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秋看看奉玉, 又看看奉玉拿在手上的勺子, 一時有些茫然, 但見奉玉沒有將勺子收回去的意思,她便不知不覺張開嘴。
奉玉將勺子裡的東西一口放進白秋嘴裡,然後叮囑道:「先嚼嚼, 然後咽下去。」
白秋:「……」
白秋含著口中的食物正準備嚼, 聽到奉玉的話則是一頓, 默了片刻,才意識到奉玉這句話和之前的「張嘴」是配套的。白秋臉上一紅,低著頭想快點將食物咽下去。奉玉就在旁邊安靜地看著白秋像松鼠似的鼓著腮幫子咀嚼、嚼得飛快,等她吃完了, 馬上又舉起勺子遞到她唇邊。
白秋不好意思極了, 問:「你在幹嘛?」
奉玉答:「喂你吃東西。」
他稍稍一頓, 又道:「你昨日才受的傷, 元氣大損,身體也還沒有恢復,應該吃些東西調養。我送了些草藥過去, 讓廚房那邊做了些有利於你調養的食物,這幾天會拿來一日三餐喂你吃, 另外還要定時喝藥換藥,你身上的傷一日換兩次, 起碼要換半月。具體換到什麼時候, 看看你痊愈的情況再說……現在, 張嘴。」
白秋下意識地張開嘴, 接著就又被喂了一勺子東西,等意識到自己太乖順,她的臉上又燙了幾分,等這一口吃完,她連忙伸手去接勺子,道:「要不我還是自己吃吧……」
然而她想去拿勺和碗的手去被奉玉中途攔下來,他臉上仍是沒什麼表情,只淡淡地皺眉答:「……你現在還不該亂動,剛才本都不應從床上站起來……乖一點,不然就用嘴喂你吃了。」
白秋:「……」
白秋呆呆地看著奉玉一本正經的冷面神君臉,她自己的面頰卻一寸一寸地燒了,手足無措地抬起爪子又放下,最後到底不敢違抗他的話,只好乖乖地張嘴吃飯,配合地窩在奉玉懷裡。
仙人可以辟谷,其實大多數時候吃東西只是為了品嘗,但奉玉剛才說得那番話的意思,白秋也能明白。無非是她昨日被妖花傷了身體、仙氣渙散,雖然不吃只換藥也行,不過吃點東西更有利於她更快修養、更快恢復元氣。
奉玉喂她吃的是一小碗粥,很清淡,但味道很好,正如奉玉所說,白秋能夠吃出一點仙草靈草的味道,她昨日臥床到現在,為了痊愈,體力和仙氣顯然都消耗了不少,這會兒嗅到氣味,倒也當真覺得餓了,便老實地吃了起來。奉玉就這樣一口一口地喂她,看著小狐狸害羞地高高興興吃掉大半碗,等她吃不下,他才將碗收了,拿手帕替她擦擦嘴角。
白秋被他這樣當小孩子似的哄著很難為情,不自覺地躲了躲,但奉玉依舊幫她擦完了,還獎勵一般地親她眼瞼。白秋「嗚」地一下下意識地想縮起來變回狐狸躲,可惜奉玉沒讓她躲成,依舊好端端地抱著,反倒是注意到白秋雙腳光裸,沒有穿鞋襪。
白秋見奉玉的目光落到她腳上,便有點害羞地蜷起腳趾,將腿往裡縮了縮。她是突然被奉玉從床上抱下來的,自然沒來得及穿鞋襪,本來屋子裡始終維持得很暖和,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是奉玉的目光一掃,她卻突然感到不自在起來。
奉玉沉默地取來襪子,握著她的腳踝替她穿上,接著又捉了她的手來看。白秋昨日試圖逃脫,爪子也傷得很重,看著可憐兮兮的,現在她的手是好些了,臉色也不錯,至少面頰紅潤許多,有了血色。奉玉看得入神,因此他突然感到自己被白秋蹭了一下肩膀的時候,反倒愣了愣,疑惑地朝對方看去。
白秋本來湊上去蹭他肩膀也是鬼使神差,蹭完自己也愣了一下,此時被奉玉那雙墨染的鳳眸望住,她頓時有種無所遁形的無措感,目光不覺躲避地閃了閃,問道:「你怎麼啦?」
「……嗯?」
白秋本來被抓著腳踝便不大適應,後來換了手才好些,但奉玉一動不動地望過來,仍讓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盡量努力地說道:「我、我總覺得你今日心情不太好,所以……」
白秋愈說愈是窘迫,有些說不出「因為覺得你心情不好,所以趁你不注意蹭了你一下」這種話來。奉玉今日帶她是很溫柔,可總覺得他好像沒怎麼笑過。
奉玉聞言,看著白秋臉上掩不住的紅暈和慌張地神色,卻是微怔。他握著她的手,輕輕地摩挲昨日剛包過的傷口,沒有直接回答白秋的疑問,反而問道:「你身上的傷,今日覺得如何?……還疼?」
「還好。」
白秋眨了眨眼,有些困惑於奉玉的答非所問,但還是老實地回答。
