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維諾

　我們……以前認識嗎？

　不，我們不認識。

　蓮二從沒想過，有那麼一天，這樣的對白會出現在他和維諾之間……他從來沒想過，再次見到維諾的時候，自己對他而言，是個陌生的人……

　所以他逃了，逃到公寓的一隅，就像是躲在自己的世界中。

　原來最先忘記的不是他，而是維諾嗎？

　蓮二這才知道之前相處時莫名的彆扭怪異是什麼了，曾經多少次他會忍不住想，維諾為什麼再見到他時，會這麼若無其事，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蓮二以為那份不經意的陌生感是因為維諾的性情大變才導致的……蓮二以為那只是維諾被壓抑住的本性，他只顧著防著不被調戲不被亂心，全然沒發覺維諾玩世不恭的態度下眼裡的那份陌生 。

　淡淡的疼痛在心臟處蔓延開，慢慢變得明顯，蓮二卻覺得好像鬆了口氣，但是又沉甸甸的壓抑著，複雜矛盾不已……

　已經……忘了啊……

　“蓮二！”

　失神中的蓮二突然聽到一聲叫喝，霍然清醒過來，“精市，你回來了啊。”他想得太入神了，以至於沒有發現幸村精市回來，在看到幸村精市嚴肅著臉色看著自己時，頓了頓，問：“你怎麼了？”

　幸村精市沉了沉呼吸，努力使自己的語氣不這麼差，“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你怎麼沒告訴我，那個所謂的米修教授就是維諾！”哪怕他不時能聽到米修的名字，卻從來沒有將他和維諾聯想在一起，他從來沒想過，維諾會以這麼突兀的姿態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

　是他大意了，他早該發現，從吉田教授生病提前退休蓮二去探病開始，他就有點不對勁了，現在想來，蓮二那時就已經見過維諾了，可是蓮二竟然從來沒提起過，如果不是他今天意外碰上了，那蓮二是不是還要繼續瞞著他？

　“你今天，是跟他一起？”不然的話，怎麼解釋維諾怎麼會出現在樓下？

　精市剛從外面回來。估計是和維諾撞上了，蓮二沉默了一陣，才淡淡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反正又不影響我什麼。”

　“你確定真沒影響到你嗎？”那你前段時間的失常又是什麼？幸村幾乎想將後面那句質問出來，但看蓮二還有些恍惚的神色，還是說不出口。

　“不能換個教授嗎？不是還有很多教授都看好你，希望收你入門的嗎？就是我現在的導師也行。”只要不是維諾，幸村煩躁的扒了扒頭髮，他迫切的想蓮二遠離維諾那個人，他實在不能想像，蓮二是怎麼和維諾朝夕相處的，他實在不想蓮二再跟維諾糾纏不清。

　換個導師？他之前也是這麼想的，就算已經決定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也不想天天面對他，免得遲早會動搖，可是如今……蓮二緩緩呼了口氣，“精市，維諾已經忘記了，所以，已經無所謂了。”

　“忘記了？”幸村先是疑惑，維諾忘記什麼了？等確定自己沒理解錯蓮二的意思後，幸村的臉色變了幾變，這怎麼可能？但是又覺得蓮二沒必要騙他，於是幸村黑臉了，心裡頓時失態的靠了聲，那廝哪裡有失憶的樣子？明明和以前一樣欠扁！不，是比以前更欠扁了！敢情剛才維諾是在套他的話？！

　“精市。”蓮二笑了，有輕鬆有釋然，“真的已經無所謂了。”忘了也好，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再困擾了，也好。

　“你確定他真的忘了你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等等，他明明應該高興或許維諾這樣就不會再糾纏蓮二了，但為什麼心裡又覺得很不爽？

　蓮二聽懂了幸村言下之意，便解釋道：“他會出現在這裡真是個巧合，老師和他是忘年交，他之所以會來這邊教書，是老師特地拜託他來的。”私底下他也確認過了，維諾從來沒主動開口說想過來這邊，還是老師主動開的口，多次邀請的結果。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不贊同你們聯繫這麼緊密。”等蓮二讀研，將來起碼有四年的時間和維諾相處，他怎麼看都覺得這樣很不妥，而且，當年蓮二和維諾在一起的事，在高中時根本不是個秘密，他擔心這件事將來被人知道了會對蓮二有所影響，畢竟維諾現在是老師，而他們還是學生。

　“當初我能拒絕的話早就拒絕了，我不忍心辜負老師的厚望，老師很希望我能在維諾身上學到東西。”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把這件事說出口，雖然他知道只要他開口，老師定會尊重他的意願，但這樣一來老師一定會對他感到失望的，而他又不可能將真正想換導師的原因說出來。

