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父母之心

　　　關注了Harry哥秀恩愛全過程的池頌，比自己接受求婚還開心，要不是宋致淮拉著，八成就要跑去Harry哥微博底下點個讚了。

　　　周亞鳴也果然是盡職盡責，半夜時分還不忘給宋致淮撥來了一通提醒電話：「微博上的事情我看到了。控制住池頌，別叫他發微博或點贊，等明天再說。」

　　　對於這件事，池頌可不是置身事外的吃瓜群眾。

　　　他和Harry哥是好朋友，前不久還跟Harry哥在劇裡賣過腐。

　　　圍觀群眾現在是被連珠炮的龐大信息量幹懵了，等他們回過神，肯定要抓住池頌，來個質疑三連：

　　　池頌呢？

　　　池頌對Harry哥的性向知不知情？

　　　池頌和Harry哥那麼要好，是不是也是同性戀？

　　　正處在事業上升期的池頌，在現如今的社會大背景下，假如沒有退圈的打算，最好不要真的和同性戀沾上關係。

　　　網絡上對同性戀再寬容，現實中也會有大批的人認為讓同性戀做公眾人物，是一件敗壞社會良俗的事兒。

　　　這種話說起來殘忍，但卻又是繞不過的現實。

　　　周亞鳴歎道：「別看現在這麼熱鬧，Harry恐怕是要退圈了。」

　　　躲進廁所裡接電話的宋致淮沉默片刻，才說：「中年退休，房車都有，已經算是很好的了。不過這話你別說給池頌聽，他現在正替他們倆高興著呢。」

　　　周亞鳴笑道：「池頌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你沒必要像保護小孩兒一樣保護他吧。」

　　　宋致淮說：「我們倆這輩子估計是沒小孩了，那池頌就是家裡最小的那個，我不保護他能保護誰？」

　　　周亞鳴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大過年被憑空塞一口狗糧，依舊臉不紅心不跳，說：「管好他。這兩天我是鞭長莫及了，等他回來，我得告訴他該怎麼應對和Harry相關的採訪。」

　　　掛了電話，宋致淮走出廁所，被一個站在黑暗裡的身影嚇了一跳：「……池阿姨？」

　　　池媽媽的表情有點微妙：「還沒睡呢？」

　　　宋致淮：「嗯，您……」

　　　池媽媽說：「我起夜。」

　　　宋致淮立刻讓開一條路。

　　　池媽媽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問：「剛才你跟誰打電話呢？」

　　　宋致淮乖巧答道：「同事。」

　　　池媽媽哦了一聲，沒再多問，把宋致淮關在了廁所門外。

　　　池媽媽坐在沒揭蓋的馬桶上。

　　　她的耳邊都是宋致淮的聲音，「……池頌是家裡最小的那個，我不保護他能保護誰？」

　　　池媽媽捧著臉，無聲地啜泣起來。

　　　宋致淮回到臥室裡時，池頌興奮地從床上爬起來，跪在床上，跟宋致淮說：「致淮致淮，我給知榮發了個五百二十塊的紅包，祝他們訂婚快樂！」

　　　……他一臉「我控制住自己沒點贊，我棒不棒」的討賞小表情，可以說非常可愛了。

　　　宋致淮在床沿坐下，往他髮旋上輕輕吻了一記：「真好。」

　　　池頌也親了回去：「致淮，等到我們將來公佈的時候，我以後也要像這樣公開向你求婚。」

　　　宋致淮哭笑不得：「要求婚也是我求啊。」

　　　池頌很不服氣地說：「是你先告白的，求婚當然輪到我。」

　　　說完這句話後，池頌就猝不及防地被宋總壓倒了。

　　　池頌知道他不會在家裡對自己做點什麼，便繼續放心大膽地碎碎念：「我要像Harry哥一樣，把聘禮都攢好。」

　　　宋致淮好脾氣地沒有糾正他：「我要聘禮幹什麼？」

　　　池頌說：「我們倆一起花呀。我們要去周遊世界，去米蘭看秀，去北歐看風景，去俄羅斯看雪，然後我們還要有一棟在海邊的房子，玩累了，我們就回家，在壁爐前面，我給你演《哈姆雷特》。」

　　　宋致淮問：「為什麼是《哈姆雷特》？」

　　　池頌很驕傲地挺起了胸脯：「我在腐國讀本科的時候，演什麼都會被老師罵，唯獨演哈姆雷特的時候，老師誇了我。……我哈姆雷特演得可好了。」

　　　說著，他翻啊拱的轉過身來，在小夜燈的微弱暖光下，雙目灼灼地望向宋致淮，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到時候，只有你一個觀眾，我只給你一個人演。」

　　　宋致淮溫柔道：「那我可真是賺翻了。」

　　　池頌以為自己會失眠一整夜，但是躺在宋致淮的懷裡，他不知不覺地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醒得比宋致淮還要早。

