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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榮寵手札》第27章
第27章

  如果將姚先生請去的是別人,鄒元鈞十有八九就直接去拜訪對方,拜託對方看看能否讓元槿跟著一起學習。

  不過,那人是端王藺君泓的話……

  鄒元鈞自認沒有本事讓他對鄒家另眼相看。更何況,他想要見端王一面,或許都沒那個機會。

  因著這個想法的希望太渺茫,所以鄒元鈞只遲疑了一瞬就也作罷。暗暗思量著,還有哪一位女先生才學廣博,請來教自家的寶貝妹妹。

  天氣炎熱,曬得人喉嚨發乾。

  鄒元鈞邊擰眉細思,邊往旁邊的茶樓走去——上次他來這附近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家茶樓的東西很不錯。茶水濃淡適中,茶點清新可口。故而上次來過一回歇息片刻後,這次來到此地,又想到了這家店。

  他不喜下面大堂的人來人往和熱鬧喧囂,一進大門就往樓上行去。

  經過第一間雅間的時候,鄒元鈞本未打算停留。誰知旁邊有人匆匆而過,在他跟前繞了半圈往那屋門口行去。

  鄒元鈞被對方這麼一繞,就硬生生阻住了步子停了下來。

  剛剛到了的人這時推門入屋。

  開門之時,恰好裡面的說話聲飄了出來,到了鄒元鈞耳中。

  聽著有些熟悉。

  鄒元鈞想了想,才回憶起這好像是端王爺。於是有些驚訝,順勢望了過去。

  房門閉合前,他剛好看見對方。

  果真是他。

  鄒元鈞忍不住停下了步子,遲疑了一瞬。

  「鄒大公子?」身後不遠處響起了疑惑的詢問聲。

  鄒元鈞望了過去。

  樓梯口,有個英武挺拔的男子正看向他。

  繁盛朝他拱手一揖,自報家門。又問道:「公子可是來尋王爺的?」

  鄒元鈞原本想說不是。可抬眼一看,他發現自己剛才猶豫了片刻的時候,恰好微微挪轉了方向,如今剛好面對著這間雅間的屋門。

  再否認,反倒更引人懷疑了。到了人家門前再說不是,恐怕沒人會信吧。

  更何況在這個時候遇到王爺,或許也是個機緣。

  於是鄒元鈞索性順勢點了點頭,笑道:「聽說王爺也在這裡,所以想要拜訪一下。」

  繁盛這便大跨著步子三兩下到了屋子前,推開了門,請他入內。

  屋內的少年正坐在窗邊的桌案前,自斟自酌,姿態慵懶且肆意。

  聽到有人進來,他分毫也不為所動,依然旁若無人地舉杯自飲。直到不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他才微微側首看了過來。

  見是鄒元鈞,他微微挑眉,勾唇一笑,「鄒公子。」

  鄒元鈞忙向他見禮,「見過王爺。」

  端王的性子他琢磨不透。本在猶豫應該怎樣和端王爺開口,誰知對方根本沒問他的來意,直接舉杯隨意地朝著對面一指。

  鄒元鈞便過去落了座。

  可是思來想去,他仍然不知該怎麼和王爺開這個口。

  聽聞端王喜怒無常,做事但憑自己心意。如果一個說不好觸怒了他,還不知會引來什麼弊端。

  鄒元鈞這般左右舉棋不定之時,藺君泓卻突然開了口。

  「鄒公子可曾聽聞過,獅子和老虎的故事?」

  饒是沉穩幹練如鄒元鈞,冷不防從一個王爺的口中聽到這些,也是有些緩不過勁兒來。滯了一瞬,只得說道:「還請王爺明示。」

  「獅子最為兇猛,統治著森林。老虎雖也兇惡,卻不敵獅子,只能靜等獅子聲勢消弭之時再伺機而動。豹子有心想要分一杯羹,無奈見不到獅子,只能退而求其次討好老虎。聽聞老虎慣愛紋飾美麗的皮毛,豹子便將同伴咬死,取其美麗的豹皮,將它剝了下來送給老虎,藉以謀求老虎身側的位置。」

