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夜見

　清幽的月色透過窗簾照進房間，偌大的空間不至於漆黑得什麼都看不見，寬大的床上隱隱鼓起一包，仰躺著的人呼吸綿長，顯示此人睡得正香。

　昏暗中只能隱隱看見模糊的輪廓，仔細聽似乎還能聽見平緩的呼吸聲。

　靜謐的空氣中，突然傳來短暫而細碎的哢聲，房門被輕輕拉開，一個高大頎長的人影走了進來，輕聲關上門，然後陷入陰影中，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那裡站著個人。

　好一會兒，那人才動了動，似乎還有些猶豫，腳步遲疑，但還是一步步靠近床邊。

　在床邊站了好一陣子，才輕輕坐到床邊，來人並未開燈，也小心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生怕吵醒睡得正酣的人。

　透過朦朧月色，斂著情緒的雙眼細細描繪眼前人的眉眼。

　好像感覺不到時間似的，來人貪婪的看了床上的人好久，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站起身，留戀的站了片刻，才轉身準備離開。

　轉身的刹那，床上的人突然伸出手拉住來人的手，阻止了對方離去的腳步。

　肢體接觸的瞬間，來人驀地僵直了身子，似乎沒想到對方會醒過來。

　僵硬的感受著對方探出身子，從背後抱住自己，對方的側臉緊貼著背部，隔著布料，對方的傳遞過來的熱度，隨時有灼傷肌膚的錯覺。

　“我知道你今晚肯定會來。”黑暗中，淡淡的柔和的嗓音傳入耳朵，“維諾……”

　蓮二很開心，可能是因為置身黑暗的關係，所以肆無忌憚的將心裡的那份歡喜表現出來。

　他就知道，維諾今晚肯定會忍不住偷偷來看他，雖然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白天維諾的雙親跟他見了面，哪怕白天能當做若無其事，晚上絕對會按耐不住，擔心他想來看看他有沒受到影響。

　所以，蓮二忍著睡意，靜靜的等候維諾的出現。

　在維諾出現在房門口的時候，蓮二就知道了，他緩著不斷起伏的情緒，一動不動的裝睡，生怕一不小心動了下就把他嚇跑了。

　感覺到維諾小心翼翼的靠近，最後坐在床邊不動，蓮二能感受到維諾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專注而炙熱，蓮二的心情更加愉悅了，就算維諾這幾天一直冷著他，但他的心還是一直沒變過，蓮二更有把握，及早爭取到維諾的原諒。

　不過，維諾這也看得太久了吧？他都快裝不下去了，到後面，蓮二都露出破綻，不過可能維諾是看著他發呆的關係，竟然沒有發現。

　蓮二只能繼續裝睡下去，突然睜開眼睛，他怕也會嚇跑維諾，然後來不及阻止他離開。

　沒過多久，維諾似乎想要離開，蓮二也顧不得什麼，迅速睜開眼睛，剛好看到對方轉過身，不由得伸出手抓住維諾的手。

　感受到維諾的僵硬，蓮二看著對方陰暗的背影，忍不住探身過去，雙手輕輕抱住對方的腰身，臉頰輕輕靠上挺直的背部，輕歎口氣。

　“維諾，我很想你。”很想見你……蓮二的語氣裡有著淡淡的黯然失落，心裡哪怕再怎麼理解這幾天維諾的避而不見，蓮二還是有點難過的。維諾此時背對著他，周圍也是一片昏暗，這些一直難以啟齒的話，蓮二不知怎麼就說出口了。

　這幾天說的這些這麼露骨的話，比他前二十幾年加起來說得還多，蓮二想想就有些窘迫，不過這樣的話說得多了，蓮二反而放開了，表達出自己心裡的感受，也沒想像中那麼難。

　“你……”維諾目光遊移了下，接著語氣十分惡劣的道，“莫瑟都交代了晚上要早睡保持最好的睡眠品質，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不然他就不用陷入現在這麼尷尬的境地了，維諾惱羞，暗唾自己沒立場，明明下決定冷下心腸不再理會蓮二的事了，在白天聽到羅克說父親和爹爹找蓮二談話時，就忍不住擔心他們有沒對蓮二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哪怕他知道父親他們不是那樣的人，他都關心則亂了。熬到晚上，維諾就坐不住也睡不著，不親眼見見，他根本無法安心。