「還有點不對勁,包紮過的地方不太舒服,不過已經不太疼了。」
「……那就好。」
奉玉看向白秋不解地望著他的那雙圓圓的杏目,抬手輕輕在她臉頰上碰了碰。
白秋一覺醒來或許就是醒來了,對之前的記憶也模糊,可她其實睡了足足有八九個時辰。奉玉昨日親眼見了她身上那麼多縱橫交錯的傷,又始終看著她睡在床上慘白的臉色,心情如何好得起來。白秋自己許是不知,昨夜奉玉抱著她睡,聽著她夢裡疼得啜泣嗚咽,不知從何哄起,只得抱著她慢慢地哄她安穩,直到今天早晨才好些。她嗚咽一聲,奉玉便覺得是在自己心口戳了個窟窿,恨不能以身相待,一夜聽下來,胸口已是千瘡百孔,酸澀得陣陣發疼。
不過不可否認,白秋的話終究是讓他松了口氣,臉色亦緩和了幾分。他撫了撫白秋柔順的烏發,說:「你現在不疼,只是仙藥起效,並未痊愈,這段日子就暫且住在我這裡養傷,等你傷勢好些,我再渡你一點仙氣……山神大會不必再管,若是你有什麼想學的,直接同我說,待傷愈後我再教你。若是你想去凡間,你可同我、你兄長或者跟著天兵天將一道去。」
奉玉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兄長玄英今日來看過你,等了兩個時辰,但你未醒。後來差不多又該換傷藥,我便讓他先回去了。」
白秋「噢」了一聲,盡力不去想奉玉口中那個「又該換傷藥」幾個字下面的涵義,她忍不住為自己讓哥哥擔心了而愧疚,在心裡默默記下要盡快去給兄長報個平安。但她旋即一頓,因久傷而醒還遲鈍的腦袋裡忽然冒出些什麼來,忙問道:「桓羽呢?桓羽如何了?」
白秋那時到了危機關頭,腦袋早已不大清楚,只記得自己跑向奉玉,被奉玉抱回來了,卻不記得桓羽如何。想到過去了已有數個時辰,她卻還未見過桓羽的一根羽毛、不知對方傷勢輕重,白秋頓時著急起來。
奉玉瞧了她一眼,回答道:「有傷,但沒有大礙。山神那邊安排他安靜的屋子裡修養,醫仙也已經查看過了。他修為比你高,傷勢比你要輕些,至少不至於失去意識。不過他暫時也離不了人,還要靜養一段時間。」
奉玉將情況大致說明了一番,那孔雀仙看著柔弱,但體質意外得不錯。白秋聽他說完,儘管還是有些擔心的,但終究是松了口氣。
白秋想了想,臉上微微一紅,又帶著請求看向奉玉。她在心裡糾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不好意思直呼他的名字,便道:「那個……神君?」
奉玉低頭看她。
白秋紅著臉期期艾艾地道:「雖然我要在這裡修養,可是我原本在山神大會那邊還有個屋子,同白兔仙小玉同住……她可能還不知道狀況,我這樣一整天無緣無故地不回去,小玉她大概會擔心,請問你能不能……」
「我已命天兵去說明過。」
不等白秋說完,奉玉已回答道,只是解答完,他便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白秋。
白秋本來聽奉玉已經說明過還送了口氣,但接下來就被他看得古怪,忍不住去看自己的衣衫是否齊整,然後才問道:「怎、怎麼啦?」
「無妨。不過……」
奉玉頓了頓,仍舊看著白秋,但沒有立刻把話講完。
那日白秋意識顯然模糊,朝他跑來已是吃力。奉玉聽她問起桓羽的事時,已有些懷疑她沒有看清楚當時的狀況、以為他是一個人去救他們的,但並不是很確定,此時聽白秋還想著要去同白兔仙解釋,奉玉便確定了大半。
……這小狐狸大概尚不清楚天軍營裡發生的變化,沒準兒還想著等她傷養好,山神大會也還剩一段日子,到時她還能搬回去住呢。
奉玉這麼想著便有點想敲白秋的腦殼,但轉念意識到她那時只看見自己一人,心情又痛快了許多。
他沉了沉聲,接上之前的話解釋道:「不過即便我特地不派天兵去解釋,你那朋友想來也已明白了狀況。那時你傷重,大概沒看清楚,昨日我救你時,除了三百天兵,還有所有參加山神大會的山神。」
「……誒?」
白秋的腦袋懵了一瞬。
「山神那邊當場便已知曉,現在天軍營的天兵這邊也已經傳開。」
白秋看見奉玉那雙沉靜的鳳眼緩緩地落在她身上,接著,只聽他淡淡地道:「如今,這裡所有人都已曉得——」
他一頓。
「——你是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