  藺君泓說完,輕輕地叩了叩酒盅。

  盅裡本就盛滿酒。隨著他輕微的動作,酒水晃動,灑了一些出來。

  「鄒公子覺得,這豹子能否得償所願?」

  鄒元鈞覺得藺君泓話裡有話。一時間琢磨不出其中的意味,只得暫且保持了沉默。

  藺君泓輕輕一笑,一口將酒飲盡,拿起酒壺來給他們兩人各倒了一杯。

  酒水淅淅瀝瀝落入盅裡,嘩啦啦的響聲將他的聲音打碎,聽上去有些柔和,有些飄渺。

  「要我說,這豹子著實蠢笨了些。老虎自己怕是都自身難保,怎保得住它?改天它被獅子咬死了,怕是都不知曉怎麼回事……鄒公子,你以為如何?」

  鄒元鈞默默思索。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了這些天聽聞的一些事情。

  據家裡僕從說,二房的人最近好似和太子府裡的往來密切了些。

  消暑宴後,太子妃曾特意遣了人來送鄒家人。事後太子府還送來了一些小禮物。

  元槿的倒也罷了,不功不過,和旁人一樣都是精緻的荷包。

  鄒元杺的聽說荷包裡還有別的東西。具體是什麼,他並未多問。

  還有,前兩天老太太出門一趟時,元槿身子不適沒有跟去,鄒元杺跟著去了。誰知,恰好遇到了出行的太子妃……

  鄒元鈞心中一凜,當即站起身來,斂容朝藺君泓抱拳一揖,「多謝王爺提醒。」

  「我說什麼了值當你謝我?」藺君泓輕嗤一聲,「不過是念在和鄒大將軍曾經並肩作戰的情意上,給你講個頑笑。你還當真事兒了。」

  鄒元鈞瞭然,笑道:「王爺肯開口,即便是頑笑,那鄒某也當謝謝王爺的頑笑。」

  藺君泓斜睨了他一眼,晃了晃杯中酒。

  強光透窗而入,烈烈金色灑在他的週身,將少年的眉眼渲染得更為亮眼和絢爛,有種奪人心魄的肆意和張揚。

  但仔細去看,他的笑容卻是和這陽光融在了一起,溫暖而又柔和的。

  鄒元鈞忽然覺得,端王爺許是不像外界傳揚的那般不近人情。

  思及此,先前他有些不好開口提及的一些事情,此刻就也好開了口。

  「……妹妹這些日子剛好,這些知識,全是以往不曾學過的,如今需得一點一滴地從頭學起。我便想為她尋一位好的女先生,就尋到了姚先生。只可惜……」

  鄒元鈞頓了頓,喟歎道:「只可惜姚先生並不應允。我想再繼續去請,才得知端王爺已經將她請去了。」

  「你的意思是——」

  端王爺一挑眉,揚起了個笑來,「你想跟我搶人?」

  他神色忽地冷冽,眼露煞氣,讓鄒元鈞忍不住想要後退。

  可此時正坐在椅背上,根本退無可退。

  「不敢不敢。」鄒元鈞道:「我是想讓妹妹跟著姚先生一起學習,不知可不可以。」

  端王爺秀挺的眉端微微蹙了起來。

  鄒元鈞忙道:「槿兒很乖巧,不會擾亂到小郡主的學習。而且,槿兒需得從頭開始學,剛好和小郡主的進度一樣。」

  藺君泓面露難色:「我倒是沒關係,只不過……」

  他話頭猛地截住,半晌沒言語。

  鄒元鈞暗暗歎息了聲,面上的笑依然溫和,「王爺不必為難。若是不能也沒關係。是我唐突了。」

  「我不是不肯。」藺君泓笑,「只是我那外甥女性子乖戾,若她一個不喜,恐怕這事兒就難辦了。我回去幫你問問。」

  鄒元鈞眼神黯了黯,頷首道:「我知道。多謝王爺。」

  看他的神色,顯然是不覺得這事兒能成了。不然,沉穩如他,斷然不會明顯地露出這般頹喪的表情。

  藺君泓沉吟了下,朝繁興看過去,使了個眼色。

  繁興在旁適時說道:「王爺,據屬下所知,小郡主很喜歡鄒三姑娘。」

