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好演戲
池頌鬆了一口氣。
拍到照片的應該是個小娛樂網站,既不熟悉自己,也不瞭解朱子祺。
朱子祺根本不是什麼新晉小花,是和自己當年一起拍了家庭劇《來來往往》的小童星朱齊,在那之後她一直沒接到什麼太有影響力的作品,為了轉運還請專家給改了名字。直到去年的暑期,她擔綱的一部諜戰劇意外大爆,她才重回大眾視野。
朱子祺也是自己的圈內好友之一,昨天她跟男朋友分手,找了自己去,痛罵渣男三個小時,哭得池頌秋衣都濕了。
把喝醉的髮小送進酒店,他就回家換秋衣去了。
聽池頌解釋了前因後果,池媽媽卻並不怎麼高興。
「小頌,你弟昨天帶了個姑娘回來,說打算一畢業就結婚,嚇我一跳。後來我晚上做夢,就夢見你了。你幹這一行,應該能見著不少漂亮姑娘,你好好物色物色,有可心的就帶回家來。你媽這些年投出去多少份子錢,就等你和阿揚結婚的時候好收回來呢。」
池頌哭笑不得:「媽,你少說點話,面膜都要掉了。」
宋致淮在一邊抓住池頌的腳踝,撓他的腳心。
池頌怕癢得很,伸腿兔子似的蹬他,卻一著不慎,兩隻腳都落在了宋先生的魔爪裡。
池兔子一蹬一蹬地想要擺脫宋致淮,眼淚都憋出來了,還堅持跟池媽媽說話:「最近轉涼了,你支氣管不好,多買一點秋梨,加冰糖燉水,喝了對嗓子好。」
池媽媽感歎說:「你要是把關心我的工夫用在找女朋友上,媽媽現在早都抱上大胖孫子了。」
池頌掛了電話,深深歎了一口氣。
池頌的手機收音效果不大好,宋致淮已經按照池媽媽的指示翻到了那條小道新聞。
見池頌歎氣,宋致淮嚥下了瀰漫到喉嚨口的酸意,安慰道:「沒關係的。」
池頌在圈裡兢兢業業地混了這麼多年,到頭來被冠了個「神秘男子」的名號,心裡不好過也是正常。
池頌重新窩回宋致淮懷裡,拉過他修長的手臂,環在自己的腰間,愁緒滿懷地說:「完了,我一輩子都沒辦法讓我媽抱上大胖孫子了。」
說完還用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盯著宋致淮看,有點委屈。
宋致淮逗他:「那怎麼辦?」
池頌貼在宋致淮懷裡,睫毛一動一動地掃著他的胸口:「又能怎麼辦呢——」
他的語氣一點兒也不苦惱,把聲音拉得長長的,帶有一點鼻音,聽起來像在撒嬌。
——愛上了他,又能怎麼辦呢。
宋致淮笑了,揉亂他的頭髮,說:「沒事兒,我也生不了,很公平。」
池頌親親他,害羞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宋致淮被眼前的人萌得心肝一顫,溫存地咬著他的耳朵:「走走走,試試看試試看。」
兩個人在大白天為造人事業繼續添磚加瓦。
池頌不是天生的彎,小時候也喜歡看一起拍廣告的漂亮小姑娘,給人家買水晶髮夾討人家歡心,出國後,池爹池媽在國內三令五申,不許跟大洋馬談戀愛,華人圈子又小,是以池頌多年都沒有談過一場像樣的戀愛。
回國後,池頌處處碰壁,更加沒心思戀愛。
他的演技有保障,卻沒有名氣和商業價值,也沒人願意捧他。
在天涯或豆瓣的童星盤點帖裡,池頌的名字永遠都是被提名最多的,但很多樓主扒到他,最後都會大同小異地來上一句感慨:可惜啊,要是不出國就好了。
池頌卻挺高興。
如果他沒有出國,沒有見識到更多的可能性,而是選擇在寡言的父親和守舊的母親身邊長大,他萬萬不敢跟宋先生勾搭成姦。
研究過造人事業後,池頌去洗了個澡,把腦袋上的紅酒洗乾淨後,濕漉漉地捲著被子睡了過去。
明天他還有試鏡。
宋致淮把池頌抱了個滿懷,捏著他的耳朵親了又親,才摟著他睡熟了。
宋致淮是星雲娛樂的二老闆,在結識池頌之前,性取向為男,卻壓根兒沒想過要在圈裡找另一半兒。
所以,池頌和他搭過同一班電梯,擦肩而過很多次,還在年會上向他敬過酒,宋致淮都沒怎麼正眼看過他。
轉折點是一次電影試鏡。
宋致淮之所以會參加那次試鏡,是因為黃榮燦。黃榮燦是他的髮小,向來愛玩會玩,最近新包養了一個小網紅。小網紅不甘心一輩子當網紅,纏了黃榮燦好久,黃榮燦也正對他熱乎著,便答應給他個角色,讓他玩玩。
他求來求去,求到了宋致淮頭上。
每年的電影市場裡都會出現幾部傑作和上百部糞作,能撈著機會上映的千不足百,能火起來的更是百不足十。
星雲娛樂出產傑作,也會為了經濟利益考慮,出產大批的垃圾。
