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番外

第64章

番外01：狐狸太陽雨┃傻狐狸的故事

　　今天的空氣有些潮濕， 胡落坐在屋子裡能感覺到水汽。窗外在下小雨， 但太陽依然在空中發光發熱， 陽光下的雨滴近乎透明，砸在水坑裡淅淅瀝瀝。

　　太陽雨。

　　狐狸跪坐在沙發上看太陽雨，冷不丁被沈老師拍了肩膀：“福膩。”

　　“嗯？”狐狸歪頭看向沈老師， “夫君。”

　　“聽說，天上下太陽雨的時候，狐狸會嫁女兒， 這是真的嗎。”

　　胡落盯著沈茗的眼睛看了一會兒， 他的瞳仁是偏淡的棕色，盯著人的時候沒有絲毫侵略感， 眼神清澈透明。

　　片刻後，他認真搖頭， 說道：“只是謠言謠言。”

　　“原來是假的。”沈老師說道，“總以為民間那麼多傳說， 得有個依據才對啊。”

　　胡落聞言之後輕輕彎了彎嘴角，他從沙發上跳到了地板上，搖著大尾巴說道：“聞到了燒雞的味道。”

　　“中午烤了雞， 你去吃吧。”

　　“你不一起嗎？”

　　“我不愛吃這種食物。”

　　“喔。”

　　沈茗忍不住擼了胡落的大尾巴一把。狐狸的尾巴蓬鬆而柔軟， 火紅色，沒有一根雜毛，偶爾會懸浮在空中飄著，大多數時候還是會被他自己藏的很好。不知是不是下雨的關係，沈茗覺得胡落方才有些低落， 他跟到了廚房，說道：“你是不是不喜歡下雨？”

　　“沒有呀。”胡落一邊吃著雞腿一邊說，“就是想起來一些往事而已。”

　　胡落臉很小，只是臉頰有一些柔軟的小軟肉，白白淨淨非常可愛，與其說是狐狸精，他這長相倒像是兔子精、松鼠精之類的小動物，看起來人畜無害。可畢竟是狐狸，還是不一樣的，胡落的眼睛微微上挑，帶著點狐狸精該有的媚，雖然在胡落這裡，魅惑不存在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嬌貴。

　　沈老師喜歡看狐狸撒嬌，但狐狸並不經常這樣做，更多時候是他生活中帶著撒嬌尾音的隻言片語，他對沈茗沒什麼要求，最多也就要個雞吃。

　　最初的時候，沈茗以為狐狸只是個小可愛。最近他出了車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一條小狐狸趴在床邊，後來化成人形，他才發現，自己男朋友是只狐狸精。

　　他對狐狸的感覺也有了一些變化。

　　但究竟是哪裡，他也不清楚。他知道也許發生了什麼，畢竟他傷的很重，能撿條命回來就不錯了。而且狐狸那時候虛弱極了，連胃口都非常不好，身體也迅速的瘦了下去。

　　可具體怎麼了，狐狸止口不提，只笑說是因為減肥過度了。

　　可狐狸的眼神總是很有故事。

　　胡落總能掌握恰到好處的分寸感，讓沈茗覺得胡落雖然長了一張非常可愛的臉，但思想非常成熟。他不想說的事情沈茗一句都敲不出來，他知道狐狸瞞著他什麼重要的事情。

　　“嗯？什麼往事。”沈茗笑說，“我上輩子，是不是和你認識？”

　　“就是以前也下過太陽雨而已啦，很難看到的。”

　　胡落嚼著雞肉，覺得心情有些複雜，雖然他非常希望沈茗能夠記起來兩人之前生活的點點滴滴，可沈茗只是個普通人類，怎麼會記起來那麼多呢？換位思考的話，如果自己真的把前世所有事忘了，即便是愛人的隻言片語，也會讓自己因為想不起來而覺得心煩意亂。

　　所以胡落決定一句也不說，就這麼守著沈茗，能到什麼時候就到什麼時候，他不想讓沈茗覺得難過。他也不想讓沈茗覺得有負擔，所以即便拿著自己的千年修為換了一條人命，當事人也一無所知。

　　“實際上，自從車禍之後，我腦子似乎就不大好使了。”沈茗呵呵笑了笑，“經常會做奇怪的夢，夢見自己是個大將軍，在江南的庭院裡和你一起吃點心，是不是很有意思。”