  「哦?竟有這種事?」端王爺眉目間滿是訝然,轉而對鄒元鈞笑笑,說道:「若真如此,那便好辦了。回去我和可晴說一說,勸一勸她。說不定能成。」

  鄒元鈞沒想到事情還有轉圜餘地,趕忙謝過了他。

  「鄒公子太過見外了。」

  端王爺笑得和藹可親,「大家往後少不得會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必如此客氣。」

  回到府裡後,鄒元鈞考慮了一路,最終還是先去晚香苑見過了老太太。

  彼時老太太正吩咐蔣媽媽把一對翡翠鐲子裝進紫檀木的匣子裡。

  「這對鐲子雖成色極好,但怕是不太適合太子妃吧。」蔣媽媽壓低了聲音,和老太太輕聲說道。

  太子妃近日來身子不太好,這樣翠綠通透的色澤,她壓不住。

  「太子妃不適合沒關係。」老太太笑道:「陸老太太適合就可以。」

  太子妃娘家姓陸,她是陸大學士嫡親的孫女。

  蔣媽媽這才明白過來。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將匣子合上的時候,忽然想到了前兩日二姑娘收到的那個香囊。

  香囊裡有一對金鑲玉的耳墜,小巧可愛,十分適合十多歲的女孩兒們戴。

  旁的姑娘都沒這個,只二姑娘有,想必太子妃是已經擇定了人選。

  老太太如今送這對鐲子,就是回給太子妃的謝禮。

  蔣媽媽有些為三姑娘高興。在她看來,高公子可是比太子強多了。但轉念想想,又有些心裡不是滋味。

  她覺得,老太太這鐲子送的有些太重了。這副鐲子,換十幾對那種耳墜都完全使得。

  兩人剛將紫檀木匣子合上,就聽喜菊來報,說大少爺來了。

  鄒元鈞進屋的時候,搭眼就看到桌上有個紫檀木匣子。半尺見方的大小,一看便是擱首飾的。

  他的目光在上面微微一轉,並未停留。

  老太太和二房的人怎樣做,他管不了,也不用管。

  父親說過,只要看好了青蘭苑,看好了弟弟妹妹,讓旁的人沒能插進手來,父親就能保他們無恙。

  至於老太太……

  鄒元鈞向祖母行禮問安後,深吸口氣,穩住心神,平靜地說道:「前些日子父親給孫兒來了封信,說是妹妹既然大好了,母親的嫁妝還有青蘭苑的事情就可以交給她了。畢竟是女孩子,早點學著管家也是好的。」

  老太太眼神一閃,劃過一絲精明。

  她沒想到,老大的手下竟然那麼能幹。

  槿丫頭才醒了多少天?他居然已經收到了消息,而且,還把自己的意思傳回了京裡。

  老太太又是因大兒子的出息而驕傲,心裡又因為他的這個做法而不喜。

  大兒子什麼都好。就是自從他媳婦兒死了之後,性子變得愈發詭異起來,防人防得厲害。就連親娘,都要子丑寅卯地算個清清楚楚。

  這不,他女兒剛剛好了,他就忙不迭地把屬於青蘭苑的產業盡數要回去了。

  不過這也是當初約定好了的。

  老太太歎氣,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我稍後就讓人送過去。」

  鄒元鈞心裡遲疑了下,面上沉穩地道:「父親還說,槿兒的婚事,若不出意外的話,就照著以前的來。」

  照著以前的來,就是說,要配給高文恆那小子了。

  老太太心裡忽地冒出了一股子怒火,冷哼道:「你父親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還會害槿丫頭不成?!」

