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這是怎麼回事?!」
元槿震驚不已,大跨著步子上前,急急的邁了幾步復又急急的停下。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藺君泓,牙齒發顫,深吸口氣緩住呼吸,「怎麼會這樣!」
藺君泓顯然沒有料到會在這個時候忽然看到元槿。
他手上一頓,抬眸望了過來,訝然著脫口而出:「槿兒?」聲音裡難掩驚愕。
不過,只一瞬,他就反應過來,眸中聚起了煞氣,冷冷的道:「人呢!都去哪裡了!怎麼連個人都攔不住!」
外面的繁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聽到呵斥聲委屈的很,悄悄和繁英抱怨了兩句,「爺不是說王妃隨時可以進麼?我們哪裡做錯了?」
繁英卻是想了想之前藺君泓說那句話的語氣和聲音,忽的擰眉,暗道不好。他下意識往裡邁了邁步子,又趕忙止住。
——王爺既是從進王府一路行來都沒有和他還有繁武說什麼,看來這事兒暫時王爺不打算讓人知道,於是又硬生生停了腳步。
繁武不明所以,說著「你這要走不走的做什麼」,就要往裡行去。剛走半步就被身邊的繁英一把拉住。
繁武惱了,甩頭怒視回去,「你想作甚?」
繁英輕輕搖了搖頭,朝屋子方向看了眼,聲音很是猶豫,「你別急,先等等看。王爺那邊不知是個什麼打算。」
繁武聽了他這話,到底是止住了腳步。
細細想了想剛才藺君泓說話時候的語氣,繁武倒抽一口冷氣,面露焦急,「難道王爺他……」
再轉念一想,繁武又有些不確定,「王爺莫不是借口說咱們幾句,好讓王妃不那麼生氣吧?」
其實藺君泓倒是真的想借了朝外的呵斥聲來轉移元槿的注意力。畢竟現在的狀況下他有些心慌,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面對元槿才好,只能用了這個拙劣的法子來轉移注意力。
可是元槿顯然根本不被那些所影響。
她根本沒有去管藺君泓剛剛說了什麼。而是定定的看著他,一字字問道:「這是怎麼回事!」語畢又轉向一旁,「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聲音不算很大,但氣勢十足。不只是逼問和責問,甚至還隱含著怒氣和憤意。
看到這樣的元槿,屋子裡的另外兩人忍不住低下了頭。
藺君泓看她著實氣的很了趕忙去拉她手臂。剛剛一動,肩上就是一陣刺痛。
他緩了緩神,強笑道:「其實沒什麼,不過是點意外罷了。」
元槿冷笑道:「是啊,不過是個意外,所以王爺竟然這樣硬撐著,若不是我無意間過來,怕是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口中說的狠厲,但是看到藺君泓額上的汗和痛苦的表情,她又不由得眼圈泛了紅。
藺君泓欲言又止。
元槿打斷了他要開口的話,扭頭問繁盛繁興,「之前王爺是不是說了今日打算睡書房,讓你們尋了法子打發我,讓我不要知道這件事?」
藺君泓一聽,趕緊朝兩人使眼色。
可是晚了。
低著頭的兩個人根本沒有看到他的表情。
繁盛低低說道:「王爺也是為了王妃著想,不願您那麼緊張。」
元槿扭頭責問的看向藺君泓。
「好,很好,好極了!」
元槿慢慢的一字字說著,又是心疼又是心傷,更多的還是心憂和心疼。
「你就那麼不想我知道?你就寧願一個人扛著也不肯讓我和你分憂?」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眼淚不要下來。
「王爺既是覺得我不知道為好,那我就裝作自己沒有來過這一趟好了。」
她緊了緊抱著的兩個小傢伙,而後轉身,堅定的邁步而去。
剛走兩步,身後傳來一聲輕喚。
「槿兒,別走。」
雖然只有極其微弱的幾個字,但是聽在元槿的耳中,卻是不啻於驚雷的一聲。
她的腳步頓時就有些邁不出去了。
藺君泓看她終究是心軟了,心下暗鬆了口氣。
不過,面上卻是露出一絲苦笑。
他摀住肩上,眉端輕蹙,弱弱的又喚了她一聲。
