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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動了我的聽診器》第92章
92.

  鬧劇雖然落下了帷幕,但餘韻未消。舒秦從茶水間喝水出來,辦公室還在議論剛才的事。

  對於章派的做法,科裡不滿的聲音多,贊同的聲音少。

  舒秦沒參與討論,但她能聽得出來,經過這幾場風波,章派失去的不僅是行政上的話語權,還有一部分中間派的支持。

  趁辦公室人多,舒秦去謄寫明天要訪視的病人,好多學生聚在桌前看電腦,近看才知道,學校要舉辦研究生論文大賽了,分一二三等獎,網站上剛出了通知。

  濟仁隔三差五就來場競賽,要麼考實踐技能,要麼考理論知識,名曰「抓教學、促培優」,舒秦早就習以為常了。

  同學們一窩蜂下載報名表,有人問:「舒秦,你報名嗎。」

  「報,等著下報名表呢。」

  「我正好多下了一份,給你吧。」

  「謝謝。」舒秦笑著接到手中,根據比賽規則,勝出者不但可以參加各專業明年的國際年會,還會作為當屆的學生代表在畢業典禮上發言。

  舒秦腦補一番自己的畢業典禮,到時候禹明肯定會來,要是她能作為學生代表在臺上發言……光衝這一點也得報名不是。

  吳墨說:「內科系統的消息比我們靈通多了,剛才我電梯裡遇到戚曼,她們都交完報名表回來了。」

  舒秦聽到這名字就皺眉。

  提起筆來,刷刷刷把表填好,轉博的事已經確定,課題方向卻沒有變——【食管超聲在心臟麻醉中的應用】。

  仔細核對了細則,她問:「是交給吳教授嗎?」

  「對,吳教授統一交給研究生辦。」

  舒秦把表交過去,接著去訪視病人。

  主任辦公室門開著,林景洋剛好進去,辦公桌前還有一個人,但身影被擋住了,舒秦猜是羅主任。

  「景洋,我給了你一天時間,你想清楚沒有。」

  咔噠一聲,門被林景洋關上了。

  他心理素質相當過關:「羅主任,我真的不太清楚這件事。」

  羅主任陡然拔高嗓門:「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你還這麼年輕,業務上一時的得失不算什麼,可路要是走歪了,任誰都救不了你!我給你最後一個小時,科教科還等著我回話。」

  舒秦心猛地一抽,明明跟自己沒關係,空氣卻有種凝結成冰霧的感覺。

  身後又有人出來了,她沒再往下聽,悄步離開走廊。

  訪視完病人回來都七點半了,科裡人大多都下班了,走廊鋪著橡膠地板,踩上去悄然無聲。

  主任辦公室裡還有人在說話,隱隱約約聽不清楚,但音調明顯比剛才高昂。

  舒秦略一停步,走到隔壁,推開醫生辦公室的門。

  靠窗的位置上趴著一個女生,肩膀一聳一聳,分明在無聲啜泣。

  舒秦站在門口,是王姣姣。

  王姣姣身上還穿著白大褂,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淚痕狼藉,眼皮又紅又腫。

  沒等舒秦進來,她霍然站起身,胡亂掏出紙巾猛擦一把眼淚,推開椅子往外走。

  路過舒秦時腳步都未停。

  舒秦淡淡望著王姣姣的背影,她能猜到王姣姣為什麼在哭,卻沒辦法對她產生同情。

  又等了一會,禹明還沒回來,舒秦給他發條微信。

  【我在科裡等你。】

  【好。】

  舒秦望著螢幕,滿心惆悵。

  清平縣的業務剛剛起步,只要落實了專家團隊下鄉的事,禹明連夜就會開車回去,她想在那之前跟禹明吃頓晚飯,哪怕一起收拾收拾行李也行,但時間來不及了,八點她就得去疼痛病房。

  要不要拜託王南師兄替她收一個小時樣本?算了,老麻煩人家不好。

  從辦公室出來,她到茶水間接熱水,還在擰瓶蓋,王南推門進來了。

  「咦,王師兄。」

  王南滿頭亂髮:「我來吃個盒飯,師兄馬上要回清平縣了,他讓我今晚去病房替你收樣本。」

  舒秦又唏噓又感激:「總是麻煩王師兄。」

  王南打個呵欠:「總是這麼客氣。師兄通知我幹這幹那的時候,可是一句廢話都沒有的,通常是直接打電話,如果他老人家肯撥冗發短信,多打一個句號他都嫌浪費時間。」

  舒秦噗嗤笑,閱覽室有人說話:「這次洩題的事到底誰舉報的?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