　　胡落眼神一變，但他低著頭繼續撕扯著雞肉說道：“那你相信這些嗎？”

　　“我本來是不信的。”沈茗道，“可我的男朋友是只狐狸精。”

　　“喔，這樣啊，可那只是夢而已了。”狐狸輕笑一聲，瞬間變出萌萌小狐耳，他靠近沈茗的臉，仰著頭看著沈茗，說道，“你喜歡狐狸不？”

　　“本來還好。”沈茗摟住胡落，“現在特別喜歡狐狸。”

　　胡落兩隻手還拿著雞腿，他輕巧地從沈茗懷裡鑽了出來，說道：“啊你不要靠近我，我會弄到你衣服上，粘粘的還得洗掉。”

　　沈茗藏在金邊眼鏡後面的眼睛彎了起來，他心想這小狐狸也太可愛了。

　　可最近他的夢境堪比24集連續劇，金戈鐵馬似乎就在昨日，夢裡的那只小狐狸的眼神裡還沒這麼多故事，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就算是個夢，他也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他知道胡落在轉移話題，但他願意配合胡落，他提起自己的包說道：“我下午一二節有課，今晚要批次工作，我在學校忙完再回來，你在家裡好好休息。”

　　“好的，路上小心。”狐狸乖乖點頭，洗了手跑到門口送沈茗離開，“早點回來喔。”

　　冬天的北方十分寒冷，即便有供暖，可走在路上十分的煎熬。

　　晚上九點半，沈茗終於從一大堆作業裡抬起了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辦公桌上多了一坨紅色的毛絨物體。他怔怔地看著這條非常漂亮的小狐狸，體積並不大，身上骨肉勻稱，尾巴繞了一個圈兒裹住了自己，正耷拉著耳朵閉著眼睛睡覺。

　　沈茗把狐狸抱起來，說道：“落落，回家睡覺了。”

　　沈茗辦公室的暖氣實在太暖了，胡落迷迷糊糊就睡著了。年末娛樂圈非常忙，難得能有一天假期，馬上就要頒獎典禮了，胡落難得回家一趟，自然想要守在沈茗身邊。

　　外面風很冷，一出門沈茗就被吹了個透心涼。他系好圍巾和羽絨服的扣子，把狐狸抱在懷裡走路。小狐狸醒了，他從沈茗懷裡蹦了出來，一躍躍到沈茗的脖子上，小巧的身體環繞沈老師脖子一圈兒，正好是一個火紅的狐狸圍脖。

　　沈茗笑出聲，心想可真暖和。

　　他把圍巾系在了狐狸圍脖外面，生怕擁有狐皮大衣的胡落凍著了。從學校到住宅區走路需要十五分鐘，沈茗感受著脖子上溫暖的溫度和狐狸柔軟的小肚皮，心滿意足地走著。

　　這時候下雪了。

　　狐狸抖了抖耳朵上的雪花，從圍巾裡鑽了出來，嘰了一聲。

　　“下雪了。”沈茗說，“過來我抱你。”

　　狐狸固執的繞著沈茗的脖子，一動不動。

　　等兩人到家已經快要十點了，胡落化成人形就打了個大噴嚏。沈茗這才明白妖怪也會感冒，去廚房煮了姜湯給狐狸喝，狐狸在喝的時候，沈茗刷了刷微博。

　　他剛剛認識狐狸的時候，狐狸只是個小明星而已，如今wonderfour越來越紅，胡落更是站在娛樂圈的風頭浪尖，三天兩頭上個熱搜。粉絲多、黑子也多，沈茗看了幾條就皺眉，默默罵了回去。

　　“吃宵夜嗎？”沈茗說。

　　“嗯，不吃了。最近要跳舞。”胡落站起來，片刻後他想到些什麼，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來一張頒獎典禮的門票遞給了沈茗。

　　“經紀人給我們每個人都發了一張票，說是可以邀請家人和朋友去現場看。”胡落把票遞給沈茗，“12月31號，你有空嗎？”