看元槿還沒回頭,藺君泓趕忙站了起來,抬起腳步往前邁去。可是,剛走了一步就身子晃了晃,發出一聲悶哼。
眼看著他的身子搖搖欲墜了,繁興暗驚,忙伸出手去想要扶住,被繁盛看了眼後又止了動作。
藺君泓就這樣搖搖欲墜的就要到落在地。
元槿終是無法對他不管不顧,暗歎口氣回過身來。
見他一臉痛苦的即將倒在地上,她忙鬆開手讓鬧鬧騰騰跳到地上。她則走了過去一把拉住他,忍不住氣道:「你這是何苦來哉?好好的在那裡養傷不好?非得這樣糟踐自己?」
藺君泓苦笑著扯了扯唇角。
「哪裡是我不想好好養著,分明是你不給我這個機會。」
他這話說的頗為取巧。
之前是她要走沒錯,卻不是不想讓他好好養傷,而是氣惱他的刻意隱瞞。
如今他這樣講,就把自己不肯好好的養傷一併推她身上了。
看似有點無賴的做法,其實也是想要求得她的心軟。
元槿明知道他是故意這樣,卻也沒法硬下心腸來不管。只能好好的扶了他回到旁邊的塌上。
一旁繁興噗通跪下了。
「是屬下的錯。」繁興愧疚的道:「若不是當時我那邊出了疏漏……」
繁盛拉了他一把,繁興硬是扭過頭去不搭理,眼睛望向側邊,繼續說道:「若非屬下辦事不利,負責的那一處出現了疏漏,王爺也不必費心去救屬下。也不會因此而受了傷。」
元槿靜靜的看著藺君泓肩上的傷口。
傷處在肩窩處,算不得深,但是很長一道口子,約莫有兩三寸,皮肉外翻,帶著觸目驚心的紅。
剛才她剛一踏進屋子裡,看到他的傷處時,就已經難過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了。如今扶他在榻上坐好,離得近了,細看之下更是心疼和心焦。
傷成這樣,竟然還想瞞著她!
元槿終究是沒法對繁興說出「沒關係」這樣的話來,只淡淡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們下去吧。」
繁興自責不已還欲再言,被繁盛硬拉了一把,終究是拖著拽出了屋外。
屋門合上的剎那,元槿再也忍不得了,看著藺君泓的傷哽咽出聲:「究竟怎麼回事?你不說與我聽,我是斷然不會再理你了。」
說著,她讓兩隻小傢伙在旁邊靜靜等著,又拿過藥來,小心翼翼地給他敷上。
剛才她推門進來的時候,就是繁盛和繁興在給藺君泓上藥。因為她的耽擱,不得不中途打斷了。
仔細想想,自己剛才的做法也是有點任性。她終究不擅長此道,若是她這樣魯莽的給他將藥撒上去,定然不如繁盛他們做的好。
這種事做的好和不好,最大的區別便是痊癒的速度和恢復的效果。
元槿冷靜下來,有些自責,又起身想要將人再叫回來。
只是不待她開口,指尖一暖,已經被藺君泓握住了。
「你來就好。莫要再叫他們了。」
藺君泓的聲音在旁輕輕傳來,「你既是知曉了,我更希望你能來幫我。」
元槿聽聞,怒瞪了他一眼,氣道:「這個時候知曉讓我來幫你了?早些時候怎的非要避開我不成!」
「這不是不想你擔心麼。」藺君泓輕輕笑著,拉著她往他身邊又挨近了些,「我想著等這傷看上去沒那麼駭人了再與你說。免得你心裡頭難過,受不住。」
他說這話的時候,字字句句都溫柔和煦。偏偏就是這樣柔和的字句和語調,讓元槿忍不住又眼前起了霧氣。
「知道我難過,就更要與我說。不然的話,我再不會搭理你了。」
她快速將這句說完,再不敢耽擱,忙問他怎麼辦最好。
藺君泓和她細細說了該如何上藥才更佳。
元槿去到一旁將手仔細洗淨了,便依著他所言一步步做了。
說起來,藺君泓這傷看著嚇人,倒是沒傷了筋骨,算是皮外傷,倒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嚴重。
元槿明白了這一點後,心裡頭才稍微好一點了。趕忙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藺君泓對此並未詳說。
他只是簡短的和她講了幾句。
「今日穆家人進宮面聖,說起陶志忠隱瞞了穆效在西疆受傷一事,求陛下給他們一個交代。我也一起去了,順便借了這個機會去那裡尋一樣東西。中途出了點問題,繁興被困住,我就幫了一把。」
聽聞藺君泓這樣說,元槿不由問道:「穆效當真是受了傷?」
