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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藥》第39章
第39章

  江予奪沒有回答程恪這個他自己聽著都覺得是強行挽回面子的問題,只是看了他一眼,拎著東西走了出去:“那兒還有個袋子你幫我拿一下吧。”

  程恪一手抱著外套裏的貓,一手拎起了地上那個袋子,跟在他身後關上了門:“用不用反鎖一下?”

  “不用,老太太下午過來要是發現擰兩圈兒才能打開門會罵人的。”江予奪說。

  “這什麼毛病?”程恪愣了愣。

  “會說是不想讓她進門。”江予奪說。

  “這麼難伺候的老太太……”程恪有點兒無語。

  “我屋子都收拾了一天,就怕哪兒沒收拾好,”江予奪歎氣,“她罵我能罵倆小時。”

  “這屋子是盧茜租給你的嗎?”程恪問。

  “不是,”江予奪說,“我白住的。”

  “哦,”程恪應了一聲,“老太太經常來嗎?”

  “幾個月來一次吧,”江予奪說,“一般我就出去呆幾天,現在有貓就有點兒麻煩。”

  “其實你,”程恪跟他一塊兒站在樓道口,不知道他是要打車還是要幹嘛,“自己租個房也挺好的,不用受老太太的氣了。”

  “沒受氣,”江予奪看了看路口那邊,小聲說,“三歲半他奶奶也成天罵我,我覺得挺好。”

  “你這什麼愛好?”程恪看著他。

  “你不懂,”江予奪說,“活在人間的感覺。”

  “是麼,”程恪皺了皺眉,“那我是死在人間了嗎?我就受不了有人罵我。”

  江予奪看了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樣。”

  我們不一樣。

  程恪在心裏唱了一句。

  站了大概兩分鐘,一輛陸巡開了過來,到他倆跟前兒停下了,陳慶從車上跳了下來。

  “媽的!路口那兒有個破三輪兒壞那兒了人也沒了,我他媽把三輪兒拖開了才進來的,”陳慶看了看他倆拿著的東西,“就這點兒東西?”

  “我說了很多東西嗎?”江予奪瞪著他,“你怎麼不開個皮卡過來呢?”

  “今天店裏沒有皮卡,”陳慶接過他手裏的貓籠子,放進了後備箱,“積……恪……”

  “求求你了,”程恪說,“就叫我積家吧,忘了我名字吧行嗎?”

  “積哥,”陳慶說,“東西放過來吧。”

  程恪把手裏的袋子放到了後備箱,然後抱著貓上了後座。

  “三哥,”陳慶發動了車子,“要不你上我家住去吧,還能按點兒吃飯。”

  “我什麼時候不都按點兒吃飯麼。”江予奪說。

  “你要住旅店就不方便了啊,又不能自己做。”陳慶說。

  “你算了吧,你媽看我相當不順眼,她看你都不太順眼,”江予奪說,“我住程恪那兒。”

  “啊?”陳慶從後視鏡裏看了程恪一眼,“你是過去給他收拾屋子做飯的吧?”

  “……不至於。”程恪歎了口氣。

  不過聽江予奪的這個話,是要住在他那兒了,只是這會兒他有點兒高興不起來,總覺得自己幹了點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江予奪心裏怎麼想的也不知道。

  “那……”陳慶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又沒說下去,“行吧,反正也就這兩天。”

  把他倆送到樓下之後,陳慶就急著回店裏了。

  程恪把貓從衣服裏拿了出來,這貓大概是跟著江予奪時間長了,野得很,在他衣服裏來回竄,爪子估計在他身上抓出好幾道印子了。

  江予奪一直沒說話,看上去一副沉思的樣子。

  進了門把東西都放下了,他才看著程恪說了一句:“我有個話,說出來你別生氣。”

  “說吧,”程恪坐到沙發上,“我脾氣好。”

  “我是把你當朋友的,”江予奪說,“所以你……喜歡男的啊,喜歡小可愛啊,我都不在乎,不會覺得你……變態什麼的。”

