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心之所念

　　他剛剛經過窗臺的時候，餘光不經意掃到了熟悉的身影，雖然距離有點遠，但是他絕對沒看錯！

　　側移兩步站在窗口往下看，剛好能把護士所說的園子盡收眼底，這個園子面積不大，人倒是挺多，維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右側角落遠離人群背對著他的蓮二。

　　僅僅是一個背影，維諾就看得癡了，他多想不顧一切的沖下去，狠狠把蓮二抱在懷裡……多想站在蓮二面前，向他懺悔，祈求原諒……可是此刻的他挪不動半步，他根本不敢，哪怕僅僅是出現在蓮二面前，他就膽怯了，退縮了。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趁此機會出來曬曬暖陽的人很多，不過環境到顯得安靜，大家都自覺的低聲交談，或者乾脆不言不語閉目享受陽光的沐浴，所以沒有人大聲嚷嚷，製造出噪音。

　　“弦一郎，你如果有事的話，就先走吧，不用特地陪我。”淡淡的嗓音出自棕發少年之口，蓮二微微側著頭看向真田。

　　蓮二本來就不是脆弱之人，只不過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才會情緒崩潰，現在他已經平靜下來了，自然不會再做傷害自己的事，不過顯然，這段時間的的事情嚇到他的家人和好友了，直到現在，他們都不放心讓他一個人獨自待著。而且，本來他現在已經可以出院了的，但是家人竟然都一致不同意他這麼快出院，所以他只好繼續待在醫院裡。

　　真田習慣性的抬手想壓壓帽檐，結果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今天沒戴帽子，咳了一聲，真田說道，“我沒什麼事。”

　　“我已經沒事了，是你們擔心過度了。”蓮二有點無奈，親友過度關心的態度讓他覺得有點糟心，就連晚上都有人輪流守著他，生怕他又做傻事，前段時間；他情緒不穩定還可以理解，現在他已經好多了還這樣……不過他也知道他們是為了他好，蓮二也只是偶爾心裡有些抱怨沒自由，倒沒對他們感到厭煩。

　　“嗯。”真田低低應了聲，不過行動上卻絲毫沒有離開讓蓮二獨處的意思，無論他們有沒有擔心過度，他們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是不會讓蓮二一個人的，一個一個多星期前還要打鎮定劑才能安靜下來的人，怎麼看怎麼不讓人放心。

　　蓮二無奈，他實在太瞭解真田的性格了，知道好友不會輕易就被說動，只好轉移話題，“社團現在怎麼樣了？赤也已經沒有再鬧了吧？”他已經很久沒參加過部活，也沒見過除了幸村、真田、柳生和仁王外的任何一個部員了。因為怕赤也會鬧出什麼事，所以蓮二的事一直被隱瞞著。

　　“啊，大家都很好，赤也已經乖了很多了。”真田答道，自從蓮二沒在學校出現後，赤也就一直暴躁的四處蹦躂著，天天追在他們後面追問蓮二的下落，後來還是精市不知對赤也說了什麼，才安靜了下來。

　　“那就好。”蓮二垂眼看著角落的綠色盆栽，“對不起。”接下來的比賽他不能和夥伴們一起努力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勇氣拿起網球拍了，現在他只要看到網球拍，腦子裡就忍不住會想起和維諾在一起時的一幕幕……

　　直到現在，蓮二才發現，維諾早已經滲透到他的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侵浸到骨子裡了，想強制的將維諾驅除出他的世界，真的很痛……

　　“沒關係。”

　　算了，不要再想著他了，不要再讓親友為他擔心了……

　　“等過兩天，我……”沉默了一陣，蓮二正想再次跟真田提及出院的事，讓真田幫忙在他家人面前說說好話，然而話才剛開頭，蓮二忽然停了口，像是感覺到什麼似地驀地抬起頭，看向三樓其中一個視窗，這種熟悉的被注視的感覺……是他來了嗎？

　　蓮二有片刻的慌亂，即使他現在能平靜的面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但有一個人卻不包括在這所有裡面，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做好面對他的準備。

　　“蓮二，你在看什麼？”真田敏銳的蓮二的心緒頓時亂了，順著蓮二的目光方向狠厲的看了上去，能這麼影響蓮二的人，除了維諾還能有誰？他竟然還有臉出現在蓮二面前！

　　“不，沒什麼。”注視的感覺消失了，三樓的窗臺空無一人，只有窗簾飄動的影子，蓮二移開視線，可能錯覺了吧，他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然而沒多久，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蓮二僵硬了身體，根本不敢再次抬頭，語調生硬的對真田說道，“弦一郎，我們回去吧，我累了。”

　　“好。”真田也沒有看到維諾，不過看蓮二的樣子，似乎他真的來了，真田垂下眼，他不會讓他有再次靠近蓮二的機會的！

　　在見到蓮二抬頭的瞬間，維諾下意識躲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敢透過縫隙看下去，之前，都沒有仔細看，蓮二真的瘦了好多，本來就已經夠瘦的了……幸好，蓮二現在看上去平靜了好多，蓮二，不會再做傻事了吧……