  「還能是誰,章副主任那幫人唄,其實仔細想想,這件事性質挺惡劣的,如果真汙衊禹明洩題,影響羅主任競聘是一方面,還會引起羅主任對禹明的不滿。好好的師生關係,也許會就此出現裂痕。」

  「所以我就說嘛,到底是誰捅到學校和衛計委去的,一天過去了,總該有個具體的舉報人。」

  舒秦往裡瞥了瞥,早過了下班時間,陳師姐是今晚的「副班」,另外兩位老師大概要查文獻暫時沒走。

  人一少,說起話來透著隨意。

  王南端著盒飯推門,舒秦也進去打招呼:「師兄師姐。」

  都是羅主任的學生,彼此早就很熟了,陳師姐衝他倆點點頭,繼續查資料:「你們消息也太落後了,科裡早就傳開了,匿名信是老章今年招的那個七年制學生發的,舉報是為了轉博名額。」

  「王姣姣?怪不得這小姑娘剛才在辦公室哭哭啼啼的,安安靜靜讀個書不行麼,非要捲到科裡這些派系鬥爭。」

  「是啊,這情商,一看就是被爸媽給慣壞了。小小年紀心思用在這方面,以後這事傳開了,濟仁哪個教授願意招這樣的博士。」

  舒秦愣了愣。

  一整天了,王姣姣居然還是沒能撇清自己。

  照片明明不是王姣姣一個人拍的,可是林景洋從頭到尾都沒站出來。

  利用完自己師妹,黑鍋全讓師妹一個人給背了?

  陳師姐滑動鼠標:「你們看,科教科通知了:『青年後備人才』即將赴美,下周要搞思想動員大會,林景洋這一去就是一年,我們是不是得給他弄個歡送會什麼的。」

  「每年都有人出去,按照往年的規矩來唄,而且林景洋今年也申報了科技進步獎,我看他這幾個月天天紮在體外循環,課題申報成功率應該挺高,不知道禹明在清平縣弄得怎麼樣,如果不理想,這次林景洋勝算更大。」

  王南本來在埋頭吃盒飯,突然譏諷地笑兩聲。

  陳師姐訝道:「王南,你做課題做傻了吧,好好吃著飯,笑什麼。」

  舒秦越想越心寒,剛才提到的兩件事均關係林景洋今後的前途,到了這種緊要關頭,只要王姣姣拿不出確鑿證據,林景洋絕不可能主動站出來。

  章副主任為了培養林景洋傾注了大量心血,即便清楚事情真相,也只會棄卒保帥。何況王姣姣的確參與了拍照,又談何無辜。

  王姣姣現在舉目無援,難怪哭得那麼無助。

  這也就算了,最讓舒秦心塞的是,全科上下,連陳師姐他們在內,都對林景洋觀感不錯。

  「哎?我是不是眼花了,林景洋的名字怎麼沒了?」陳師姐抬起鼠標,訝異地抻了抻數據線,湊到螢幕前。

  「啊?不可能吧,你再刷刷。」

  「真的,十分鐘前還有,一刷新就沒了。」

  王南和舒秦都過去看,青年後備人才名單上面本來三個名字,現在只剩鄒茂和內分泌的那位師姐了。

  「出國手續都快辦全了,怎麼突然缺一個人,系統出bug了?」

  「不像bug,你看,科技進步獎的申報名單還有林景洋。」

  閱覽室寂靜下來,羅主任從不阻撓年輕醫生出去學習,大家都是聰明人,過了片刻,陳師姐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羅主任把林景洋叫進去那麼久,該不會——」

  另位師兄也一臉懵逼:「我擦,會是林景洋?完全想不到,平時沒少跟他打交道,他可是公認的君子啊。」

  舒秦沒吭聲,難怪羅主任情緒那麼激動,所謂最後一小時,就是指的這件事?