「應當是了。」
說起這個,藺君泓的面色沉鬱了許多。
他半合著眼簾,低低歎了口氣,道:「我遣了人去查探,應當是已經傷到了。好在傷得並不厲害。不過,他受傷的緣由頗為蹊蹺,怕是和陶志忠有莫大的關聯。」
元槿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將藥敷在了他的傷口上。
轉念一想,她明白過來,說起穆效受傷一事的那個副將,應當是可信的。只不過可信程度有幾分,卻還得掂量掂量。
藺君泓一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在顧慮什麼。
他抬指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發,笑道:「這事兒你不必多管。左右有鄒元鈞在那邊看著,你無需太過憂心。」
說這話的時候,藺君泓的眉間輕蹙,顯然是疼的。
元槿將他的手慢慢拽了下來,氣道:「既是傷到了,你就消停些吧。萬一掙開了傷口,怎麼辦?」
藺君泓聽聞後,挑眉看她。
女孩兒眉目間滿是憂慮,眼中儘是擔心,顯然是十分在意他的傷勢。
藺君泓心中一軟,輕聲道:「沒那麼嬌氣。我受傷都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多這一次也算不得什麼。」
元槿知道,他這話並非作假,而是真真切切的大實話。
藺君泓久經沙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知凡幾。有不少比現在看到的這個要深許多、也長許多。
想必對他來說,這個傷口,如他所言,「當真是算不得什麼」。
可是,對她來說,卻並非如此。
元槿低著頭不看他的眼睛,只凝視著眼前的傷處,仔仔細細的上著藥。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那時候的你,我沒能管著。但是現在你的狀況,我總要管著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和神態都十分認真,也十分專注。
藺君泓動容,抬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久久不語。
處理好傷口後,元槿終是不敢大意。
她生怕藺君泓為了安慰她才說她敷的藥很好,不顧他的勸阻,硬是叫了人來細細看過。
待到王府的大夫也說傷口處理的不錯,元槿這才放下了心,將傷處仔細包紮好了。
不多時,屋子裡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隨著關門的輕輕一聲,旁邊響起了貓兒的喵嗚聲。
元槿這才想起來,屋子裡還有兩個小傢伙。
鬧鬧和騰騰自打她扶了藺君泓去榻邊坐好之時起,就乖乖的縮在了屋子的一角靜靜待著,不吭一聲。
如今鬧鬧這樣叫了一聲,顯然想在提醒她,它們的存在。
元槿莞爾,輕拍了手讓它們過來。而後想起一事,問藺君泓:「你可是因為鬧鬧這些天裡沒有進展,所以不得不親自出馬去尋東西?」
藺君泓薄唇緊抿,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但是元槿一看他的神色和態度,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了。
她暗歎口氣,低聲道:「也是我的問題。若我及早尋到法子,想必就不用你們鋌而走險了。」
藺君泓笑著斜睨她,「就知道你要將過錯全攬到自己的身上。認真說來,若我不找你幫忙,你豈不是就不用自責了?而我這傷,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再一說來,倒是成了我的錯。如果我不找你來吵這隻貓兒,好似就不用繞那些圈子了。直接去一次受個傷便罷。」
元槿被他這話繞的哭笑不得。
不過,認真想想,他這話說得也是。
誰又能保證事事如意?