這部辣雞電影,說白了就是用來撈錢的,內定幾個主角,也不算事兒。
宋致淮本來打算隨便派個人去現場盯著就好,可黃榮燦放心不下,厚著臉皮表示,哥們兒只信得過你,我家那崽子長得忒鮮亮招人,保不齊招了哪個製片人或副導演喜歡,到時候他要是動了心思,撒了鷹,把我給蹬了,我多沒面子啊。你老宋就是個定海神針,往那兒一擱,代表的就是我,崽子他認得你,就不敢動歪心思了。
沒辦法,宋致淮只好去了。
男二的人設不錯,是個盲人,一心愛著女主,但因為自卑,他選擇默默地身處在黑暗之中,為女主帶來光明和希望,活脫脫一個大聖父,腦門上的光環堪比一千瓦電燈泡。
這種人簡直是愛情片的標配,招觀眾疼,不招女主疼。
副導演負責選角,他一副疲於奔命累得快猝死的樣子,眼底下都是熬夜熬出來的烏青。一個個花枝招展的男人在他面前走過,看得他直打哈欠,擦眼淚的面巾紙用了一張又一張。
宋致淮也有些犯睏。
大多數試鏡的演員選擇的都是激烈的戲碼:女主要和男主離開這個城市了,男二得知消息後,去追女主的車,摔倒了又爬起來,一次次重複後,他絕望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幾輪下來,宋致淮覺得自己滿耳朵都是哭喪聲。
這個時候,池頌進來了。
他穿了件緊身的黑襯衫,襯得他腰細腿長,但領帶選得不大好,花色偏暗,好在他皮膚白,不會顯得太難看。
池頌乾乾淨淨的,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戴著墨鏡拿著手杖。他走進來,向幾個睏倦的評委鞠躬。
副導演問:「劇本看了吧?」
池頌說:「看了。」
副導演說:「隨便演一段吧。」
池頌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深呼吸,假設旁邊有他心儀的女孩子。
他輕聲喚女主的名字:「安妮,安妮?」
在劇本裡,女主安妮在男二家裡睡著了,而男二隻有在這個時候,才偷偷地從她那裡竊得了一個香吻。
這種情節,演不好,深情就會變猥瑣。
池頌俯下身,手指在他幻想中的少女臉頰上一點一點,生怕驚醒了她,他先是俯下身,又覺得這個姿勢不好,索性在沙發邊單膝跪了下來。
他第一次沒對準,唇畔擦到了女孩的鼻子,他馬上直起腰來,緊張地聽了半晌女孩兒的呼吸聲,確認她並沒有被自己驚醒,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在放鬆過後,他眉頭糾起,滿臉的自我厭惡。
但他還是吻了,池頌在黑暗中摸索著,終於找對了地方,飛快地沾了一下安妮的上唇,就受驚似的撤了回來。
他沒有再做多餘的動作,而是蜷在沙發邊,兩條長腿窩起,短髮被抓得蓬亂一片。
池頌帶著哭腔,對那沉睡的少女說:「對不起,對不起。」
副導演愣住了,和身旁的助理交換了一個目光。
宋致淮則注意到,他抓住頭髮的手指上纏著不少創可貼。
在池頌站起身來,一一向副導演和一應工作人員鞠躬時,宋致淮好奇地問:「你的手受傷了嗎?」
池頌看了一眼手指,說:「因為我看不見,只能靠手來感知世界,所以手會經常受傷。」
宋致淮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池頌是在談論他飾演的角色。
「那你的領帶……」
池頌笑笑:「我看不見嘛,所以領帶的配色會以暗色調為主,比較百搭。但在這種情況下,領帶和衣服有時會不配套。」
宋致淮目送著池頌出了試鏡會場,想,他真該得到這個角色。
助理顯然也有點驚艷於池頌的用心:「羅導,這人怎麼樣?」
副導演煩躁地敲敲桌面:「人選早就定好了,臨時換像話嗎?再說,他那麼出挑,你讓范銳怎麼辦?」
范銳是新晉的小生,在這部電影裡飾演男一號。他的顏足夠可愛水靈,但演技就跟鬧著玩兒似的。好在他有一票購買力不錯的媽媽粉,買票不為別的,就為了給她們家銳銳打call。
他們選角,絕不能壓了范銳的戲。
要爛大家一起爛,這才是王道。
宋致淮沒說話,他翻了翻送上來的簡歷,記住了池頌的電話號碼。
他值得更好的劇。
稍晚些時候,池頌接到了二老闆的電話,說要請他出來吃頓飯,想讓他談一談自己的職業構想。
池頌接到電話的第一反應是,我只是一條想好好演戲的鹹魚,為什麼要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