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眾人的目光一起齊聚向蘇牧。

　　京十二臉色也變了。他有種不詳的預感。

　　「我想了想， 戲法師這個角色還是要改動。按以前那樣， 最後棄暗投明， 被大boss詛咒而亡， 雖然挺具有悲情.色彩， 但一來缺少說服力， 二來不夠震撼。所以， 結尾就不要再讓他棄暗投明什麼的，要讓他成為終極boss， 最後與之默有一場終極之戰……所以，十二， 你修修劇本， 把戲法師這個人物重新調整，同時，為了增加戲劇衝突，劇本裡可以多加一些男人間的情義描寫……」蘇牧說。

　　「蘇導， 蘇大爺，您別再動劇本了行不行？」京十二哀求到。

　　蘇牧像是沒有聽到，繼續說，「兩人之間的惺惺相惜也不能表現太明顯。不能過度煽情， 要適可而止。有一兩個細節就行……」

　　京十二哭喪著臉。

　　這還叫不能動太多。

　　主線都發生了改變。很多地方都要堆倒重來。

　　而秦見川默默地聽著， 琢磨著剛才蘇牧所說的「心裡的波瀾」，應該指的是「男人間的情義」， 友情之類了。

　　而且， 如果按蘇牧這個構想， 易城的角色份量，與影帝算是雙男主了。

　　蘇牧這樣一改劇本，常之默就在看易城。

　　看來他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而顧青源在心裡感嘆，這個易城運氣好。

　　沒錯。天時、地利、人和都佔全了。

　　不過，易城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

　　「小城你也要動動腦筋。你要考慮，怎麼在沒有台詞，沒有鏡頭給你的情況下，表現你的內心複雜的感情。」蘇牧說。

　　易城只是在吃糖。

　　「好吃嗎？」秦見川忽然開口問他。

　　易城愣了愣，才反應出來秦見川是在問他。

　　糖的外表偽裝成民國時期的糖，內核就是大街上隨便一塊錢幾粒的水果糖。

　　現在他嘴裡的是草霉味的。齁甜。

　　「還行吧。」易城說。

　　秦見川沒再說話。

　　那天他在易城家吃過飯，知道他的口味。

　　「見川，你打算在這兒呆幾天。」蘇牧問。

　　秦見川這次過來，除了司機，連助理都沒帶一個，看來是半公半私性質。

　　「兩三天吧。」秦見川說。

　　「這個地方不僅小鎮，周圍的幾個村莊建築也十分漂亮，這幾天重頭戲都在小城與之默身上，否則可以讓他帶你到處轉轉。」蘇牧說。

　　常之默就瞧了易城一眼。

　　「不了。我就是過來偷閒一把。」秦見川說著看了看時間。已五點多了，「我走之前，也就是後天晚上，想請全劇組的人吃個飯。你看能不能騰出個時間。」

　　京十二一聽，眼睛就亮了。

　　這一個月，晚則十來點，早也是七、八點，都沒正常收過工，秦見川這樣一說，大概可以收一個早工了。

　　「行。那我後天早點收工。」蘇牧也喜滋滋的。

　　他剛好也找個機會，給他手下的這幫人放個假。釋放釋放一下負能量。

　　而攝影機邊的顧青源則已高興地笑了起來。

　　這大半個月可把他憋壞了。

　　秦見川一車東西里，大半是酒，他早看到了。

　　鎮上雖然有酒吧，也有自釀酒，但對他的舌尖來說，遠遠不夠味。

　　最主要的是沒對手。

　　這酒就怎麼也喝不起來了。

　　而製片主任也趕了過來，秦見川交待了後天請全劇組人員吃飯的事宜。

　　三十分鐘休息完畢，拍攝繼續進行。

　　不知道是因為蘇導給的壓力，還是怎麼著，接下來的一條，易城怎麼都找不到感覺。

　　一連ng了三次。

　　也沒有人說他，更沒有人給他臉色看。但易城就覺得背上出汗，去看秦見川。

　　製片主任正在向秦見川匯報劇組的情況，並沒看他。

　　常之默為了讓易城放鬆，又給他剝了顆糖，遞了過去。

　　易城吃糖已很膩味了，但注意力老集中不下來，還是把糖接了過來，塞到嘴裡。

　　糖還沒吃完，蘇牧又在叫開拍，終於在第五條通過。

　　接下來就是男主與女主的戲。

　　易城這才鬆了口氣，用眼睛去找秦見川。

　　秦見川還沒走。身邊站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是陳義。正在給秦見川拿礦泉水。

　　秦見川接過了水，他也不走。就湊在製片主任身邊。

　　陳義那一張小臉，都是笑。

　　「又來了不是。」不知什麼時候，阮小愛湊過來，小聲嘀咕，「這個陳義，只要見到高層，就這副樣子。」

　　阮小愛在電影中演一個挑水姑娘。沒一句台詞。

　　據蘇牧的解釋，她的出現，純粹就是為了表現小鎮人物之美。