  鄒元鈞靜立不動。

  其實,父親的信上並未提及這個。只是對太子好色的名聲有所耳聞,而槿兒的相貌著實太出眾了。他怕老太太對元槿也會有什麼想法,所以提前借父親的口來堵住老太太的念想。

  他羽翼未豐,無法抵抗住大人。但會竭盡全力保住自家弟弟妹妹安然無恙。

  哪怕是騙了老太太、他的親祖母,也在所不惜。

  稍後父親若是怪罪,他一力承擔。

  老太太發了會兒火後,鄒元鈞默默承受了。而後,行禮退下。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老太太揉了揉眉心,問蔣媽媽:「春季的帳都已經整理好了吧?」

  「旁的還沒好,不過青蘭苑的已經好了。昨兒晚上才趕出來的。」

  「幸好。幸好。也就你知道我的心,知道先做哪一個。」老太太的聲音裡透出一絲疲憊,「老大家的那份,你給鈞哥兒送去。」

  蔣媽媽應了聲後,有些猶豫地說道:「大太太的嫁妝裡還有些東西對不上數。」

  「我心裡有數。」老太太難得地對著她也有些不耐煩了,「你先把上一季賺得的銀錢和帳本給鈞哥兒送去。」

  珠簾晃動聲響起。

  蔣媽媽已然出去。

  老太太深深歎了口氣。

  這些時日為了打點太子妃那邊,可是多花了不少銀子。前面挪動了大房的一些,近日來才剛剛填補上。結果春季的帳現在才整出來。

  至於高氏的嫁妝,這些天也得盡快填補好了。幸虧挪用的不多。

  她也是沒辦法。

  鄒老爺子是文官,官兒不大,卻帶著股子迂腐氣,不屑於那黃白之物。偏還不許她插手那些。結果,他過世的時候,家裡已經沒剩下多少產業了。

  若不是大兒子給了她些田地鋪子充到公中來,說是靠著這些賺得的錢來供家人吃用,鄒家怕是早就支撐不下去了,少不得還得挪用她的嫁妝。

  若真挪用了她的嫁妝,她的老底可就不保了。

  不過,兒子送她那些田地鋪子也不是白送的。

  交換條件就是,幫忙照顧好大房的孩子們。

  她既要幫忙打點好老大亡妻高氏名下的嫁妝,然後把銀子盡數給高氏的幾個孩子,她這邊分毫不留。還要保證大房那幾個孩子無憂無慮地長大,不被二房的人欺負。

  老太太也知道,後面這一條,是因為老大媳婦兒的死,讓老大對老二家的產生了嫌隙,所以一直提防著老二家的。

  可,都是一家人,這樣又是何必呢?

