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是夜。

　　秦意在游焰的房間中，焦急的撥打楊墨城的手機，接通，卻沒有人接聽。

　　游焰站在她身邊，默默看著她一遍一遍撥號。

　　「小游，他不接我的電話。」秦意終於忍受不住，將手機扔在床上，「他是不是怪我，是我把水遞給他喝的。」

　　「不可能的。」游焰微笑，「他怎麼可能懷疑你！只是他現在，一定心情非常不好。」

　　「可是心情不好，卻連我的電話也不接了嗎？」秦意雙眼已經隱隱有淚水。

　　游焰見她傷心，心中一緊，深吸一口氣，道：「要不我給其他人打電話，問問看其他人是否知道。」

　　「......好。」

　　游焰掏出手機，連撥了幾個人的電話，卻都不知道。直到撥通楚涵的手機。

　　「喂，楚學姐，你知道墨城哥在哪兒嗎？」

　　「哦？」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音樂聲、嬉笑聲，以及楚涵略帶笑意的聲音，「墨城他，跟我在一起呢......」

　　游焰頓了頓，問清楚地點，掛上了電話。轉而看向身旁一臉期待的秦意。

　　「姐，你忘了一件事。」

　　「什麼？」

　　「今天也是我奪得金牌，獲得進入國家隊的資格，卻沒有人替我慶祝。你要不要今晚先替我慶祝，明天再找墨城的事？」游焰忽而燦然笑了，心卻不可抑制的狂跳起來。

　　「小游！」秦意可憐巴巴的看著游焰，「我知道我很過分，不過等找到墨城，我再替你慶祝好不好？」

　　游焰閉了閉眼，再睜開，已是同樣歡快的語氣：「好啦，跟你開玩笑的拉！墨城哥在附近的酒吧，我帶你去。」

　　燈光迷離的「如鏡」酒吧內。

　　今夜，人比平常多。不為別的，只因為今天酒吧裡來了一男一女，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男的出奇的高大英俊，女的格外的成熟嫵媚。

　　一對璧人，卻只是靜靜的坐在吧檯邊。男的一聲不吭的喝酒，女的在旁靜靜的照顧著。只是吸引了酒吧中無數人的眼光。

　　只是那英俊的男人目光陰霾，已經喝得半醉半醒，身旁的女人溫柔的照顧著他，卻對身邊其他人冷眼相對。

　　所以沒有人敢上來跟女人搭訕，因為他們倆看起來是如此相配。

　　然而只有女人，聽見了男人的喃喃低語，於是臉色更加冰冷。

　　「我失敗了......兩年......禁賽兩年！學姐，我要怎麼面對秦意？」男人忽而大力扳過女人的肩膀，沉聲道，「我一直希望......做到她心中的冠軍，可是我要怎麼面對她？今天的水，是她給我遞的，她一定被人蒙蔽了！可是已經不重要......這樣的我，她會愛麼？」

　　女人--楚涵的表情更加冰冷，只是輕輕將頭靠在他的懷中：「不管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最出色的游泳運動員！」

　　楊墨城身子一顫，已經渙散的目光猛然一亮，伸出食指，輕輕抬起懷中那張美麗的臉。

　　「謝謝你，秦意！謝謝你願意支持我！」他低下頭，無比溫柔的，吻上懷中的那張紅唇。

　　楚涵身子一僵，卻漸漸沉溺在他太過溫柔的吻裡。太溫柔，溫柔得讓人不想離去。

　　周圍響起了一片噓聲、掌聲。畢竟任何人看到一對靚男美女如此真人表演，都會感到興奮。

　　酒吧的DJ也注意到，甚至放起了柔和的音樂以配合兩人。酒吧中，所有的人都羨慕的看著兩人。

　　除了，剛剛走進酒吧的兩個人。

　　秦意緊緊拽住身邊游焰的衣角，面如死灰的看著不遠處擁吻的兩人。

　　怎麼會......這樣？

　　她的楊墨城，怎麼會吻著楚涵？

　　那麼溫柔，溫柔得彷彿要化掉一般，旁若無人的吻著那個女子？

　　閉了閉眼，再睜開，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深邃的雙眼淚水朦朧。

　　秦意低下頭，一句話不說，便要轉身離開。

　　「慢！」游焰把她的身子拉住，才發現她滿臉的淚水。

　　「不要哭......」游焰呼吸一滯，心中卻如刀割般痛苦，想也沒想，將她抱在懷中。

　　緊緊地，抱在懷中。

　　「你不要難過！」像是命令，卻更像是哀求。

　　而不遠處，擁吻的兩人慢慢分開。楊墨城一抬眼，卻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這才恍然驚覺自己懷中的，不是她。