盡力就好。
萬一有了意外,自責是無濟於事的,倒不如再往前看,想想解決的法子。
元槿不得不承認,藺君泓遠比她想得開。
她暫且將心中的思緒盡數放下,而後喚來了鬧鬧,將這幾日的訓練法子和訓練成果與藺君泓一一說明。
藺君泓聽聞後俊挺的眉先是高高揚起,不多時又和緩放下。
他側首望向元槿,讚許的道:「這種事情竟是能夠做成。槿兒當真厲害。」
元槿知道他是一向不吝於讚揚她的。但凡是揪到了機會,他就會將她大肆讚揚一番。
可是以前大都是情人間的呢喃,又或者是半開著玩笑說出那些話。
如今這樣十分正兒八經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頭一遭。
元槿有些赧然,別開臉輕撫著鬧鬧純白的毛髮,轉而說道:「你覺得如何?到時候要不要帶著騰騰一起去?」
「既是把握能夠大上許多,那便帶著去吧。」藺君泓道:「這事兒再不能繼續失誤下去了。若是再出岔子,想必就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元槿會意,點點頭,應了下來。
原先穆效受傷的消息是瞞著葛雨薇的,這是葛老太君的意思,也是葛太太她們的意思。
可是穆家這個時候上宮中一鬧,瞞是瞞不住了,她當即就知道了。
葛雨薇曉得此事後,對著家裡人,神色十分平靜,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不過一轉眼,她就尋機來了端王府,尋了元槿來問。
「穆效當真傷到了?」葛雨薇看到元槿後,也不客套著寒暄了,直接單刀直入的將話問了出來,「傷的重不重?會不會危及性命?」
元槿這個時候剛從明靜苑出來沒多久。
之前她剛剛給藺君泓上完藥。看著他睡下後,這才走了出來,想要吩咐廚裡多準備一些補身和補血的藥膳,這就碰到了急急而來的葛雨薇。
若是以往,為了讓葛雨薇心裡好過些,元槿或許會說些模稜兩可的話來。
但是,剛才經過了看到藺君泓受傷的那一幕後,元槿的心境和以往已經大不相同了。
之前乍一發現藺君泓受傷後,元槿心裡最大的感覺,其實是害怕。
怕他傷的太重。怕那傷會危及他的性命。怕她會失去他。
雖然聽上去確實是有些太過於「烏鴉嘴」了,可是她當時就是那麼想的。
一想到自己或許會失去他,那種恐懼就瞬間蔓延了全身,讓她止不住的生氣、止不住的暴躁。
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因了他的隱瞞而發那麼大的脾氣。
現在看著面前的葛雨薇,面對著她的疑問和焦急,元槿感同身受,就沒法再說出那些冠冕堂皇的安慰的話了。
她知道,葛雨薇是很率直很堅強的一個人。
對著這樣的女孩兒,比起那些看似好心的安慰的話語,讓她瞭解到事實的真相更為重要。
元槿並未過多糾結便將自己所知說了出來。
「傷及性命應當不會。不過,卻是是受了傷。到底傷情如何,需得再等等消息。」
葛雨薇的臉色瞬間白了。
她的手往旁邊探了探,摸到旁邊的石桌後,一點一點的挪到了石凳的旁邊,而後慢慢的坐了下去。
「那就是說,他隨時有可能會死了?」葛雨薇顫抖著聲音問道,目光空洞且無神。
看著這樣的葛雨薇,元槿甚是憂心。不過她倒是不會後悔將實話說了出來。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也是很傷人的。
元槿斟酌了下,再次說道:「性命應該是無礙的。只不過受傷了而已。」