  程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就,”江予奪說得挺費勁的,但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看得出來他要說的內容對於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你要真有什麼想法,我也不會說什麼,畢竟是……你自己的事兒,但是……反正……就你得憋好了,別讓我感覺到。”

  程恪沉默了。

  沒有吃驚,沒有愣住。

  這會兒就想起身打開窗戶跳出去得了。

  他長這麼大,喜歡和被喜歡的,拒絕和被拒絕都經歷過,一般都是差不多暗示一下相互明白個意思就行了。

  但江予奪嚴肅認真仿佛下最後通牒一樣的語氣,就像當面扇了他一個耳光。

  這種尷尬和一點兒面子也不給的直白打擊,他還是第一次品嘗到。

  這滋味簡直五味雜陳都概括不了。

  他現在就知道一點,自己的臉皮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厚。

  “三哥,”程恪點了根煙,“你到底感覺到什麼了?”

  “我不知道對一個人有興趣是什麼感覺,”江予奪看著他,“但我知道有人對我有興趣是什麼感覺。”

  “操你大爺,”程恪說,“我對你一毛錢興趣都沒有,聽懂了嗎?”

  江予奪還是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又不是個傻子。”

  “給你一分鐘,不,一秒鐘,”程恪指了指門,“滾。”

  江予奪猶豫了一下,往門那邊跨了一步,又停下了:“你別生氣啊,我就是……”

  “我現在讓你滾,你也別生氣,”程恪說,“一秒。”

  江予奪頓了頓,過去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關上之後,程恪把煙掐掉了,低頭愣了一會兒,手插到頭髮裏抓了抓,一陣煩躁,又在腦袋上一通扒拉,這他媽!怎麼弄成這樣了!

  抬起頭的時候,看到喵坐在茶几上,正專注地看著他。

  “你看屁啊?”程恪瞪著它,“走開!”

  喵沒理他,也沒動。

  程恪看著還沒有整理的各種貓用品,發了五分鐘的呆,然後站起來把東西都打開了,一樣樣拿出來。

  貓籠貓窩,江予奪平時是放在暖氣片兒旁邊,他把貓窩挨著暖氣片兒放好了,食盆子水盆子是放在廚房門邊,還有抱著睡覺的小毛巾放到窩裏,貓廁所放到人廁所。

  拎進廁所的時候在門框上磕了一下,貓砂唰的灑了一地,喵在後頭叫了一聲。

  “知道了!”程恪回頭吼了一嗓子,“少幾顆貓砂你也能拉屎的放心吧!”

  喵沒有被他吼住,很平靜地坐下,抬起爪子舔了舔。

  程恪現在掃地倒是挺熟練了,他把貓砂都掃好只用了二十秒,準備倒回貓廁所的時候,他看了一眼一直盯著他的喵,最後還是把貓砂倒進了垃圾筒。

  “行了吧。”他說。

  喵站起來進了廁所,轉了一圈又出來了。

  估計是視察。

  程恪給水盆子裏倒好水,回到客廳,坐到了沙發上,喵很快跟了過來,跳上沙發,趴到了他腿上。

  “邊兒去!”程恪把它拿起來扔到旁邊。

  它很快又過來,重新趴回了他腿上。

  程恪又扔開它兩回,它都重新趴回來了,程恪歎了口氣,沒再管它,躺到沙發裏,拿著遙控器把投影儀打開了。

  看個電影吧。

  他在機頂盒裏找了一會兒,隨便挑了個一看就是打得雞飛狗跳上天入地飛車賽艇的片子點開了。

  剛看了個開頭,片頭都還沒出來,他就睡著了。

  不過沒睡多長時間,醒過來的時候電影還在拉片尾。

  本來應該能睡到晚上,他是被憋醒的,喵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到了他胸口上。

  還好沒看恐怖片兒,要不肯定做噩夢。

  他坐了起來,看了看時間,午飯是錯過了,下午茶時間差不多,想到吃的,他看了一眼貓糧,喵這麼一直跟著他,是不是餓了?

  貓一天吃三頓嗎?

  每頓吃多少啊?

  每頓都給罐頭嗎?