  「章副主任明天不會又鬧一場吧?」

  「鬧也沒用,如果僅僅只是舉報,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以羅主任的一貫作風,他也不可能因為舉報的事去故意針對某個人,既然做出這個決定,應該也是林景洋做得太過火了。」

  外頭走廊上有人說話,主任辦公室出來人了,羅主任聲音很冷淡:「事情就這麼處理,你先回去。」

  閱覽室的人互相望著,沒人敢出去確認。

  等了一會,外面始終沒聲音,最後還是王南懶洋洋起身:「快八點了,得去疼痛病房了。」

  舒秦順勢拿起水杯。

  兩人出來,意外發現林景洋還留在走廊裡,看不到林景洋的表情,但能察覺他不對勁,他像是陷進自己的世界裡,脊背不像平時那麼挺直,腿也像被釘在了原地,直到主任辦公室電話響起來,他才彷彿被拉回現實。

  他遲緩地邁動步伐,舒秦和王南默默跟在後面。

  走到電梯間,林景洋固執地扭頭望著窗外,明明聽到腳步聲也沒回頭。

  舒秦目光越過林景洋的肩膀,看向外面的天。

  夜色蒼濃,幾點疏星。

  平時她也喜歡仰頭看濟仁的天空,若是白天站在窗口眺望,會看見一片沁人心脾的澄淨的藍。有時候她覺得這片天很小,有時候又覺得大得出奇。

  剛進學校時,舒秦曾認為自己抬手就可摘星。經過幾年的沉澱,才知道濟仁的天空那麼遼闊。

  那片誘人的蔚藍色,應該沉澱到了濟仁所有學生的求學生涯裡。

  她猜不透林景洋現在腦子裡想些什麼,她只知道,他周身散發的低氣壓讓這個狹窄的空間都變得窒悶了。

  好在電梯門開了。

  「師兄。」

  禹明一抬頭,目光落在舒秦身上。

  舒秦鬆口氣,忙迎過去,林景洋扭過頭來,看到是禹明,立刻收攏了身上的失落,若無其事進電梯。

  禹明當林景洋是空氣,對舒秦說:「你和王南在這等我,我找羅主任簽個字。」

  這句話像一個火星,瞬間引爆了林景洋積壓已久的情緒。

  都進了電梯,又驀然撤回來。

  「是你告訴羅主任和科教科的?」

  禹明這才轉臉看林景洋,滿臉譏諷:「什麼?」

  「你是上個月的白班老總,只有你能在這麼短時間查到具體時間和具體台次。」

  禹明低頭笑了笑。

  舒秦心一通猛跳,驟然失去出國資格,林景洋瀕臨崩潰,平日的偽裝悉數褪去。

  說這話的時候,他目光發冷,咬肌若隱若現。

  而禹明,顯然也沒打算克制自己的情緒。

  空氣裡湧動著越來越濃厚的火藥味,舒秦唯恐矛盾升級,不動聲色攔到禹明面前,同時輕輕拽住他的胳膊。

  林景洋冷笑:「倘若問心無愧,舉報不會損害科裡的利益,青年後備人才競爭有多激烈你們不是不知道,用這種方式來打擊報復,是不是有點睚眥必報了?」

  禹明揚了揚眉:「你這是在質問我?你配嗎?」

  林景洋額角青筋畢現,緩步走近:「下個月我就能走了,就因為你昭告天下,我丟了青年後備人才名額,禹明,非要說我卑鄙,你又能好到哪去?」

  禹明嗤笑:「昭告你媽的昭告,羅主任是因為你舉報取消你的名額?我雖然不在科裡,但我猜得到怎麼回事,他知道你在乎這個名額,今天應該給過你很多次說實話的機會,可你一次次讓他失望。有本事你繼續讓你師妹幫你背黑鍋啊,林景洋,你是個男人嗎。」

  林景洋眼皮一跳,勉強維持沉穩:「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們手下留情?就因為我認了這件事,院裡雖然取消了我的青年後備人才,還給我留下了科技進步獎的參賽資格?」

  「說反了,如果你一開始就認了,羅主任也許不會做得這麼絕。奇怪了,你怎麼突然肯認了?你出國,你師妹在科裡擔驚受怕,你自己也知道這事辦得不地道?林景洋,你還沒壞到底啊。」

  林景洋仰頭笑了笑:「禹明,我只是想爭取進修的好機會,你漏掉的東西,我憑什麼不能視作寶貝?你我同一屆進科,進科以後你占了多少天然的資源,你心裡沒數嗎?羅主任有多縱容你,你不清楚嗎?你有什麼資格總在我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論實力,我從來沒輸過你。」

  禹明面無表情往前邁步,王南聞到危險的信號,忙用胳膊攔住禹明:「師兄。」

  誰知禹明動作太快,手一抬,揪住了林景洋的衣領:「那你就拿實力來跟我競爭,別把心思用到歪門邪道上,羅主任——你扳不倒,我——你碰不了,但如果你像這回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禹明一指舒秦:「你要什麼,我就跟你搶什麼,你應該慶幸你這次遇到的是羅主任和我,不然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林景洋面色變了幾變:「行啊,這次科技進步獎,拿實力說話。」