　　“一定去。”沈茗笑起來，揉了揉狐狸的萌萌小狐耳，把狐狸圈在自己的懷裡。

　　他實在不明白鍵盤俠為什麼要因為狐狸臉頰那一小團肉就說狐狸胖，他明明瘦的一把骨頭，只有臉上還有點肉。

　　前一段時間更是讓他擔心，瘦的連下巴都削尖了，眼神都有些低迷，有一次走路，還差點摔倒。比剛出院的沈茗還要虛弱。

　　沈茗摟著狐狸歎了口氣，又擼了一把狐狸的大尾巴，手感真是妙不可言。

　　“我要睡覺嘍，明天要早起去練習室。”胡落說，“沈茗，晚安。”

　　“晚安。”

　　離年末重要的頒獎禮就剩一個周不到，沈茗對著狐狸點了點頭，在狐狸睡了之後又去給wonderfour熬夜投票。

　　最近他上課有了黑眼圈，學生都感到驚訝，如果讓這些學生知道一向有著嚴格作息的沈老師和她們一樣都在給狐狸熬夜投票，不知會露出什麼表情。

　　第二天狐狸早早就起來收拾了。這個被網噴“不會自我管理”的小狐妖，其實很清楚自己要什麼、要付出什麼、要做什麼，並不是大家想的那麼傻白甜。

　　“嗯，你醒了？”狐狸一愣，“你怎麼也起這麼早呀，再睡一會兒吧。”

　　“睡不著了，給你做早飯。”沈茗說，“你忙你的。”

　　狐狸嗯了一聲，收拾了一會兒東西，回眸的時候看到沈茗正怔怔地看著自己，便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

　　只是昨晚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而已，沈茗想。

　　他夢到了自己喝了毒酒死了。長頭髮的胡落守在自己的靈位之前，說道“我會給你報仇的”，畫面一閃，他看到狐狸血洗了皇宮，後來又是天劫，曾經無比害怕雷聲的小狐狸迷茫地看著天空，露出了決絕的神色，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些，都不是他的記憶。

　　可沈茗就是覺得這些都是真的。他的心被揪著痛，再看向狐狸，也覺得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那我走嘍。這幾天都不回來啦。”狐狸抱了抱沈茗，“你要好好吃飯養身體，記得年末去看頒獎典禮啊。”

　　沈茗對著狐狸點點頭，說道：“你也別看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評論，都是一群閑得慌的人找存在感而已。不要減肥了，已經夠瘦了。”

　　狐狸笑起來，說道：“那都是小事兒了。”

　　沈茗覺得可愛，反問：“那什麼是大事兒？”

　　“生死。”狐狸轉過身換鞋，說道，“我走了。”

　　生死。

　　沈茗還愣在原地，他不知道永生的妖怪為什麼會把人類最沉重的東西，參悟的這麼通透。

　　夢境依然是連續劇。快要新年了，沈茗抽空去鬧市區給狐狸買新年禮物。路過車站的時候，突然在繁華的市中心發現了一條從未見過的巷子，和一間非常小的店——

　　Xx靈異事務所。

　　沈茗因為好奇，走了進去，說道：“您好，您這裡能解夢嗎？”

　　坐著的那人看了沈茗一眼，說道：“哎呀兄弟，你這是被千年狐妖纏了兩輩子啊，你要破解一下嘛？”

　　“兩輩子？”沈茗笑著坐了下來，說道，“那您給我講講，這兩輩子都有什麼聯繫吧。”

　　那人滔滔不絕的講了半天，又拉著沈茗的手算了一卦，結果讓他一愣，他看向沈茗，試探地說道：“胡落？”

　　“嗯，胡落。”沈茗點頭，說道，“您認識他啊？”

　　“他是我們事務所一位天師的好朋友。”那人說道，“你是他男朋友嗎？”

　　“嗯，是啊。”

　　“你最近在做奇怪的夢？你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嗎？”

　　“過去什麼事情？”沈茗也很詫異，“我不知道啊。”

　　“他找了你好些年了。”那人醞釀著詞句說道。

　　沈茗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他找了我多少年？”

　　“一直一直在等你轉世啊，他沒跟你說？”那人說，“至少等了五百年吧。之前為了給前世的你報仇，連命都不要了，大殺四方引來了天雷，快死的時候被靖逸救了，後來他做了練習生，我們才沒什麼關於他的消息。”

　　“為什麼會這麼久？五百年啊……”

　　“嗨，兄弟，你上輩子雖然是個好人，但是你是將軍啊，殺人無數，功德不夠轉世做人。胡落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就是不死心，還好終於把你給等來了。”算卦的無奈地擺手，“他不告訴你可能是怕你有負擔吧，小哥你最近是不是出了車禍？”