她說的是自己瞭解的真實情況。可是聽在了葛雨薇的耳中,卻是另一番別樣的感覺。
葛雨薇搖搖頭,深吸口氣,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
「穆效的性子,我知道,素來是報喜不報憂的。或許是他傷的重了,但是不讓人知道也未可知。畢竟他不會讓大家為他而擔憂。」
元槿本想說自己得到的消息應當是確切的。不過,她也無法保證這事兒的實情究竟是如何。
畢竟如今藺君泓派去的人還沒有回來。只有藺君泓手下帶來了確切消息,她才會打包票說些肯定的字句。
只是元槿的顧慮和猶豫看在了葛雨薇的眼中,又成了另外一種含義。
葛雨薇不知元槿是不是就默認了她之前的那些說法。有心想要問個清楚明白,張了張口,最終沒能成字句。
她暗歎口氣,身子搖搖晃晃的往外行去。
元槿擔心她,趕忙小跑過去扶住了她。
葛雨薇知道元槿並不是在意她的跛腳。她瞭解元槿。這丫頭肯定是看出了她的心情不佳所以過來陪著。
於是葛雨薇任由元槿攙著她的手臂往前行去,並不掙扎,也不阻止,只是將元槿待她的好暗暗記在了心裡。
眼看著走到了端王府和鎮國公府相隔的那個小門。
葛雨薇終是按住了元槿的手,示意她駐足。
元槿看了看葛雨薇的臉色,十分擔憂,強笑道:「葛姐姐何必如此客氣?我和你一起過去一趟就是。」
「去一趟的話,你少不得又要多走許多冤枉路。又要過去又要折回來,折騰這一趟,何必?倒不如我自己慢慢過去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帶了點不容置疑的味道了。
元槿心下瞭然,只能點點頭,叮囑葛雨薇路上小心。
葛雨薇半晌沒說話,只是凝神看著她。
眼見道別的話已經說罷,元槿正要揮手目送葛雨薇過去,誰知葛雨薇在這個時候開了口。
「槿兒當初和王爺,究竟是怎麼定下來的?」
元槿被葛雨薇這突如其來的一句給驚得沒了三魂七魄。
她再怎麼樣,也沒料到能在這個年代聽到這樣直白的問話。
元槿臉紅了紅,但還是強忍著羞意問葛雨薇:「葛姐姐指的是什麼?」
葛雨薇的眼神有片刻的飄渺。
半晌後,她定了定神,認真說道:「就是,你是怎麼應允了王爺的?」
藺君泓的性子,他們這些一起長大的朋友還是有些瞭解的。
端王爺雖執拗且霸道了些,卻不是逼迫人的性子。
如果他不能確定元槿已經對他也有了那麼一點點意思的話,即便心裡再急,他也不會那麼篤定的去求一道賜婚的懿旨。
當時他一定知曉元槿心裡多多少少也是有了他的。
葛雨薇這問話並不是心血來潮。
她是真的想要知道,身為友人的兩個人,究竟怎麼樣才能邁出去那一步。
畢竟是朋友啊!怎能忽然就變成了心儀之人?
元槿聽了葛雨薇那大膽且直白的問話,臉上不由得紅一陣白一陣。
即便是親密如她和葛雨薇,這種話……也還是有些難以啟齒的。
元槿努力了許久,終於小小聲地說道:「發覺和他在一起很不錯,除了他不想和旁人在一起了,就答應了他。」
她這話說得頗為含蓄。不過,已經足夠讓葛雨薇聽明白了。
葛雨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問道:「就這麼簡單?」
這下子輪到元槿奇怪了。
元槿有些茫然的看向葛雨薇,疑道:「對啊。想要去做,便去做了。不然還需要什麼其他的嗎?」
葛雨薇看著她疑惑的模樣,心中一直凝滯著的某處忽然就豁然開朗了。
是的。
想要去做,便去做。
何須顧忌那許多!