　　可是她現在，伏在另一個男人懷中，哭泣著。

　　就在他面前。

　　他懷中，是另一個女人，而她，卻在另一個男人懷中。

　　「楊墨城，你知道秦意找了你一下午、一個晚上了嗎？」游焰注意到楊墨城的目光，沉聲問道。

　　秦意猛然從游焰懷中抬起頭，看向楊墨城。卻未意識到自己尚在游焰懷中。

　　楊墨城瞇著眼看著眼前的一對男女。

　　因為頭已經昏昏沉沉，心中卻異常地衝動。

　　她現在，在游焰懷中。而自己，卻是被宣佈禁賽的人，在未來兩年內要受盡白眼不能參加比賽的人！游泳的路，已經不知能不能走下去。

　　眼前的男人，是不是比自己更適合她？

　　她，是不是值得更好的男人？

　　她心中，是不是已經對自己有鄙夷？

　　楊墨城轉過頭，不再看秦意和游焰，端起酒杯，對楚涵道：「來，再喝一杯。」

　　楚涵嫵媚的笑了，挑眉看著靜靜站立在原地的秦意和游焰。

　　「墨城，等你明天清醒了我再來找你。」秦意垂下眼簾，低聲道。而後與游焰轉身離開。

　　而身後的楊墨城，聽到她的話，微微一怔，卻繼續喝酒。

　　「墨城......」楚涵溫和的笑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澳洲？我會把你介紹給最好的教練，兩年後，你回到國內，一定超過最優秀的國內運動員！」

　　楊墨城抬起頭，怔怔看著眼前的女子，自己曾經的榜樣，如今卻癡戀著自己的這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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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全國游泳錦標賽全部結束，H大代表隊成員也回到了學校。而楊墨城，並沒有和大家一起。所有的隊員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起楊墨城的事，一方面大家都不相信墨城會服用興奮劑，因為他的成績進入國家隊根本就沒有問題；另一方面，大家看著秦意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願意提起。

　　然而浣曉瑜與江寒，卻形同陌路。

　　於是所有人都傳言，游泳社最出名的兩對情侶經過錦標賽都發生了突變。因為有人看到楊墨城這幾天與前女友楚涵在一起，而江寒與浣曉瑜卻明顯決裂了。

　　可是秦意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怎麼了。

　　躺在宿舍床上，秦意瞪大眼看著天花板，發呆。

　　從昨晚看到楊墨城與楚涵的擁吻，到現在，楊墨城還沒給她打電話。

　　不知道他酒醒了沒有？他會介意是自己給了他有問題的水嗎？還是他與楚涵舊情復燃了？

　　無數的疑惑湧上心頭，卻找不到答案。

　　閉上眼，耳邊卻響起他最初的話：

　　「我想讓一個衝動莽撞、神經大條、嗜睡如命、行為粗魯、總是頂撞我、酒品奇差，而且還強吻了我的女人，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嗎？」

　　心中一片激盪。

　　楊、墨、城！

　　她的楊墨城！

　　猛地從床上坐起。

　　她秦意，從來都不是婆婆媽媽拖拖拉拉的人！一定要問清楚！她跟楊墨城明明一直好好的！現在是楊墨城遇到了最大的困難，她應該主動幫助他！

　　即使，他昨天吻了楚涵......

　　不管怎麼樣，她現在要去問清楚！

　　拿起手機，撥通那個默念了千遍的號碼。

　　「喂。」墨城如大提琴般低沉柔和的嗓音傳過來，帶著一絲沙啞。

　　「喂，墨城。」秦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電話那頭靜了下來。

　　「墨城，你是否要給我一個解釋，昨天的吻？」鼓起勇氣問出口，卻是把自己推到了懸崖邊上。

　　「小意，對不起。昨天我喝醉了，把楚涵看成了你。」

　　「那為什麼昨天不解釋？讓我一晚上沒睡好？」秦意心頭氣消了一半，不過還是有些憤憤不平。但是她相信他，「你是不是怪我昨天多天多事給你喝了水？那水確實有可能有問題......」

