭發出事件真相的週刊記者。

　　在電影中，與易城飾演的孤兒有很多互動，也是最具看點之一。

　　程凡是個成熟的演員，因為兩人對手戲很多，就會很注意與易城的溝通。

　　而其他幾個主要演員對易城心裡都是不滿的。

　　就他排場大。不過是個出道不足半年的新人，還帶個保姆車，跟著一個司機，三個助理。經紀人把他送過來，也才離開。

　　連程凡這麼大腕也只帶了一個助理，連車都沒帶。

　　他們並不知道易城帶的人與車，所有費用，並在不劇組開支。而且這部電影關山文化也是投資方之一。

　　但程凡覺得易城與他的大排場相反，為人謙遜低調，對周圍的人也都有禮貌。對他頗有好感。

　　「下面好冷。」易城說。

　　「當然冷。」程凡笑。現在本來就是初冬的時節。地下室因為潮氣大，更是冷得像冰窖一樣。

　　程凡摘下自己的手套，給易城遞了過去，「你戴著。」

　　易城忙連聲拒絕。

　　程凡笑著搖搖頭，「別那麼客氣。一起拍戲，不容易。」

　　「行。」易城笑笑，接過了手套。

　　「其實我們這個電影是有原型的。真有這麼一個孤兒院，被製藥廠拿來試藥。然後被記者給捅了出去……來之前，我還在網上搜了搜，只有一些簡短的報導。這都有四年了吧。」程凡說。

　　「四年多了。」易城說。

　　程凡看了他一眼。

　　從裡面走了一圈出來，易城臉色就有些難看。王豐忙把熱水杯給他遞了過來，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易城搖搖頭。

　　這個地方與那個地方並不太像。這個地方的場地要大，建築雖然看著舊，也有種敗舊的美感。

　　這裡的地下室也比那個地下室也要大的多。

　　但那種讓他出不上氣的窒息感卻是一樣的。

　　休息了一會，第一場次開拍。

　　地點：孤兒院的食堂。

　　頂著一頭亂糟糟頭髮的易城，穿著件黑色滑雪襖，嘴唇蒼白，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是個十六歲少年的模樣。

　　他推著餐車，冷漠而木然地把盒飯發放到孩子們的手裡。

　　今天的飯也有加餐。每人一個雞腿。

　　幾場戲，易城拍得十分順利，幾乎都是一條過。

　　有時為了獲得更佳的拍攝效果，才又多拍了幾條。

　　一開始對易城不滿的幾個主要配角，有與易城一樣演飾演的孤兒、女記者，在旁邊圍觀後，都挺服氣。

　　易城整個人與這個角色幾乎融為一體，一舉一動，都是角色，而不是自己。

　　雖然《演員》才播了到六期，最終的結果並沒有洩露出來，但易城輕輕鬆鬆地向他們展現了自己的實力。

　　連程凡都有一種「後生可畏」的感覺。

　　崔宇倒是意料之中。

　　從他看到易城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角色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拍攝按部就班地進行。