葛雨薇的面上綻開了個明媚的笑顏。
這樣愉悅的笑容,元槿已經很久沒有從她這裡看到了。如今見到,忍不住有些發怔。
葛雨薇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道:「好妹子,過段時間姐姐請你吃喜酒。」
而後在元槿驚詫的目光下,她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的往家中行去。
晚上睡覺的時候,元槿怕壓到藺君泓的傷口讓那一處更加嚴重,到底沒有和他同床共枕。
她讓人搬了個寬大的榻到臥房中,擱在了床邊。
元槿讓藺君泓睡床,她則睡在軟塌上。
藺君泓怎肯讓她受委屈?非要讓元槿睡床上,他自己在榻上歇著。
結果,他的千句萬句話都被元槿冷冷的一眼給止住了。
「我身子好好的,所以睡榻。你想睡?可以。還我一個健康無傷的夫君來。」
簡簡單單一句,直接把端王爺給堵了個半死。
藺君泓知道,小丫頭輕易不生氣,一旦生了氣,那是很難哄的。
好不容易自家小娘子不再計較他先前隱瞞之事了,他若再執意和她對著幹,小丫頭恐怕會翻臉不認人。
端王爺只好忍下了這口氣,好生的答應下來。一臉不甘願的看著自家小妻子睡在了榻上,而他則睡在床上。
只是,雖然睡之前確實是元槿在榻上、藺君泓在床上。可等到一覺醒來,元槿就無限悲涼的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床上。而藺君泓……
藺君泓也在床上?
元槿有些不敢相信的抬頭看了過去。
沒錯。
這個緊挨著她睡著的人,就是他。
藺君泓側著身,有傷的那邊朝上,無傷的那邊朝下。有力的臂膀從她頸下繞過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修長有力的腿將她嚴嚴實實地壓住。
元槿整個地被他包裹在了懷裡。
元槿原本怕他受了傷傷口發疼,就想要小心翼翼的挪出來。
可是,她稍稍一動,他就蹙了眉將她重新摟緊。
元槿就趕緊止了所有的動作,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裡。
看著他溫柔無害的睡顏,她的心裡柔軟一片。
是他把她抱過來的吧。
天氣這樣冷,他怕她在榻上睡了著涼,所以將她抱了過來?
又或者是,他已經習慣了和她一起睡,因此這樣做了?
無論是哪個理由,在這樣的情形下,元槿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是有些怨他不夠注意自己的身體,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很開心的。
這樣被他喜歡著、需要著,她很開心。
聽著他沉沉的綿長的呼吸聲,元槿將頭往他胸前蹭了蹭,動作萬分小心的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摟住他勁瘦的腰身,再次睡了過去。
她剛剛睡著,旁邊的少年就慢慢睜開了眼。
看著她熟睡的模樣,看著她在他懷裡即便睡著也露出了乖巧的笑容,藺君泓暗鬆了口氣。
他輕輕探身,在她發頂落下了個輕吻,這才重新合上眼簾,再次入睡。
兩人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今日恰逢休沐。
元槿本打算讓藺君泓在家裡好生歇一歇,免得傷勢更重。誰知兩人還沒就這件事商議出個結果來,宮裡就來了人。
竟然是太后宮裡的公公。
那位公公說,太后看今日天氣晴好,就邀請端王爺和端王妃到她宮裡坐坐。
元槿心下一沉,有了瞬間的猶豫。
那位公公趕忙說道:「太后說,昨兒王爺去了皇上那裡,都沒能去她那裡坐一坐,可是不應該。」他轉向藺君泓,面露難色,「王爺不如就和王妃一起去一趟吧。不然的話,咱家可是沒法兒給太后交代了。」
藺君泓含笑道是。
元槿本是擔憂藺君泓的傷勢。
不過,聽聞了公公提起昨日的事情後,她忽地想起來一件事。
昨日裡藺君泓受傷,便是為了要在宮裡頭尋那件東西。
今日既是不得不過去一趟,何不借了這個機會將那東西尋到?