　　沈茗點點頭。

　　“那你知道他把畢生修為都給你救命了嗎？”算卦者說道，“他難道告訴你，他就是一條普通的一條尾巴的小狐狸精？”

　　“他……他還真是這麼說的。”沈茗皺起眉頭，“那他……”

　　“以前是九尾狐啦。”算卦的說，“妖界都傳開了，癡情九尾狐為愛斷尾，癡情九尾狐為愛不顧天劫獻身，癡情九尾狐五百年等到郎君，最近妖界的頭條，你看。”

　　算卦者拿出一個報紙給沈茗看，沈茗看了半天，走出事務所的時候，因為想起來了一切，一向沉穩內斂的沈老師，抑制不住的淚水緩緩地從臉頰滑落到了大衣外套上。

　　他想起來了很久以前，那時候胡落還真是一個一條尾巴的普通小狐狸，差點被人類欺負。他挺身而出，救了這只小狐狸，那時候他並不知道這是只狐狸精，只以為是個普通的人類男孩兒。

　　後來小狐狸每天偷偷看他練兵。被發現了就躲起來，尾巴卻藏不住，飄在半空中，自己看見了，就會放一隻烤好的燒雞在地上，過一會兒那雞就剩骨頭了。

　　再後來，他們倆在一起了，大婚那日小狐狸為了配合他將軍尊貴的身份，打扮的像個小姑娘。天上下了太陽雨，小狐狸穿著喜服，學著姑娘說話的語氣慢吞吞地說道：“夫君，我能不能把蓋頭摘下來，我無法呼吸了。”

　　他說可以啊，你摘下來看看，天上下了太陽雨。

　　後來這雨下大了，慌亂之中他把狐狸抱進了臥房，一人一妖都被淋了雨，狐狸睜著明亮的大眼睛濕漉漉地看他，然後笑了。

　　那是沈茗的上輩子，最美好的記憶，最珍惜的人。

　　第二天是跨年頒獎典禮夜，沈茗坐在觀眾席裡，看著偶爾一閃而過的小狐狸的臉，發了一條信息說道：我來了喔。

　　狐狸很快回他：不要學我說話。

　　沈茗：我就要學你說話喔。

　　狐狸：……好的吧。

　　沒過多久，胡落在臺上跳舞，他體態更接近人類少年，跳舞輕盈柔軟且具有爆發力，偶爾一閃而過的眼神十分帥氣，沈茗瘋狂搖著螢光棒給狐狸打call。直到狐狸得了獎，激動的給他發資訊，沈茗發了好幾張狐狸跳舞的照片給他，說道：你真是太棒了。

　　狐狸有點臉紅，說：結束之後，你去後門等我吧。

　　沈茗早早站在了約定的地點，過了很久罵他看著戴著貝雷帽的狐狸一路小跑著過來上了車，胡落道：“後臺被記者堵得無比擁擠啊，好歹出來了。”

　　沈茗牽起狐狸的手，說道：“那我們去跨年吧。”

　　“跨年？已經是新年了。”狐狸捂著自己的帽子悲痛道，“現在得淩晨三四點了吧。去哪兒跨比較合適？山頂？海邊？看日出？”

　　“都不用，在這裡就行。”

　　“車裡？？？”胡落眼一亮，“我們要不可描述嗎？”

　　“傻狐狸。”沈茗把手裡的錦盒遞給他，說道，“送你的新年禮物。”

　　狐狸開心地打開，說道：“咦咦咦，你送我戒指我就認真了喔，這什麼情況，還刻字啦？”

　　狐狸翻過來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辨認了半天，突然不笑了。

　　“你……”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沈茗擁住了胡落，“我回來了寶貝。”

　　當年將軍遠征，讓胡落乖乖等他回家，好好練字描字帖。

　　他說，我很快就回來了。

　　一轉眼五百年過去了，胡落乖乖地等了好久，連將軍的字帖都描了千萬遍。

　　思念、思念，無休止的思念幾乎要打垮他，可胡落從未覺得委屈，他每天都在滿懷期待的等著，總算是等到了。

　　戒指的背面刻著兩人的名字，胡落&沈思硯。

　　“這次不會走了。”沈茗說，“傻狐狸，下次再下太陽雨的時候，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