　　程凡演技精湛，而易城相當入戲，兩人搭檔幾乎完美。

　　這讓崔宇十分興奮。

　　他覺得自己這部電影一定會能拿個獎什麼的。

　　程凡可以報個最佳男主角，而易城……也可以報個最佳男主角。

　　崔宇看著這兩個人就有些愛不釋手的樣子。

　　程凡成熟老練，和誰都能拉上話。

　　易城卻和在《演員》時的感覺不太一樣，有些太過安靜，也不怎麼說話。

　　崔宇把這理解為「入戲太深。」

　　倒是程凡愛有事沒事拉著易城聊天。

　　……

　　拍攝第五天，秦見川來到劇組。除了易城，誰也沒有通知，悄悄在在酒店住了下來。

　　易城跟著劇組收工，坐車回到了酒店，跟著王豐回到了房間，才又從酒店重新下來。

　　而秦見川的車已停在外面，等著他。來接他的是司機，秦見川已在另一個酒店住了下來。

　　這個地方比上次拍《左道》的時候，條件要好很多。而且是城區內，交通便利，物質充足，住宿也方便。

　　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像是沒有聲音，易城站在門前，還沒有敲門，門就打開了。

　　秦見川像是站在門口等他，一把把易城拉了進去。

　　易城一下子抱住了秦見川，臉埋在他的肩頭。秦見川只是更緊地回抱住易城。

　　但很長時間，易城依然貼著秦見川不放手。

　　秦見川也就摟著他一動不動。

　　只是五天時間，易城像是幾個世紀沒見到秦見川一樣。

　　「就這麼想我？」秦見川柔聲說。

　　易城才鬆開雙手。

　　不過五天不見，易城明顯消瘦。弧度恰到好處的下巴也明顯尖細起來。

　　秦見川攬著易城，眉頭就一皺，「瘦了。」

　　劇本他是看過的。大部分拍攝都集中在搭建的外景地完成，全部都是文戲。

　　這裡不是山區，距離城市很近，吃穿用度不用發愁。

　　他還特意交待了王豐，必須每天保證易城的營養。

　　但易城明顯精神不好，嘴唇上幾乎沒什麼顏色。

　　「身體哪兒不舒服？」秦見川緊接著問。

　　易城的眼神滑了出去，「沒有。」

　　「看起來無精打采的，還叫沒有？」

　　易城想了想，隨口編了個理由：「可能是晨吐太厲害。」

　　晨吐也確實厲害，但並不是讓他憔悴的原因。

　　秦見川抬起易城的下巴，易城一雙眼睛烏幽幽的。下巴冰涼。

　　再一握他的手。手也是涼的。

　　秦見川心裡開始後悔讓易城接這部戲了。

　　當初讓他接戲，有各種考慮，一是因為易城的事業剛好處在一個重要的上升期，如果趁勝追擊，以易城的天賦與關山的後盾，不出兩年，他在這個行業的成績，將會有個質的飛躍。

　　還有就是，公司裡他周圍常常有懷胎六、七個月依然工作的女性，平時看起來嬌艷如花，神采奕奕，與孕前沒多少異樣。

　　有的甚至到臨產前一個月，或是半個月才開始休產假。

　　讓他忽略了個體差異，產生了這個錯覺。

　　沒想到易城會反應這麼大。

　　秦見川開始自責自己的過於掉以輕心。畢竟人和人不同，而且易城的身體結構與普通人還不一樣。

　　這樣一想，心裡更是後悔。

　　「明天我會對崔宇說，讓你從劇組中撤出去。」秦見川說。

　　現在才開始拍戲，易城的退出，劇組可能因為突然面臨換角，要手忙腳亂一陣子，但損失也不會太大。

　　而且，關山也是這部電影投資方之一，可以拿出一部分票房分紅作為補償。

　　但易城一聽，急了：「我要留下來。」

　　秦見川捏捏他的臉頰，輕聲說，「以後有的是機會，也會有更好的劇本。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健康，還有我們的小寶寶。」

　　秦見川說著，臉上不由浮出了溫柔的微笑，「以後你就好好休息，只管把身體養好，我也會抽時間多陪著你。」

　　「我沒事。真沒事。」易城扯著秦見川的衣服，急切地爭取，「我喜歡這個劇本。喜歡這個角色。我要是現在回去，肯定會後悔。」

　　他現在不能回去。

　　如果在心裡上過不了這個坎，那麼他將錯過了一次戰勝自我的機會。

　　或許今後，他都永遠不敢面對這段黑暗的過去。

　　這是他的一次自我拯救。

　　「你信我，真沒事。」易城說。

　　秦見川凝視著易城，在心裡做著權衡。

　　易城渴求地看著他。

　　過了十幾秒，秦見川抬手撫了撫易城的臉，「我下周來會再來，如果判斷你身體依然不適應，我不會再徵求你的意見。」

　　易城呆了呆，好一會兒才說，「我身體沒什麼不適應。」

　　「你瘦了這麼多。王豐是瞎子嗎？沒有一個人對我說。」秦見川有些生氣。

　　氣王豐，也氣自己。

　　易城眼睛垂了下去，過了會兒，又抬了起來，雙手環上秦見川的脖子，半仰起頭，嘴唇微張。

　　秦見川本來還想再說什麼，但易城這個主動送吻的姿態，讓他把剩下的話嚥了下去，只是低頭去含易城的嘴唇。

　　剛從外面進來，易城是一副沒暖和過來的樣子。嘴唇冰冷。秦見川便有了把他弄熱的義務。

　　便裹著他的舌頭，吮吸了很長時間，易城的口舌果然漸漸暖和過來，有了溫度。

　　秦見川把他抱了起來。

　　「果然輕了。」秦見川說，「你每天好好吃飯了嗎？」

　　「吃了。每天都在喝湯。」易城現在像是從冬眠中甦醒過來的一隻小獸，褪去了僵冷，全身軟柔。

　　秦見川把易城抱到臥室，把他全身的衣服都脫了下來，讓他平躺在床上。

　　易城四肢舒展，身體的每一處都像是個寶藏，神秘而值得探究。

　　秦見川的目光貪婪而熱烈地留戀在他的身體上，無法挪開。

　　而易城恢復了幾分往日的神彩，嘴角翹著，伸出腳按壓在秦見川的襠下。

　　秦見川捉住他的腳踝，用發緊的聲音啞聲說，「下次來的時候，就不會再放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