思及此,她心下一片敞亮。
元槿趕忙按捺下心裡的萬般思緒,淺笑著和公公說道:「不知湯圓最近可還好?」
她口中的湯圓,便是太后養的那只京巴狗。
當初剛來冀都的時候,湯圓水土不服身子很弱,元槿曾給它看過病。而後湯圓痊癒了後,就認得元槿了。每每元槿去見太后,若有時間,湯圓便會跑來她這裡戲耍一番。
在太后宮裡的人看來,元槿提到湯圓,當真是十分順理成章的事情,一點也不突兀。
公公聽聞後,笑著答道:「好著呢。太后先前還念叨,說是端王妃去了後,湯圓指不定要多高興呢。」
「既是如此,不如讓湯圓更加高興一下?」
元槿說著,將鬧鬧和騰騰喚了過來。
她一把將這兩隻抱了起來,與公公說道:「原本我和這兩隻小東西正玩著,如今猛地要離開,它們少不得要鬧脾氣。我就想問問公公,不知能不能將它們帶著,讓它們到宮裡和湯圓玩一玩。也免得它們看我食言而肥,不肯再搭理我了。」
公公聽聞後,便想著難怪剛才端王妃猶豫了一瞬,原來是這個緣故。
端王妃是個心善的,和小動物一向親近,特別是這貓兒狗兒的,都愛和端王妃在一起。
這些事兒,在宮裡倒不是秘密了。
旁的不說,先前在陶嬪那裡養著的那隻大黑狗,差一點就被人給殺了,還不是被端王妃給救了去?更何況又有王妃給湯圓看診的事情在。
太后也說過,端王妃年紀小,又沒有自己的孩子,定然是喜歡和小動物親近的。
思及此,公公也沒再多去斟酌,當即答應了下來。
「湯圓平日裡沒個玩伴,太后也常常因此而發愁。如今既是王妃的愛寵要去一起玩,湯圓定然要高興極了。」
元槿面露欣喜,笑著和公公道了謝,又讓人給公公悄悄塞了個碎銀子。
那公公就十分滿足地先行回宮去了。有叮囑元槿,務必早點過去。
「太后正在宮裡等著呢。」公公臨走前,如此說道。
元槿笑著應了。
不過,公公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後,元槿唇角的笑意就慢慢冷了下來。
太后這時候那麼急著讓藺君泓和她走一趟,太過蹊蹺。
旁的事情倒還好。怕就怕太后是對藺君泓起了疑,想要試一試他肩膀上的傷。
思來想去,元槿終是按捺不住了。
之前藺君泓讓她幫忙訓練鬧鬧的時候,她沒有多問一句,也沒有多說什麼。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他們將要共同面對這一件事、共同面對來自於皇上和太后的試探與壓力。
如果她再對此事茫然不知,到時候怕是會做出拖後腿的事情來。
更何況,她有心想要讓鬧鬧和騰騰今日幫忙把東西找到。這樣的話,對事情瞭解的越詳細越透徹,屆時就會越好辦。
「你想要取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她不由得問道:「即便不和我說具體是什麼,但是,大小、長短、軟硬、新舊,或多或少總得給我點提示吧?」
藺君泓沒目舒展,淡淡笑了。
「我還以為你一直不肯問我,想要將這件事一直憋在心裡。」他輕刮了下她的鼻尖,含笑道:「既是想問,為何不早早的就開口?非要等到現在。」
元槿斜睨了他一眼,輕哼道:「你若想讓我知道,我自然是能知道。你若不想我知道,我只能憑運氣了。既然如此,早問晚問又有何區別?答案如何,不過是看端王爺的心情罷了。」
聽她這番話,藺君泓忍不住搖頭苦笑。
這小丫頭,分明還在因為他刻意隱瞞受傷之事而心中不悅。
藺君泓輕敲了下她的額,低低說道:「我這還不是怕你擔心麼?既然你不願我瞞著,下次再不會那樣就是了。」
元槿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還有下次?烏鴉嘴。」
藺君泓知道她這「烏鴉嘴」的意思是怨他不該再說還會受傷。
藺君泓搖頭失笑,一把將她摟在懷裡。
元槿氣悶不已,掙扎著想要出來,又怕扯疼了他的傷口,動作不敢太大。口中則是說道:「你應當看出來了,我特意讓鬧鬧趁著今日混進宮去。既然如此,你起碼得和我將這事兒說個大概。不然,我怎麼幫你?」
聽了她這話,少年非但沒有將她鬆開,反倒將懷抱收的更緊了些。
元槿正欲再問,便聽身邊人輕輕的開了口。
聲音不大,可其中暗含的內容卻讓她震驚不已,入耳之後許久都緩不過神來。
「我要找的,是父皇當年寫下的一道詔書。」
藺君泓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讓人無法觸碰的飄渺,聽上去有些不太真切。
「我知道這東西確實存在。只不過它在哪裡,我並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