  真要鬧得太僵,讓別人看了好戲,這鄒家的名聲恐怕就完了。

  思及此,老太太的眼中凝起一股郁氣。

  這大兒子分分毫毫都要和她算計清楚,鈞哥兒那脾氣,倒是和他爹像。

  得虧了和大兒子約定的這些,雖白紙黑字寫明了,卻也只有幾個人知曉。不然的話,她的臉面怕是都要盡數丟光了。

  老太太想到太子的態度轉變,想到之前鄒元鈞的那番話,喚來了喜梅,「你去三姑娘那裡,把那布料的牌子拿回來吧。」

  收回牌子,便是收回管家權。當初二太太的牌子被收回,可是鬧了不小的動靜。三姑娘那裡……

  「要不要讓蔣媽媽來?」喜梅有些猶豫,「大少爺今兒在家裡呢。聽人說,剛剛去了青蘭苑,如今怕是和三姑娘在說話。」

  老太太剛才是氣得頭有些發痛,此時清醒過來,也覺得有些不妥。

  身為大將軍府長房嫡女,元槿必須要學會理家管家。而且,還得管得好,管得妥當。

  鄒家嫡女女兒的名聲好了,對鄒家的名聲大有益處。

  連帶著往後元杺也會臉面十足。

  不過元杺那邊也得開始提點著些。

  老太太想了想,吩咐喜梅道:「布料的那個你不用去要了,留在三丫頭那裡。你把元杺給我叫來。」

  元杺雖然相貌好,又得了太子的青睞,但她性子不夠沉穩。若真去了,少不得要壞事。

  如今得教教她管家,順便壓一壓她的性子。

  老太太把負責藥材的牌子給了鄒元杺的消息傳到青蘭苑時,鄒元鈞正在元槿屋裡看她寫字。

  「哥哥,我這次寫的怎麼樣?」元槿拿著自己剛寫的一張問鄒元鈞。

  說實話,元槿的字真算不上好,頂多是「工整」罷了。

  但鄒元鈞依然睜眼說瞎話,「槿兒寫得很好。」

  元槿一聽就知道哥哥是在安慰她,憋著一股氣,忍不住橫了他一眼。

  鄒元鈞被妹妹這氣悶的樣子給逗笑了,「當然,在有些地方再注意一下,能寫得更好。」

  鄒元鈞說著,拿起筆來在旁邊寫了一個同樣的字。

  元槿以往沒有練過毛筆字。看著哥哥寫得挺拔,就留意著他的抬筆落筆。又不時地問他,某一劃怎麼寫更好。

  兄妹倆在小書房裡正說著話,櫻桃氣呼呼地衝了進來。看見鄒元鈞,趕緊行禮。

  元槿知道這丫鬟雖然性子活潑,卻不是個不懂禮的,忙問道:「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櫻桃就把牌子的事情說了。

  她本是替姑娘打抱不平。須知管著布料雖然看著好,但哪有管著藥材實用?

  但凡是個人,誰沒個頭昏腦熱的?大大小小都需要藥材。有時候用藥早一點和晚一點,那治病的效果就不一樣。

  鄒元鈞和元槿倒是不太在意。

  自己娘手裡就有藥材鋪子,還有個藥莊。這些東西,他們倒是真的不太放在心上。

  櫻桃見到少爺姑娘都氣定神閒,就也冷靜了下來。告了聲罪,繼續做自己的活計去了。

  鄒元鈞想到今日見的端王那一面,思量了下,問元槿:「考靜雅藝苑的事情,你可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若他沒記錯的話,龍舟賽後妹妹曾無意間提過一句,太子妃也說過考上藝苑對她大有裨益。

  原先沒覺得怎樣。如今聽了端王爺的提點,再細細想來,太子妃那話或許另有深意。可不管對方到底是何打算,左右大房的人已經下定決心和太子府不會有甚糾葛,就斷不會再理會那邊。

  他想知道的是妹妹真實的打算。不是妹妹聽了太子妃或者是老太太的話後,潛移默化下而產生的想法。

  「是。」元槿頷首應答著,認真地道:「我是真的想考。」

  一來,她是真的想學點東西。

  二來,她也不太想鎮日裡在家裡待著。

  將軍府裡有二太太、二姑娘,還有不知道存了什麼心思的老太太。與其天天和她們相對,倒不如考上藝苑,到學堂裡住著,和那些或是文雅或是嫻靜的女孩兒們相交。

  她知道,靜雅藝苑裡鄒元楨和趙秋宜這樣心性狹隘的人。

  但她更相信,大多數的女孩子們都是美好的。

  她想多認識些朋友,尋到真正與自己相合的好友們。

  看到妹妹這樣有想法,鄒元鈞深感欣慰,緩緩笑了,輕輕揉了揉她頭頂的發。

  「好。一切都依你。」

  第二日,鄒元鈞依舊回了國子監。

  又過了幾天,公主府傳來消息,姚先生肯收下元槿這個學生,讓她和小郡主楊可晴一同學習。

  這個消息在將軍府裡炸開了鍋。

  誰也沒想到,素來難說話的姚先生居然鬆了口。

  大家更沒想到的是,長公主居然也同意了這件事。而且,長公主府來的管事還說,為了不耽擱小郡主的學習,要鄒三姑娘一定住進公主府裡才行。

  旁人都羨慕元槿羨慕得緊。可元槿卻在暗暗糾結。

  打從在山明寺裡第一次見到明樂長公主開始,她就發現了,長公主不喜歡她。一點也不喜歡。

  一想到往後將要在公主府的生活,她的心裡就七上八下的。忍不住暗暗腹誹。

  同在京城之中,每日裡早一些起來,趕去公主府上學,完全來得及。

  為什麼特意加上一條,非要她住進公主府裡?