  禹明諷笑:「我會讓你輸得找不著北。」

  舒秦和王南費盡全力才把兩人扯開,電梯門開了,一群女生嘰嘰喳喳的,看到這幅場景,吃驚不小:「這、這不是麻醉科的禹總和林師兄麼,怎麼回事。」

  電梯間硝煙濃厚,任誰都看得出兩人剛才起了激烈的衝突。

  慌亂之中,有人按住開門鍵:「兩位老師,沒事吧。」

  這聲音很熟悉,舒秦沒來得及確認,林景洋抬手整理弄皺的衣領,繞過禹明,佯做隨意地說:「沒事。」

  他頃刻間恢復了平日的風度,進電梯時,很自然地按下一樓按鈕。

  舒秦留在原地望著林景洋,明早全院都會知道林景洋名額被取消的事,雖然他有意遮掩,身上的頹敗感卻藏不住。

  旁人似乎察覺到林景洋心情極差,沒人敢跟他搭腔。舒秦有種預感,林景洋輸了這一局,一定會想方設法在科技進步獎中扳回一局,但至於他能否如願,誠如他自己所說,全看個人實力和課題是否順利了。

  電梯門緩緩合上,禹明抬手扯了扯歪掉的領帶,終於收回了視線。

  「等我一會,我很快出來。」

  他嗓腔還有點沙啞,舒秦心情也還未徹底平復,點了點頭。

  王南本打算直接回疼痛病房,怕禹明和林景洋撞上又起衝突,也留了下來。

  等了幾分鐘,禹明推門出來了,申請表上羅主任已經簽好了字。

  舒秦看看他身後:「咦,主任還不打算下班?」

  「沒忙完。」

  王南隨兩人進電梯:「主任被林景洋這事給氣壞了吧?」

  難免會失望,不過禹明只說:「競聘剛結束,最近有挺多報告要寫。」

  王南默了默,語氣很正經:「師兄,剛進科的時候科裡老拿林景洋跟你相提並論,連我也差點被糊弄過去了,現在照我看,他哪能跟你比,師兄你是喬峰,他頂多算個慕容復。」

  舒秦咂摸這句話:「王師兄,你這比喻——」

  「是不是很恰當?」

  舒秦忍不住笑起來,陰霾一掃而光。

  禹明瞥瞥王南:「看來我這當師兄的對你還是太寬鬆了,你天天跟我說忙得睡覺的工夫都沒有,看武俠小說倒是挺有時間,組裡現在也挺忙的,要不再給你佈置點任務?」

  電梯門開了,王南藉著低頭看手機,拔腿就走:「八點二十分了,第一批樣本快做完了,師兄,我就不送你了啊。」

  沒等電梯門合攏,王南又飄過來一句:「愛豆,加油。」

  空間裡只剩兩人,禹明皺眉:「『愛豆』, Idol?」

  「飯圈用語,王師兄深藏不露,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他還知道什麼美顏app,這小子最近好像挺閒的,應該是課題快收尾了。要不這樣,後面這幾個月,我讓他和你輪著收樣本?」

  「放過王師兄吧。」舒秦笑道,「我猜他可能是談戀愛了,最近好不容易能抽出點時間,你就別折磨他了。」

  「我不是怕你晚上來回跑太折騰了嗎,往後天氣越來越冷了,王南這小子可比你皮實多了。」

  舒秦想起剛才的事,心底充盈著一股柔柔的蜜意,頭一歪,她靠在他肩膀上:「才十分鐘的路程,再說你又不在這,我平時晚上去病房收樣本,也不耽誤什麼。」

  禹明側過頭看舒秦,她正藉著光亮的電梯悄悄打量他,嘴上不說,一舉一動分明都在纏他。

  他目光跟鏡子裡的她對視,頭卻稍稍一低,唇碰到了她的髮頂,若有若無的一縷熟悉的幽香,讓人迷戀。

  她再這麼看他,他怕自己今晚捨不得走了。

  咫尺空間靜謐無聲,每回提到離別,彷彿都會滋生出傷感的情緒。舒秦心有靈犀,下意識輕輕摩挲他的手,抬眼瞟他:「要不明早再走?」

  怕禹明嘲笑她,她忙又補充:「主要是怕你晚上路上交通不安全。」

  禹明確實笑起來,但他內心有如藏著魔鬼,好一通掙扎。

  等待的間隙,舒秦低頭瞧見他手裡的錶,突然清醒幾分:「專家團下鄉義診的活動申請批下來了?」

  「月底會出發一波去清平縣。」

  「真的?」

  「真的。」

  叮的一聲,一樓到了,舒秦只顧看他給她的表格,任禹明牽她出去。

  於她而言,這簡直是這幾天聽到的最好消息之一。只要宣傳工作做到位,大型義診活動會吸引不少癌痛患者前來就診,縣醫院設立疼痛病房及兩科合作的消息,也會迅速在清平縣傳開。