  程恪對於這些完全沒有概念,他拿出手機,盯了半天黑屏之後把手機又扔到了一邊。

  吃一點兒吧,又撐不死。

  他過去從貓糧袋子裏抓了一把,放到了食盆子裏。

  喵立刻過去,埋下頭就開始吃。

  程恪印象裏貓啊狗啊都是用舌頭卷著東西吃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隻不大點兒的小貓,張開嘴對著貓糧就哐哐咬著吃的。

  “你這東西是遺傳的江大寸吧?”程恪蹲下去看著它,“啊?你吃東西也太野蠻了點兒吧小寸?”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又有點兒煩躁。

  站起來去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兒灌了下去。

  他兩小時之前剛把江予奪從這兒趕走,說實話到現在他那種又尷尬又羞恥的勁頭還沒有過去,一想到江予奪神情嚴肅的那些話,他就一陣坐立不安的尷尬。

  但偏偏喵就在他眼前來回晃著,一看到它,就能想到江予奪。

  一想到江予奪,他就渾身上下都像是被燒著了似的。

  不是欲火焚身。

  是那種大庭廣眾之下顏面掃地的燙著疼。

  就這麼一會兒尷尬,一會兒鬱悶,一會兒又怒火中燒地想罵自己是個傻逼。

  明明知道江予奪直得兩點一線,還由著自己的性子一點兒也不控制著。

  廢物!

  四點的時候程恪感覺自己餓得不行,平時午飯沒吃也不至於餓成這樣,今天估計是氣尬攻心內力消耗太大。

  他給自己點了個外賣,然後走到窗邊,盼望著送餐小哥的身影快些出現。

  這會兒沒下雪了,不過風還挺大,以前他沒叫過外賣,現在差不多天天要叫,對這種天氣裏滿街跑的外賣小哥非常佩服,每次都有給點兒小費的衝動,但又怕不禮貌。

  要不今天就拿罐優酪乳吧……大冷天兒的讓小哥喝優酪乳好像不合適……

  他滿腦子稀裏糊塗地瞎琢磨著,突然看到一個送餐小哥包頭包腦地開著摩托過來了。

  這麼快?

  沒等他拿手機過來看看是不是給他送的,樓裏走出去一個人,走到了小哥跟前兒。

  這樓裏還有別人點餐並不奇怪,但是……

  程恪把窗戶打開,伸了腦袋出去又盯了幾眼。

  但是這人是江予奪!

  這就非常神奇了!

  程恪並不能從江予奪的天靈蓋上認出他來,但他認識江予奪這件外套,幾個小時之前,江予奪就穿著這件外套被他從屋裏趕了出去。

  現在江予奪居然還在樓下!

  並且……截胡了他的外賣?

  程恪愣了愣,轉身快步走到沙發旁邊拿了手機打開。

  顯示小哥剛剛進店。

  那不是他點的餐,那是江予奪點的。

  操?

  程恪趕緊又走到窗邊,往下看的時候,送餐小哥已經掉轉車頭開走了,江予奪也已經沒在樓下。

  程恪頂著北風在窗臺上愣了好半天才縮了回去,關好了窗。

  這會兒心裏是什麼滋味兒他連個大致的比喻都想不出來了。

  坐在沙發上愣著。

  江予奪被他趕了出去,但並沒有走,或者是走了又回來了?

  這他媽算是什麼意思?

  單純就覺得有人要弄死他所以守著?

  可無論真假,有人要弄死他,關江予奪屁事呢!

  因為……

  我是把你當朋友的。

  江予奪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認真,跟說“你得憋好了”的時候一樣認真。

  我把你當朋友,所以我會保護你,但雖然咱倆是朋友,我也不能接受你把對我的那點兒心思掛在臉上。

  程恪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江予奪對朋友的定義到底是什麼樣的。

  因為他感覺自己不可能對一個普通朋友做到這個地步。

  對於程恪來說,江予奪這樣的行為,簡直就是給了他赤果果的想入非非的機會。

  手機響了,程恪接了電話。

  這回才是他點的餐送到了。

  他去開門的時候,從貓眼裏往外看了看,看到外面是送餐小哥的時候,才打開了門。

  他點的是一份回鍋肉蓋飯。

  他挺喜歡吃回鍋肉,尤其是喜歡回鍋肉的湯汁跟飯拌在一起……湯汁呢!