  這不是純粹給她添堵麼!

  思及此,元槿就有些發蔫。好在公主府的管事還帶來了小郡主楊可晴給她的一封親筆信,這才讓她鬱悶的心情得以緩解。

  「槿姐姐,你快來呀,我等你呢。其實前幾天我就想去將軍府告訴你這個好消息來,可是小舅舅不讓。非要等到今天,讓管事去說。我好想你,你快來呀。」

  小姑娘的歡快心情從字裡行間透了出來,元槿看了不禁莞爾。

  她雖不知為什麼端王爺不讓楊可晴親自過來,但她倒是覺得如今的安排不錯。

  因為剛剛管事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家人後,二太太很快地就趕過來了,磨著公主府的管事想要讓鄒元杺也跟著小郡主一起學習。老太太也心疼鄒元杺,跟著勸了管事一會兒。

  ——鄒元杺還沒考上靜雅藝苑。

  那管事苦笑著連連說自己做不了主,這才得以抽身離開。

  如果當時來的是楊可晴……

  小姑娘少不得要被那些人磨得頭昏腦脹。

  看完信後,元槿片刻也不敢耽擱,趕忙吩咐屋裡人幫她收拾東西。

  沒辦法。公主府的人催得急,讓她明日就搬到公主府去。

  好在她不喜好胭脂水粉,帶上筆墨紙硯、換洗的衣裳和簡單的首飾便好了。

  至於書本,姚先生已備好。到時候給束脩的時候,把書本的銀錢一起算上去,多給姚先生一些便可。

  忙活到了天擦黑,總算是準備妥當。

  元槿本以為新的環境會讓自己緊張興奮到無法入眠。誰知這一夜竟是睡得異常安穩。一沾枕就開始犯困,不多時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神清氣爽。元槿用過早膳便趕了過去。

  前些天消暑宴的時候剛來過公主府。那個時候因著各種各樣的事情,心情著實算不得好,所以未曾細細看過。

  如今再次踏入其中,因著求學而來,心境大不一樣。愉悅之下環顧四周,方才發現這裡景致著實不錯。綠樹成蔭,花木交錯。走在路上聞著淡淡花香,著實愉悅。

  只是這愉悅心情沒能持續多久,就在看到不遠處的人影後消失殆盡。

  「你怎麼在這裡?」徐雲靈面上陰雲密佈,直直地盯著元槿,眼中冒著火。轉眼一看跟在元槿身邊的丫鬟手裡拿著的一堆東西,嗤笑一聲,「別是來打秋風的吧。怎麼?將軍府已經沒落成這樣了?」

  元槿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有些瞭然。

  因為明樂長公主規矩多,不准將軍府的僕從跟過去,說到時候自會給她安排丫鬟僕婦,所以元槿在公主府門口就獨自下車過來了。

  接過她行禮的,是公主府的人,穿著公主府的服飾。

  徐雲靈看她孤身一人沒個家裡人僕從跟著,又是公主府的僕從拿著她的大包小包,難免想歪了。

  元槿懶得和她多解釋,笑了笑,壓根一個字兒都不說,繞過她就走了。

  徐雲靈見自己被忽視了,氣得想要跳腳。再一想到這裡到處都是公主的耳目,就沒敢把脾氣發出來,硬生生把一張俏臉憋得通紅。

  徐雲靈過來學琴,是徐雲靖特意拜託了明樂長公主的。

  其實對於徐雲靈的心思,這些年來藺君瀾多多少少有所察覺。只是藺君泓無意,徐雲靖也不答應,所以這事兒就一直耽擱著,權當不知罷了。

  但現在徐雲靈早就過了說親的年齡還沒定下來,而藺君泓也不小了。倆人也算得上是從小認識知根知底的,徐雲靖那邊又鬆了口,藺君瀾就也順水推舟,答應徐雲靈助她一臂之力。

  畢竟,弟弟藺君泓再這麼下去,實在不妥當。

  其實徐雲靖之所以鬆口,大部分原因還是因為前些日子他搞的那個烏龍而心懷愧疚。

  他本以為端王爺是看上了那鄒大姑娘。後來聽了王爺的話才知道自己會錯意了。可沒了鄒大姑娘,端王爺這麼單著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於是他異常悲壯地決定犧牲自家妹妹,讓她來給端王爺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擦個火花什麼的出來。