　　　他窩在宋致淮懷裡醒了一會兒神，又摸出手機，登上新申請的小號，瞇著眼睛刷了好一會兒微博。

　　　網上已經有人總結了昨天晚上的出櫃事件，稱之為「開年大戲」。

　　　池頌學聰明了，沒有再多刷那些個叫人心塞塞的評論。

　　　他放下手機，悄悄摸出門去，打算洗漱過後，等吃飯的時候再叫宋致淮起床。

　　　誰想剛一出門，池頌就發現池揚正苦著一張臉蹲在門口。

　　　看到池頌，池揚如遇救星：「哥，你總算起了。媽媽在房間裡哭呢。」

　　　池頌吃了一驚：「……媽怎麼了？」

　　　池揚懊喪不已：「……就怪我手賤。我就是早起刷手機，刷昨天晚上的事情，媽媽問我在刷什麼，我就把手機拿給她了，也不知道她看見什麼了，看了一會兒就開始哭……」

　　　池頌急了，快步走向爸媽的房間，一推門，池爸爸正坐在池媽媽身邊，玫玫抱著孩子，不住地勸：「媽，您別想太多……」

　　　一看到池頌，玫玫就主動退開了，還把正打算進門的池揚給堵了回去：「走，咱們出去。」

　　　池揚起初還略有不解，但和妻子目光一碰，便心領神會了，臨走前還細心地替老兩口把門掩上了。

　　　這下池頌徹底確定，媽媽是因為看見和自己有關的事情才難過的。

　　　他飛速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昨天晚上所有事態的前因後果。

　　　……裡面並沒有自己的戲啊。

　　　難不成是一大早有了新的料？和自己相關的？

　　　池頌正猜得心慌意亂時，池媽媽衝他招了招手：「小頌，你過來。」

　　　抱著「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的大無畏精神，池頌深吸一口氣，在床邊坐下了。

　　　一雙溫暖的手攬上了他的肩膀，撫了撫，又用力拍了幾下。

　　　池媽媽抹了抹眼角，說：「……我看到那個Henry的事情了。」

　　　池媽媽從小就分不清Harry哥的名字，總管Harry哥叫Henry。池頌也曾經糾正過她好幾遍，發現無望，索性放棄了治療，隨了媽媽的口音，在爸媽面前管Harry哥叫Henry。

　　　池媽媽淚眼朦朧地看著池頌，說：「那是個好孩子，還來咱們家玩過，可我看到很多人都在罵他。」

　　　池頌咬了咬唇，謹慎地挑選著字眼，試圖安慰池媽媽：「媽媽，同性戀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池媽媽拍打著池頌的肩膀，聲音裡帶上了濃重的哭腔：「……我看著就難受……我想啊，如果這些話是罵我兒子的，我受不了……」

　　　池頌渾身一震。

　　　池媽媽咬牙切齒的：「他們憑什麼罵你們啊，我兒子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就是因為喜歡男人，就要被他們這麼戳著脊樑骨罵？同性戀怎麼了？同性戀就不能是好孩子嗎？」

　　　池頌的眼眶一熱，小聲地叫：「……媽。」

　　　池媽媽把池頌摟在了懷裡，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媽媽這些日子查了好多資料，越查越難受……小頌，你得多辛苦啊，得多難啊……」

　　　池頌咬著牙，硬是沒哭：「沒事兒的，媽，挨一挨就過去了。」

　　　池媽媽揉著池頌的頭髮，說：「媽想好了。這條路再怎麼難，媽都得跟你一起走。」

　　　池爸爸全程都保持著沉默，聽她說到這兒，才弱弱地在旁邊加了一句：「……還有我呢。」

　　　池頌笑出了聲來，眼淚卻也嘩啦啦湧了出來。

　　　他伏在池媽媽懷裡，哭得像個小孩子。

　　　池揚和玫玫去做早飯了。

　　　半個小時後，宋致淮起床，簡單洗漱過後，就去幫池揚端飯，順便問玫玫：「池頌呢？」

　　　玫玫看起來心情不錯：「哥哥他在和爸媽談話呢，我們等他們出來再吃。」

　　　宋致淮很是不解。

　　　飯菜上桌後，秉承著長輩不上桌不能動筷子的原則，宋致淮、玫玫和池揚又等了十分鐘，池頌才和二老一起從房間裡出來。

　　　宋致淮注意到，池頌的眼睛哭得紅紅的，活像一隻小白兔。

　　　他心裡猛地一抽：挨訓了這是？

　　　池媽媽看起來也剛剛哭過，但氣勢卻依然茁壯一如往常。

　　　她把手機塞給池揚，說：「剛才我氣不過，讓一個罵Henry的人少點評別人家家事，他居然罵我。手機給你，你給我罵回去。」

　　　池揚很無辜地：「我不會罵人啊。」

　　　池媽媽抱怨道：「生你有什麼用？」

　　　被懟了一臉的池揚抬頭去看池頌。

　　　池媽媽察覺到了他的動機：「你別看你哥。他才不會罵人呢。」

　　　宋致淮用目光詢問池頌有沒有事情，池頌搖搖頭，略有紅腫的眼睛裡帶著叫宋致淮看不明白的喜色。

　　　池媽媽自然是把這樣的眉目傳情盡收眼底。

　　　她眉頭一皺，轉而朝向宋致淮：「致淮，會罵人嗎？」

　　　第一次被這麼親密地喊名字，宋致淮一個激靈，答道：「……我試試看？」

　　　池媽媽總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吃飯吃飯，吃完飯就交給你了。」

　　　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宋致淮本能地意識到，應該是有好事兒發生了。

　　　大家紛紛落座，宋致淮就坐在池頌的正對面。

　　　片刻後，宋致淮感覺到，隔著一張桌子，池頌的腳輕輕覆蓋在了他的腳背上，有點調皮地用腳趾去按摩他的腳趾。

　　　那柔軟的腳趾很快被捕獲歸案，宋致淮反客為主，一下下勾弄著池頌暖洋洋的腳心。

　　　他們捧著飯碗，在騰騰的飯菜熱氣中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