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吻以前講話總是神神道道、怎怎呼呼的。

難得聽到他如此理性又流暢地表達一件事情。

而且這樣的魑吻，真的還算是傀儡嗎？

只聽魑吻又道：「你知道，對一個人來說，最痛苦的是什麼嗎？不是他一直在地獄裡承受折磨，而是有人在你最絕望痛苦的時候，給了你一點希望，然後又親手打破。陸行元就是這樣的人！」

凈遠的雙手死死攥成拳頭，生意沙啞而破碎，「不，二師兄不是這樣的人。他只是不忍心……紅塵劫殺是錯了，但二師兄的初衷只是想救人，想救天下蒼生……他想要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對紅塵劫殺的宿主做出補償……」

當年那個陪伴著他走遍大江南北，看著人類遭受的苦難，會黯然流淚的陸行元，絕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暗夜三聞言忍不住再度發出幾聲大笑：「是啊，比起菩提和善慧那兩個禿驢，悟徹確實心慈手軟……紅塵劫殺，拿我們的人生，拿我們的痛苦，去成全他們的慈悲。菩提和善慧覺得理所當然，甚至還會對我們趕盡殺絕。悟徹卻會於心不忍，願意放我們這些從紅塵劫殺中活下來的人一條生路。」

凈遠聞言鬆了口氣。

他知道的，二師兄不是那等道貌岸然之人。

他是當真心懷天下，慈悲為懷，只是用錯了辦法。

然而，暗夜三的下一句話，卻如一道驚雷響在他的耳畔。

幾乎要將他的整個靈魂都劈碎。

「正因為會愧疚會痛苦會於心不忍，他才會把你這個紅塵劫殺宿體的骨肉帶在身邊，讓你拜入菩提達摩門下，成為大悲寺的高僧，一千年了，都還在矜矜業業為大悲寺賣命！！」

「哈哈哈哈，如果你那被折磨致死的爹娘，看到今時今日這場面，知道自己拚死保下的孩子，一直以來都在給仇人賣命，不知道他們會是怎樣的表情！！」

凈遠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鼻翼劇烈收縮，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在說什麼？」

暗夜三冷笑道：「千年前，我從紅塵劫殺中僥倖活下來，然後被招入焚天。接下來的幾十年，我們一直在努力尋找下一個紅塵劫殺宿主的蹤跡。」

「但因為大悲寺也已經察覺了焚天的存在，怕我們搞破壞。紅塵劫殺的宿主身份，一直被隱藏的很好，所以一直沒能找到。」

「直到一百多年後，我們終於感應到了滅世之魔的氣息。」

「當時我們就很奇怪，因為紅塵劫殺的宿體，通常鰥寡孤獨會佔全部，活著比死了更痛苦，所以基本上都支持不到百年，就會開始與滅世半魂剝離。」

「除了主人，這個紅塵劫殺的宿體是堅持的最久的。一直到我們趕到現場，看到那一幕，才明白為什麼你的母親身為紅塵劫殺宿體，卻能堅持那麼久。」

凈遠的雙手死死攥成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鮮血從指縫中流淌出來，他卻毫無所覺。

嘶啞的聲音彷彿壓抑了很久，才緩緩響起：「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