  當然,他也覺得這事兒十足十的成不了。

  徐雲靈自打穿著開襠褲的時候端王爺就沒拿正眼兒看過她。如今還能一下子另眼相看不成?

  不過,人吶,總得懷著點希望不是。

  所以徐大世子還是繃著臉將歡天喜地的徐雲靈送來了。

  藺君瀾對徐雲靈也算不得太喜歡。

  鄒家的三姑娘就也罷了。自家女兒喜歡,一提起那鄒三姑娘,小姑娘笑得大眼睛都成一條縫兒了。藺君瀾權當是給女兒找個伴讀就好。

  可是徐雲靈一直和楊可晴不和。找這麼個人過來日日帶著,可不是給小姑娘添堵的?

  所以藺君瀾一早就和徐雲靖說好了,徐雲靈只在學琴的時候過來。旁的時候一概別往這兒湊。不答應的話就別來了。

  徐雲靖趕忙和徐雲靈商量。

  徐雲靈知道明樂長公主和端王爺這姐弟倆的性子一模一樣,都是不好相與的。藺君瀾肯鬆口她已經十分感激了,自然是答應了下來。

  明樂長公主答應了徐雲靈是一回事,但是,她根本沒把徐雲靈太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把女兒將有個伴讀的事情告訴徐雲靈。

  今日剛好是學琴的日子。

  藺君瀾一早就吩咐人另外備了兩張好琴,來給徐雲靈和元槿用。

  聽聞兩個姑娘都已經到了,她便讓人將琴取出來,再好好擦拭一番,順便再好好調一下音。

  恰在此時,丫鬟來稟,說是端王爺來了。

  藺君瀾忙讓人將他請進屋子。

  看到姐姐居然備了兩張琴,藺君泓訝然,問是怎麼回事。

  聽聞徐雲靈將要學琴,端王爺微微蹙眉,臉色驀地發沉。

  ——怎麼又多出個人來?

  聽說徐家那姑娘和小丫頭不和。這不是給她添堵來的?

  徐雲靖那傢伙又在搞什麼鬼!

  看到弟弟不悅,明樂長公主難得地解釋道:「她是來學琴的。旁的時候不會過來。」

  端王爺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

  藺君瀾摸不準弟弟是什麼意思,說道:「她的琴若是學得好了,你可以試著和她合奏一曲。琴笛相和,很是不錯。」

  聽了她這話,藺君泓心中一動,揚起個笑來,轉著玉笛閒步踱了出去。

  藺君瀾只當他是高興了,暗暗鬆了口氣,想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果然不同一般。吩咐了人,往後徐雲靈來的時候,待她客氣點。

  端王爺離了這邊,腳下一轉,卻是去了另外一個院子。

  在院門口稍作停留,怔怔地看著那抹倩影半晌,他緩了口氣,信步前行。

  「聽說,你們今日學琴?」他似是十分不在意地問道。

  元槿正看著分給她的小丫鬟們幫忙收拾東西呢,冷不防聽到這麼個聲音,驚了一跳。

  回頭見是藺君泓,她剛要行禮,忽然想起來消暑宴那日他扶住她的那一幕,忙歇了這個念頭。躊躇了下,頷首應道:「好像是這樣。」

  「嗯。姚先生的音律十分不錯,你跟著好好學。」

  端王爺說著,掃了一眼自己的玉笛,唇角的笑意愈發深了許多,「樂器相和的聲音十分美妙,往後不妨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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