　　「秦意......」楊墨城輕歎一口氣，「我怎麼會怪你？只是那水到底有沒有問題，到底是誰下的手腳，已經不重要了。」

　　秦意心頭一痛。

　　「我在國內，已經沒有前途了。沒有教練願意接收一個在大學期間就受到泳協處罰的選手的。」

　　「你的意思是？」

　　「秦意，我打算出國。」楊墨城緩緩道，「下個星期，我和楚涵去澳洲。那裡能有教練接收我。否則，我的游泳在國內會荒廢。」

　　秦意呆立在原地，許久許久無法讓自己相信這突如其來的事實。

　　「秦意，吃飯沒有？」浣曉瑜推開寢室的門，卻發現秦意呆呆坐在床上，手上緊抓著手機，臉上卻是兩行清淚。

　　「怎麼回事？」浣曉瑜連忙走過去，關切地問。

　　「曉瑜，墨城要出國了。」秦意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好友，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絕望和茫然無措的神情，「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這麼突然？」

　　「他說兩年後再回來。他要跟楚涵一起去澳洲。」秦意淒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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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星期後，市郊機場。

　　楊墨城站在安檢入口外，身邊站著一臉喜悅的楚涵。

　　今天，她會來嗎？

　　他終究還是決定要出國，雖然自從她得知他要出國，一個星期來不接他電話，不見他。可是她能否理解，他為了前途，只能這樣。

　　或者，她身邊有更好的人？游焰愛她，不比自己少！

　　將行李箱拉桿拉起再收起，依然靜靜的站在安檢口。他想見她。如果她今天不來送他，他不知道，自己去到澳洲，會是怎樣的心情？

　　「墨城，咱們進去吧！」楚涵柔聲道。

　　「你先進去。」楊墨城的目光到達候機廳外的高速公路。楚涵不再言語，靜靜站在他身旁。

　　良久。

　　「楊墨城。」一個熟悉的輕快的聲音響起。楊墨城驚喜地抬頭，果然見到那張臉龐。

　　「秦意......我......」楊墨城卻遲疑了，要說什麼？讓她等他兩年？

　　「你......」看到楊墨城眼中閃過狂喜、遲疑和悲傷的眼神，秦意微笑，「只問你一句，是否心裡仍然是我一個？」

　　楊墨城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子，張開雙臂。

　　輕輕的將秦意抱在懷中，將頭深深埋入她柔軟的髮中。

　　一旁的楚涵咬著唇看著他的舉動，提起行李，扭頭走進安檢入口。

　　漸漸，越抱越緊，彷彿要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

　　「只有你。」深吸她身上所散發的甜香，「當然只有你。」

　　「那好！」秦意將雙手環上他的脖子，揚起臉道，「答應我，兩年內不許對楚涵或者其他女人動心！兩年後要回國，繼續做我男朋友。」

　　「嗯。」楊墨城堅定的應道，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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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意站在候機廳外，看著一架架飛機騰空而起。

　　墨城的飛機終於起飛了。

　　兩年呢！

　　身邊站著好友浣曉瑜和游焰。

　　「秦意，你真的決定了？」浣曉瑜臉上掛著淚珠，緊抓住秦意的手。

　　「嗯，決定了！」秦意吃吃笑著，「再確定不過了！」

　　「姐，你當真對我一點情意也沒有？真的決定要這麼做？」游焰帥氣的笑著，半真半假的道。

　　「當然！哈哈！」秦意回給兩人一個堅定無比的笑容，「我秦意，什麼時候違背自己的心意生活過？」

　　秦意的生活，永遠都是勇往直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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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後。墨爾本。

　　飛魚游泳俱樂部是市內最著名的一家游泳俱樂部。該俱樂部多年來為澳大利亞培養了無數的優秀國家隊運動員。

　　清晨7點，飛魚游泳館內還很安靜。

　　清澈的水池邊，一個黑髮黑眸的男人靠著立柱坐著，他穿著泳褲，渾身濕漉漉，顯然剛從游泳池裡出來。

　　男人單手支著下巴，英俊的側臉上細長的雙眸正盯著水面出神。如一幅最優雅最性感的圖畫。在這靜謐的清晨。

　　「HI！城！」一個金髮碧眼的男子走進游泳館，用英語快活的向池邊的男子打招呼，「這麼早就訓練，你真是勤奮！」

　　池邊的男子--楊墨城微微一笑，用英語回答：「因為我有最強的動力。」

　　「哦？」金髮男子好奇的問，「什麼？」

　　楊墨城微笑不語。

　　「對了！城！」金髮男子忽然想起什麼，興奮的道，「昨天又有女孩子跟我打聽你，你要不要考慮交個女友，我認識很正的女孩......」

　　「Tom！」楊墨城眉一挑，「我告訴過你我在中國有女朋友的！」

　　「可是城，你女朋友不在你身邊......」Tom還想說服他。

　　「不！」楊墨城忽而笑了，「對我來說，沒有比她更美好的女孩子！」

　　那個可愛、冒失、勇往直前，深愛著他的女孩子！

　　「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讓你連涵這樣好的女人都拒絕？」Tom不解的問道，在他看來，楚涵簡直就是最標緻的東方美人，可是俱樂部的人都知道，楊墨城不愛這個女人。