　“……”原諒他還沒徹底接受維諾的新身份，他記得維諾明明比他們還小一歲，結果現在輩分都比他們高一倍了，見了面還得尊敬的喊聲老師……

　“精市，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過我能感覺得出來，他對我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了。”仔細想想，雖然維諾很喜歡調戲他，但是他似乎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就是學姐，也不時語言調戲幾句，雖然有時學姐會配合著就是了，是他反應太大才會讓維諾更有興致逗他的。

　“好吧。”幸村精市即使心裡再反對，也不想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到蓮二身上，既然蓮二都這樣想了，那他也沒什麼可說的了，看得出來，蓮二現在真的是放下了，“我們不討論這個話題了，你吃了中飯沒？”

　幸村忽然想到這個時間點不上不下的，如果蓮二在外面吃了的話，估計不會這麼快回來。

　“還沒。”

　“我以為你會和知夏學姐一起吃了飯才回來，所以沒做飯。”幸村忽然想到，是學姐拍著胸口信誓旦旦的對他說給蓮二介紹物件他才改口說不陪蓮二去逛書展的。

　結果學姐不知所蹤，陪著蓮二的竟然變成了維諾！看來他需要和學姐好、好、談、談了！幸村笑了，“我去給你煮點東西吃？”

　“不用麻煩，我煮個面填填肚子就可以了。”說到這個，蓮二才感覺到餓了，於是轉身進了廚房。

　幸村也沒搶著幫蓮二，而是站在門口跟蓮二聊天，“今天的收穫怎麼樣？有沒有買到喜歡的書？”

　聽到這句話，在刷著鍋的蓮二忽然僵住了，他，將書忘在維諾的車上了……不過讓精市知道了估計又是一頓好說，蓮二只得含糊道：“還好，買了幾本喜歡的。”

　“那就好。”幸村笑笑，也沒覺察出異常，“我先去睡個午覺，下午還得繼續給學生會幫忙。”打了個哈欠，“你回來得正好，下午不如跟我一起去幫忙吧？”最近學生會在策劃準備新一年的學園祭，他這個前任會長被抓去當壯丁了。

　“我就不去了。”蓮二淡淡的拒絕道，現在的師弟師妹這麼厲害，他就沒必要去添亂了。

　幸村也沒強求，蓮二能來最好，不來的話也沒什麼。

☆☆☆

　雖然思維很怪異，但他在知道維諾已經忘了他們的過去後反而能和他自然相處了，即使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現實卻是這樣。

　所以在週一上課，看到維諾站在講臺上時，蓮二也只是揚揚眉，面色如常，心情平靜。

　無視掉被一堆男女同學團團圍住的那個人，蓮二在教室掃了一圈，發現很多座位都被佔據了，而他平時坐的前排位置檯面也已經放了書本，雖然人沒在，也昭示了這個座位有人坐了。

　“柳，這邊。”右側稍稍靠後的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看到門口站著的蓮二時，站起身招招手。

　蓮二看到平時跟他一起坐在前面的秋山都在這麼後面，抬步走過去，秋山將旁邊桌面的書移到自己面前，“坐這裡。”

　“謝謝。”蓮二將書本放在桌面，然後坐了下來。

　“不客氣。”秋山扶了扶眼鏡，笑了笑。

　蓮二在大學這四年，同班同學裡只有秋山比較熟悉，其他的大多是點頭之交，因為自己性子偏冷淡，能談得來的人沒幾個，也只有跟自己有共同愛好的幾個同學才聊得來，秋山就是其中比較要好的一個，同時也是比較瞭解蓮二的人。

　扶扶眼鏡，秋山不等蓮二開口詢問，就先說了：“我來的時候米修教授就已經站在這裡了，這些蝴蝶都是米修教授招來的，這是你的新導師吧？只希望他的學識不像外表那樣花瓶。”

　看情況這兩節古典文學課是由米修教授來代課了，平時偌大的教室都會留有二十多個空位的，他今天只不過來遲了幾分鐘，結果前面沒位置了，秋山很不滿，這班同學大多數是能坐多後面就多後面的，現在因為個長得不錯的教授全跑到前面來了，害得他和蓮二只能坐後面。

　如今只希望他的授課能和他的外表一樣出色了。

　看得出來，秋山對這個明顯太過招搖的教授有意見了，的確，對於一心只想讀書的秋山來說，眼前的熱鬧就有點反感了，雖然很不想為他說話，蓮二還是就事論事道：“他的學識還是不錯的。”說白了他只不過是信任吉田老師的眼光罷了，誰讓老師對他讚賞有加呢！

　聽了蓮二的話，秋山臉上明顯的不滿才褪去了些，如果夠好的話勉強能接受眼前這嘈雜的環境。

　蓮二和秋山聊了幾句，上課鈴聲就響了，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了口，坐正身子等待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