  程恪震驚地看著飯盒裏界線分明的飯和菜,又用筷子扒拉了兩下。

  “操!”他忍不住罵了一聲。

  這叫蓋飯嗎!

  沒有湯汁的蓋飯對於食客來說就是一種侮辱!

  程恪本來就不爽了一下午的心情現在不爽到了頂點,他狠狠地把筷子摔到桌上,坐回了沙發裏。

  去他媽的誰願意吃誰吃去吧!

  保安的話挺多的,應該說是非常多。

  江予奪坐在保安室裏,吃飯之前保安就一直在給他說小時候的事兒,從幼稚園剛說到小學,吃完飯之後開始說初中。

  換個人可能已經煩得不行走人了,但江予奪聽得卻挺有意思。

  幼稚園,小學,初中,是絕大多數人哪怕就是個街頭混混都會擁有的人生經歷,他卻完全是空白。

  這些囉裏囉嗦的敍述,讓他有種正在慢慢體會別人人生的感覺,有些茫然,有些羡慕,也會覺得安全。

  那麼多人都在陽光裏,無論過得自認為有多不幸,都還在陽光裏。

  他喜歡聽這些,就像他喜歡聽三歲半他奶奶還有盧茜她媽媽罵自己一樣,那種特別世俗特別普通滿大街滿世界都有的感受,讓他覺得很真實。

  程恪在沙發上一直睡到天黑透了才醒。

  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這回他是活活餓醒的,在夢裏進了三家飯店,都因為身上沒有錢被趕了出來。

  他起身去洗了個臉,抓了點貓糧給喵,又開了個罐頭,不知道應該喂多少,看喵的吃相,十個八個可能都吃得下去,他猶豫著打算先給個兩勺。

  舀了一勺,還沒伸到食盆邊兒上,喵就已經站了起來一把抱住了勺子開始吃。

  程恪歎了口氣:“餓了吧。”

  喵狼吞虎嚥吃完兩勺罐頭,又繼續吃貓糧,程恪沒敢再喂,畢竟別人的貓,還是悠著點兒。

  它主人還在……樓下?

  程恪猶豫了一下,走到了窗邊,貼著玻璃往下看了看。

  操。

  還真在!

  江予奪估計一直就在保安室裏呆著,可能已經跟保安混熟了,這會兒他跟保安正一塊兒站在樓下空地上打軍體拳。

  倆神經病嗎?

  吃撐了嗎!

  程恪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火,這會兒氣得胃都有些疼。

  他狠狠地拉上窗簾。

  對著窗簾愣了很長時間之後,突然感覺自己可能找到了火源——除了他,每一個人都可以跟江予奪自在地相處。

  只有他,無論怎麼樣,都找不到跟江予奪之間平衡相處的那一個點。

  就算在他沒有心懷鬼胎之前,也一樣。

  我跟你不一樣。

  江予奪的話還在他腦子裏。

  那你跟誰一樣?

  程恪沒有再點外賣,他不想再給自己站到窗邊往外看的理由。

  他去燒了一壺開水,給自己泡了一碗速食麵。

  然後坐在客廳裏點開了一個電影看著。

  許丁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

  雖然許丁只是提醒他明天要去拍視頻,再跟他確認了一些細節,全是工作相關,但對於已經煩悶了一天的他來說,確實是救命了。

  “明天我還有個事兒想跟你聊聊。”許丁說。

  “什麼事兒?”程恪問。

  “我跟朋友弄了個主題餐廳,”許丁說,“沙畫的。”

  “嗯?”程恪把電影按了暫停。

  “你願不願意過來幫幫忙?”許丁說,“現在還在裝修,你幫忙看看,藝術指導,平時請人來表演,你偶爾來個表演嘉賓什麼的,有興趣嗎?”