　　但是楊墨城沒有回答。

　　他緊盯著游泳館內休息室半掩著的房門。

　　細長的眸子中閃過疑惑的光，轉頭問Tom：「喂，休息室裡有人嗎？」

　　「怎麼可能？」Tom聳聳肩，「這麼早，除了你，誰會來游泳館？打掃衛生的大媽都沒上班呢！」

　　楊墨城搖搖頭，可是他剛才似乎看到，休息室裡閃過一個纖細的身影。

　　「過去看看！」楊墨城站了起來，朝休息室走去，後面跟著疑惑的Tom。

　　「Oh，God！」Tom嘖嘖出聲，「可愛的東方睡美人！」

　　楊墨城呆呆立在原地，一時不能接受自己所看到的。

　　「城！我從沒見過這麼可愛的東方女人！睡得那麼沉，像一隻可愛的貓。她的睫毛好長好黑，她的臉看起來可愛極了。我想等她醒了以後，我要問她是否有男朋友......」Tom興奮得叫嚷著。

　　楊墨城目光如炬的掃向Tom，似笑非笑的道：「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她有男朋友了，你可以死心。」

　　「城，你做什麼？」Tom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卻被楊墨城很乾脆的推到休息室外，而門也被楊墨城反鎖。

　　「城，你不會要對這個女孩子用強吧？」Tom在門外大吼，「城，不要衝動，想想你在中國的女朋友......」

　　而屋內。

　　楊墨城深吸一口氣，深深往向沙發上那個蜷成一團熟睡的女人。

　　熟悉的髮梢、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眉目、熟悉的紅唇......

　　該死！這個女人，總以這樣突如其來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第一次是這樣，半年未見的今天又是這樣！

　　狠狠地，懲罰似的，吻上她紅嫩的唇！

　　「嗚......」睡夢中的女子喃喃低語，「墨城......」

　　楊墨城一陣驚喜，卻見她翻了個身，繼續熟睡。

　　「秦！意！」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吼一聲，楊墨城伸出手扳過她的身子，「你給我醒過來！」

　　睡美人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緩緩睜開雙眼，深邃幽黑的眸子帶著一絲笑意：「Hi， 墨城，我來陪你了。」

　　「該死！」楊墨城呼吸一滯，緊緊將她抱入懷中，「你怎麼突然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我不是突然來的啊！」秦意伸出手撫過他的眉目，「從機場送你走那天開始，我就決定，要來澳洲陪你！」

　　「啊？」

　　「身為一個優秀的女人！」秦意得意洋洋的道，「怎麼可以放心把自己的男友放在遙遠的異鄉？」

　　「你這個笨女人！」楊墨城把頭深深埋入她的頸窩裡，呼吸她身上那清甜的香味。

　　良久，楊墨城將她抱在懷中，柔聲問道：「你什麼時候到的？住在哪兒？」

　　「我半個月前就到了！」秦意吐吐舌頭，果不其然看到某人好看的雙眼憤怒的火焰，「安拉，我雖然來看你，但並不想打擾你訓練，所以我在學校安頓好，並且也安排好......總之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不行！」楊墨城緊握住她的手，「你搬到我租的公寓來住！」

　　「這個，我考慮考慮！」秦意調皮的笑笑，「不過你該把門打開了，不然門外那個男孩子會以為你對我犯罪了！」

　　楊墨城極不情願的走過去，打開了房門，果見Tom還驚恐的站在門外，猶豫不決。

　　「Tom，跟你介紹，我女朋友，秦意，她來看我了。」楊墨城把秦意拉到門外。

　　「Hi！Tom！」秦意笑，「以後請多指教！」

　　「Hi！Oh，God！」Tom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居然是城的女友！」

　　游泳館內一陣喧囂，是俱樂部的其他人也來訓練了。

　　「Hi！城！」教練和幾個成員走了過來。

　　楊墨城側頭對秦意道：「你在場邊等我，中午訓練完一起吃飯。」

　　誰知秦意眉一揚，朝教練等人迎了上去，一口流利的英語脫口而出：「Hi！教練，我是秦意，昨天新應聘的助理！」

　　楊墨城再次呆在原地，看著秦意與所有人握手，最後給他一個鬼臉。

　　這個女人！

　　無邊的柔軟的幸福感，湧上心頭。

　　他知道她，會一直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