　“等你啊。”蓮二笑意不減，“誰讓你白天躲著我。”

　難得幾次三番聽見蓮二說出這麼直白的話，維諾多年的意志力在此刻得到表現，哪怕心裡有些鬆動了，臉色還冷著，沒表現出半點喜色。

　“我不會這麼輕易就原諒你的。”維諾說道，別以為說了這些甜言蜜語就可以讓他原諒他犯的錯誤！

　“我知道。”蓮二埋著臉，聲音顯得悶悶的，“維諾，我不該總是隱瞞你事情的，我只是不想你內疚擔心，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的做法的確不對，設身處地想想，我也不希望你有什麼事都瞞著我不告訴我……

　其實說來也挺可笑的，別人還號稱我是立海大當之無愧的王牌軍師，沒什麼資料是我收集不到的，可是到現在，我還學不會怎麼去愛一個人，尤其是該怎麼愛你……我知道自己的性子比較溫吞冷淡，感情傾向順其自然細水長流，所以面對你的熱情我總是很無措……

　可是再怎麼不適應，我承認，我最終還是被你吸引了……維諾，對不起，一直以來這麼任性肆無忌憚的傷害你……

　今天和佐為叔叔談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我發現我還是不瞭解你，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不知道你為我付出過什麼，我很抱歉……”

　現在的氣氛正好，蓮二想說的話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了口。

　心裡至今仍不住的犯疼，為維諾心疼，蓮二知道，維諾之所以想變強大，就是為了他，為了以後能掃除一切障礙，為了以後他們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在一起，可是維諾在為他遮風擋雨隔絕所有傷害時，他卻在背後將維諾傷得遍體鱗傷。

　因為他的不成熟……

　能聽到蓮二說出這些話，維諾不可能沒有觸動，他眨眨眼，“你……”聲音卻是沙啞得厲害，“你說這些幹什麼”

　“我覺得應該告訴你。”蓮二緩著情緒，“我說過，今後我有什麼事情都不會再瞞著你了。”

　佳代說得對，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什麼事都互相隱瞞著，從沒想過溝通，問題越積越多，彼此隔閡就越深，最終達到臨界點，就爆發了。

　維諾極力隱藏自己陰暗的過去，帶著兩世記憶這樣的驚天秘密，一直積壓在心裡誰也沒說，因為對這個世界的不確定，內心的惶恐無處宣洩，所以維諾不止對他們的感情患得患失，也對這個世界充滿不安。

　而他因為性格的關係，感情一向不外露，所以即便對維諾有感情也不善表達出來，而且自己有什麼心事也是悶在心裡，誰也沒訴說。明明知道維諾的態度有問題，自己也沒想過去問清楚，也沒主動瞭解過維諾的事……再後來因為遭遇了事，自己的情緒崩潰，只一味的互相傷害……

　維諾轉過身，低頭看向蓮二，動動唇，“我……”

　“我知道。”你還沒消氣……蓮二仰頭回望，眉眼彎了彎，“我們之間的這段感情中，從來都是你主動，這次，由我來主動走進你，你就站在原地等我，好嗎？”

　維諾沒回應，只是呼吸不覺加重了不少。

　“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就算再深再不悔，追逐了這麼久，也是會累的，我害怕有你對我說你已經厭了倦了的那一天，所以……”這次換他來追逐，這樣，對兩人也公平，不是嗎？

　而且，這樣維諾才會有更真實的安全感，知道這段感情不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他蓮二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黑暗中，雙方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都知道對方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蓮二再次慶倖自己沒有開燈，不然他也許根本說不出這些話，此時他的臉頰都隱隱發燙，如果打開燈來看，絕對已經變紅了。

　沉默半晌，維諾突然轉身，輕輕推開蓮二，“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說話的同時，腳下生風的急急往外走，頗有點落荒而逃的姿態。

　聽到開門關門聲，蓮二無語幾秒，倏地發出一聲輕笑，維諾絕對是害羞了！

　蓮二噙著笑意，帶著愉悅開朗的心情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