　　所以，雖然沒一句台詞，還要出現頻繁。要麼早上挑水，要麼晚上挑水，蘇導要求還嚴格，水桶裡面必須有水。

　　挑了大半個月水，兩肩膀都磨出繭來了。

　　不過，倒是練了一把力氣。

　　「你覺不覺得，他在打咱大老總的主意？」阮小愛悄聲說。

　　易城又剝了顆糖。

　　他是個粗心的，雖然與陳義不對路，但對他也不會多想。

　　經阮小愛這樣一提，再聯想到上培訓班時，陳義與秦見川說話的態度……

　　易城這才有所覺察。

　　難怪陳義老往健身房與放映室跑。

　　明明自己與秦見川認識得早，私下裡也有不少可以說，與不可說的交情。

　　但陳義不知什麼時候起，儼然一副「我與老總比你們熟」的樣子。

　　看來，阮小愛說的沒錯。陳義打秦見川的主意是肯定的。

　　但秦見川會看上陳義？

　　老實說，易城覺得不可能。

　　為什麼？秦見川並不是個隨便的人。

　　而且，雖然不明白原因，易城就覺得陳義並不是秦見川鍾意的類型。

　　「不過，咱家老總怎麼會看上他，就他那副小人的德性。」阮小愛哼了一聲，又瞅了易城一眼。

　　那天秦見川把自己的衣服給易城，她可是印象頗深。

　　但以後的接觸中，卻並沒發現易城與秦見川保持持續而長遠的發展，就又吃驚又著急。

　　在她心中，易城與陳義完全不一樣。

　　陳義那是投機，而易城這是浪漫。

　　「秦總看起來人不錯。」阮小愛暗示易城。

　　「是挺不錯。」易城說。

　　何止不錯，對自己簡直算是恩人。

　　兩個人又盯著陳義看了一會兒。

　　其實，他們是對陳義是有偏見的。

　　陳義人品確實不怎麼樣，但一張小白臉，劍眉朗目，也是長的好的這一類型。否則，不會能被培訓班錄取。

　　那一邊，製片主任正徵求秦見川的意見，晚上住哪兒。

　　小鎮旅遊業發達，有一個掛著假五星的酒店，十分不錯。雖然可能沒有五星，但三星也是足夠了。影帝就住在那裡。

　　只是，地方雖大，並沒有民宿有特色與舒適。

　　秦見川帶著照相機，也有采風的意思，當然是選擇了民宿。

　　製片主任要帶秦見川四處轉轉，但秦見川拒絕了。

　　他一個人過來，本來就是圖得個自在。

　　而且，劇組這麼忙，製片主任也不能離開。

　　陳義在一旁就說：「秦總，我就是跟組學習的，也沒什麼事兒，要不我明天帶你去轉轉。」

　　說著，臉上浮出一個明媚的微笑，「我這半個多月也沒什麼事，就到處轉，四下里都很熟悉。還發現了一些本地人都沒發現的秘境。」

　　「不用。公司讓你過來，是為了讓你跟組學習。你要珍惜這次機會。」秦見川說。

　　秦見川說話的口氣絲毫沒變，但陳義聽著，就是一凜。

　　「是。董事長。」陳義應道。

　　不論是培訓班的藝員，還是公司裡的青年的下屬，對自己總是有些逢迎。秦見川能理解。

　　但再近一步，秦見川並不允許。

　　其實讓陳義給自己帶帶路，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但他不想給下面的人造成一種，可以靠這種取巧的方式，贏得不公平的競爭的印象。

　　例外只能有一個。

　　不能接二連三不是？

　　秦見川先走一步。

　　劇組收工，回到屋裡，已晚上九點了。這在平時算是早的。錄音大哥照樣神出鬼沒。

　　易城洗了澡，拿了劇本出來。

　　劇本已倒背如流，但他還是要琢磨一下第二天的表演，以及蘇導要求他表現的「陣陣波瀾。」

　　只是，易城心思怎麼都集中不到劇本上來。

　　原因他自己倒也挺清楚。因為秦見川來了。這麼久不見，都沒怎麼和他說上幾句話。

　　但白天自己要拍戲，晚上……

　　阮小愛的話，對易城還是有些影響。

　　老在往陳義身上想。

　　就在這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震動。易城拿起來一看，是阮小愛發來的一條短信。

　　「秦總就住在陳義旁邊。」後面跟著幾個震驚與無力的顏文字。

　　易城幾乎可以想像阮小愛發這條短信時的表情。

　　阮小愛住的地離陳義不遠，是以知道這個消息。

　　還沒等易城回過神來，阮小愛又是一條短信。

　　「我看見陳義向秦總那邊過去了。你說他會不會……」

　　剩下的阮小愛沒好意思寫。

　　但不寫，易城也心知肚明。

　　陳義是太想紅了。

　　為了紅，什麼事他都能做。去秦見川面前自薦枕席這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連自己都曾幹過這種蠢事。陳義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秦見川會不會讓陳義進去？