　　然而沒看多久，蓮二就離開園子進了樓，視線的死角讓維諾失去了蓮二的蹤影，蓮二這是要回房了嗎？維諾無措，他站在這裡會被蓮二看見的吧？可是，不想就這麼離開，還想再近距離看一眼……

　　左右尋找藏身之處，維諾眼尖的發現前方一個房間的門只是虛掩著，維諾也顧不得這麼多，幾步過去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貓著身子躲在門後，把門留下一個小小的縫隙往外看。

　　“你在看什麼呀？”稚嫩的童音在身後響起，維諾回過頭，一個約摸7歲的小男孩正站在他後面一臉好奇的看著他。

　　維諾還沒回答，只見小男孩一聲驚呼：“漂亮哥哥，你好漂亮啊！”挪近幾步，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漂亮哥哥是來找明太玩的嗎？”

　　“我……”維諾正想回答，一直注意著外面的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越走越近，連忙將食指豎在唇間，噓了一聲，示意明太不要出聲。

　　明太會意的兩隻小手捂住嘴，圓圓的大眼睛滴溜溜轉了轉，躡手躡腳的走到維諾身前，學維諾的動作偷偷往外看。

　　近了，近了！維諾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瞬間。

　　不急不緩的步伐從門前經過，只是一秒鐘的時間，哪怕只看到一個側臉，但是，已經好久沒有靠得那麼近了……僅僅隔著一扇門的距離……

　　維諾像是虛脫了似的，靠在牆上，捂著發疼的心口脫力地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蓮……蓮……蓮……

　　明太扭過身子，不解的看著突然變得很難過的漂亮哥哥，想了想，兩隻小手探進小褲袋裡掏啊掏，然後掏出一顆糖，“漂亮哥哥，我請你吃糖，你能不能別哭了啊？”

　　維諾抬頭，看了看小手遞到眼前的大白兔糖果，忍不住失笑，伸出手揉揉孩童的小腦袋，“謝謝小明太，哥哥不吃糖，而且哥哥沒有哭哦！”

　　“有啊！”小明太晃晃小腦袋，鼓鼓沒什麼肉的兩腮，“哥哥的這裡在哭。”

　　順著小手指向的心臟，維諾臉上的笑容一滯，接著變成苦澀，嗤笑著再次揉了揉明太的小腦袋，“小屁孩！”人都說小孩子有著最純粹乾淨的眼睛，他的心，竟然這麼輕易就看穿了。

　　“漂亮哥哥剛剛是在偷看漂亮哥哥嗎？”明太歪歪頭，好奇地問道，“可是漂亮哥哥為什麼要偷窺漂亮哥哥啊？媽媽說偷窺是不對的。”

　　維諾差點沒被明太一連串的漂亮哥哥給弄暈，“因為漂亮哥哥不想看見哥哥，所以只能偷偷看了。”

　　“哦！”明太點點頭，“可是為什麼漂亮哥哥不想看見漂亮哥哥啊？是不是漂亮哥哥做錯事了？”

　　“是啊，做了很大的錯事，小明太你說哥哥該怎麼辦才好？”剛問完維諾就忍不住想嘲笑自己，他已經墮落到向一個小孩子討教主意的地步了嗎？

　　明太嚴肅著小臉，一副在認真想著辦法的樣子，“哥哥道歉了嗎？”

　　“還沒有，哥哥連出現在他面前都不敢，更別說道歉了。”而且，很多深刻到骨子裡的傷害，不是簡單的‘對不起’三個字就能抹滅的。

　　“可是媽媽說做錯了事就要道歉，如果不道歉的話，會長長鼻子的。”明太捏捏小鼻子，皺著小臉道。

　　“好，哥哥有機會就去道歉。”不是說謊才會長長鼻子的嗎？原來不道歉也會的啊？維諾被明太的童言稚語逗笑了，一時間，胸口的鬱氣散了不少。

　　“嗯，這才乖~”明太努力繃著小臉贊道。

　　“噗！”

　　跟明太玩鬧了一會兒，維諾的心情沒那麼陰霾了，把明太哄睡了後，維諾拿過被子給明太輕輕蓋上，壓好被角，維諾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真是可愛的孩子，可惜得了先天性心臟病，他記得莫瑟認識一個在這方面很出名的醫生，改天請那人來看看吧。

　　如果他以後和蓮二能收養這麼可愛的孩子就好了……想到蓮二，維諾眼神一暗，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閉了閉眼，維諾悄聲走了出去，輕輕關上門，抬頭定定的看了蓮二房間的方向好一會兒，維諾神情黯然。

　　走到這一步，他和蓮二，還會有機會嗎？要怎樣，蓮二才會毫無芥蒂的再次接納他？

　　“維諾？”

　　維諾渾身一僵，然後漸漸放鬆，轉過身，直視來人，“幸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