  “你覺得我行嗎?”程恪問,許丁這個問法,就肯定不是他說的這麼簡單,如果真的只是幫忙看一看,偶爾去表演一下,許丁不會還在裝修的時候就跟他說。

  “我想來想去只有你行。”許丁笑笑。

  “許丁,你別是想幫我才這樣啊,”程恪說,“我不想欠你這麼大的人情。”

  “如果只是個普通餐廳,我找你算是我幫你,”許丁說,“這方面的事兒,我找你都得算是我求你。”

  “那行,”程恪想了想,“明天細聊。”

  “好。”許丁說,“對了,明天要是方便,叫老三一塊兒來吧,我上回說了,再有你的表演,就叫上他。”

  “……明天這個算表演嗎?”程恪問。

  “算吧,拍視頻比單純表演更有意思啊,”許丁說,“不過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有什麼不方便的,”程恪不想讓許丁覺察出什麼來,“叫他一塊兒吧。”

  “那我一會兒給他打個電話,”許丁說,“明天我派車接你們。”

  “好。”程恪應了一聲。

  掛了電話之後,他輕輕歎了口氣。

  電影看完,程恪起身又走到了窗邊,樓下值班的保安這會兒應該要換班了,江予奪混熟的這個得回去休息了。

  下一個還能讓他在保安室裏呆著嗎?

  ……他還在樓下嗎?

  在窗邊站了沒幾分鐘,江予奪和保安一塊兒從樓裏走了出去,保安跟他揮了揮手,轉身往社區裏面保安宿舍的方向走了。

  江予奪沒再回樓裏,在空地上站了一會兒,慢慢地往樓後走過去,過了一會兒從樓那邊繞了出來。

  程恪控制住自己,拉好窗簾回到了沙發上坐好。

  電影看完之後,他又走到窗邊。

  江予奪沒在樓下了。

  他盯著四周看了看,沒看到有人影。

  正想洗個澡睡覺的時候,江予奪從樓道裏又走了出來,在空地上活動了一下之後,跑了起來。

  程恪看著他順著路跑進了小花園,沒多久又從小花園另一邊跑了出來,接著又往樓後面繞了一圈。

  夜跑?

  雖然已經沒下雪了,但這種氣溫……

  程恪猛地抬起頭,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大概真的是個廢物,也真的不配有什麼朋友,這麼多年的朋友沒有一個站在身邊估計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到這會兒了才突然想起來,江予奪發著燒。

  這種內疚和懊惱讓他對自己到底有沒有“關心”這種情緒都產生了懷疑。

  他跑出門的時候連外套都沒顧得上穿,就記著拿鑰匙了,發現外套沒穿的時候,電梯已經往下走了。

  算了,就這一會兒。

  沖出電梯的時候,保安大概被他的穿著驚著了,喊了一聲:“程先生!有什麼事兒嗎!出什麼事兒了嗎!”

  “沒事兒!”程恪沖他擺了擺手,“我一分鐘就回來了!”

  沖出去之後程恪才感覺到了冷,他剛才看到江予奪又跑進了小花園,所以直接也跑了過去,用了最簡單的方法。

  他沖著小花園裏頭吼了一聲:“江予奪!”

  兩秒鐘之後一臉震驚的江予奪就從旁邊跑了出來:“怎麼了!”

  沒等他回答,江予奪已經一把拽著他胳膊,把他甩到了旁邊的柱子和牆的夾角裏,這個動作快到程恪都沒明白自己是怎麼被甩過來的。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江予奪已經從兜裏掏出了刀。

  “我沒事兒!”程恪嚇了一跳,趕緊抓住了他握著刀的左手,“我就是下來找你的!”

  江予奪又看了看四周才轉過頭:“找我?”

  程恪皺著眉在他腦門兒上摸了一下:“你燒還沒退呢吧?”

  “退了。”江予奪往後躲了躲。

  “上來。”程恪轉身往樓裏走。

  江予奪站著沒動。

  程恪轉頭看著他,壓著聲音吼了一聲:“上來!”

  江予奪猶豫了兩秒,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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