　　易城一開始覺得肯定不可能。但一想到那天晚上，醉酒的秦見川，下意識的舉動。

　　拉著自己的手往他身上蹭。

　　以及在密雲軒，秦見川的那個吻。

　　沖如其來，而強橫無理。

　　易城心裡忽然就沒這個底了。

　　秦見川是個正經好男人，但不是聖人。

　　在生理衝動面前，他也會屈服於男人的原始本能。

　　其實就算秦見川對陳義來者不拒，又關自己什麼事呢。

　　雖然易城這麼想，但劇本是看不下去了。來回翻了幾頁，乾脆換了衣服出去溜躂。

　　雖然這大半個月，天天呆這小鎮上，易城還真沒怎麼四下逛逛。

　　主要是拍戲太晚，而他晚上還要琢磨第二天的表演。

　　現在，夜色沉沉，燈光不怎麼亮，整個小鎮處在一片淡漠色的光線之中。

　　易城走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到了阮小愛的民宿前。

　　阮小愛旁邊是陳義。

　　陳義的附近，住著秦見川。

　　易城對自己下意識的舉動，還挺無語。

　　不過，這一片建築，都是臨山依水，風景十分好看。所以，秦見川選在了這裡。

　　這些民宿，外表看起來大同小異，但裡面卻別有洞天。

　　易城看了會兒，明白了，自己是在找秦見川的屋子。

　　易城溜躂了幾圈，覺得挺沒意思，就想往回走，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掏了一看，顯示的是秦見川。

　　易城的心一下子揚了起來。

　　忙劃通了，秦見川的聲音立即傳了過來，「上來。」

　　易城自己都沒覺察，自己一臉笑容。

　　看來，秦見川是看到了他。

　　易城四下找了找，「您在哪兒？」

　　電話那邊就頓了頓。秦見川以為易城知道自己住那兒，特意過來的。

　　敢情他根本不知道。

　　「你正對著的這家。」秦見川說。

　　易城這才抬起頭。雖然建築款式都一樣，但明顯比周圍的幾棟要大幾圈。

　　建築也有些年代感，門窗上都雕著牡丹、蝙蝠之類的吉祥圖案。古樸而雅緻。

　　易城便沿著小樓旁邊的木質樓梯，直上二樓。

　　一上去，秦見川已提前把門給他開了。

　　屋裡是木地板，正中央鋪著厚厚的長毛白地毯。

　　上面置了個小方桌，秦見川就坐在方桌前，看劇本。

　　而四下沙發、電視、空調等電器一應俱全。的確是比他的民宿條件好了不止幾個檔次。

　　易城在門口脫了鞋，把門給關上，才踩上地毯。

　　沒看到陳義，易城終於放下了心。

　　其實陳義確實上來了，不過只是站在門口。他帶了些鎮上的茶葉，送來給秦見川嘗嘗。

　　秦見川接了，隨手丟在了茶几上。

　　陳義的目的，秦見川當然清楚。

　　但只要他有真正的才華，夠條件，得到大家的認可，簽約他不會反對。

　　在啟用人才上，秦見川是不拘一格的。

　　陳義剛走，他就要把窗子給關上。就看到一個人，在樓底下來回走了好幾趟。

　　身影再熟悉不過，又覺得不太可能，確認了幾眼，發現還真是易城。

　　白天，他雖然看到這人，但人多事多，沒說上幾句話。

　　這大半個月，他還想易城是個新手，又孤身一人，大概日子過得辛苦。

　　沒想到其實人家如魚得水。

　　與劇組和諧相處。特別是與常之默，看起來十分親密。

　　易城這人有些粗心大意。也沒有經紀人提醒他一些注意事項。

　　上次那個周復，如果是他男朋友，也就算了。

　　那人是圈外人，真有什麼事，也好處理。

　　但如果是影帝的話......

　　秦見川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易城已乖巧地拎起茶壺給他斟滿了。

　　「怎麼在樓下？」秦見川問。

　　「剛從阮小愛那兒下來。」易城說。

　　他總不能告訴秦見川，擔心陳義爬他的床，所以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看劇本呢。」易城看著桌上的打印稿。

　　秦見川沒說話，只是打量著易城。易城依然沒多大的變化。

　　但秦見川知道，電影上映後，這個人的整個狀態都將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

　　電影殺青後，還有兩個月的後期製作。

　　他還要充分利用這兩個月時間，把這人推到大眾的視野裡。

　　關山文化雖然簽了不少成名演員，不乏一哥、一姐。比如現在，電影的女主就是自家的女演員，但那些都是從別家公司挖過來的。

　　缺少一個真正的台柱子。

　　這個人，無論是外形，還是資質都是上上品。

　　但這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他想捧他。他要捧紅他。

　　所以，這人的私生活，他不能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