  「明天一到清平縣,你就會安排這個事?」

  「越早宣傳效果越好。」禹明拉著她往前走,提到課題,整個人都冷靜下來,再捨不得也得走,清平縣病房剛收了患者,劉主任還等著他回去指導業務。

  他必須把低廉的診療價格和確切的臨床效果結合起來,在剩下的時間裡,做出一份滿意的成績單。

  舒秦望著禹明的側臉,心中有數了。

  他顯然已經下定決定連夜出發。

  她只得把她那些眷戀和不捨也都壓了回去。

  回到家,兩人忙著整理行李箱。

  禹明把舒秦爸媽給的五穀雜糧粉、核桃、蔬果粉,都收進了箱子。

  舒秦給他買的衣服、鞋襪,他也一一收妥。

  舒秦看到箱子一角躺著一個木製相框,應該是禹明曾經發給她看過的那張母子合照,就連去清平縣,他都不忘把這張照片帶在身邊,

  她從書包裡取出星期天爸爸做的一袋點心,給禹明放到箱子裡:「今天收在櫃子裡,沒來得及給你,最好明天就把它們都吃完,再放就不新鮮了。」

  接著又拿出家裡帶來的幾盒花茶:「這個是我爸爸讓我帶來的,他說讓你給清平縣醫生帶過去,就當隨手禮了,貴是不貴,但也算一份心意,一來二去的,科裡醫生也會更支持你的工作。」

  禹明接到手中,其實他早就買了幾盒茶葉準備帶到清平縣,但是當著舒秦的面,他不動聲色地摩挲那幾罐花茶:「也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好,都聽叔叔的安排。」

  舒秦觀察著他的表情:「討厭。」

  他抬眼看她:「啊,我怎麼討厭了?」

  舒秦反正看破不戳破,只覺得又滿足又惆悵,八點多了,越晚出發,路上越不安全。

  能想到的,她似乎都想到了,能給他帶走的,也都塞進去了。起身環顧屋子,悠悠嘆口氣,實在沒理由拖延下去。

  禹明的車停在醫院,舒秦陪他到了停車場。

  行李箱放到車裡,後備箱的門往下一關,兩人相對而立。

  夜風漸起,他將她摟到懷裡,望著前方,吻住她的額頭說:「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

  舒秦嗯了一聲,把頭埋到他脖頸裡,從科裡出來這一路,她彷彿吃了一顆世上最甜的巧克力,這男人永遠做的多,說的少,但他的每一個舉動都是世上最真摯的告白。

  她心中別樣的滿足,踮腳吻了吻他,齒齦之間,逸出一句話:「忘告訴你了,你也是我愛豆。」

  禹明心裡一蕩,脊背彷彿有螞蟻爬過,升騰起一股酥麻感。

  再待下去,今晚就別想走了。

  「你愛豆要出發了。」

  「出發吧。」

  他無聲一笑,鬆開她朝車門走去,短短一截路,下狠心沒回頭。

  舒秦留在原地目送他,直到他的車消失在霓虹燈下的街沿盡頭,她才萬分不捨地轉身,一個人回到了院裡。

  家裡的燈還亮著,每一個角落彷彿都透著禹明的氣息,舒秦洗了澡出來,隨便找出一套睡衣換上。

  接著她抱著筆記和書到書房,擰開燈。

  檯燈蕩開一圈橙黃色的光線,書桌上擺著一疊她和禹明從女生宿舍裡拿回來的筆記。

  舒秦對照著其中一本,攤開另一個全新的筆記本,然後提起筆來,在上面寫下她自己今天做的病例。

  禹明這本筆記幾年前記的了,扉頁上寫著出自《醫學日內瓦宣言》的一段話:「我不允許宗教、國籍、派別或社會地位來干擾我的職責和我與病人間的關係,當然,也包括偏見和敵意。」

  後一句是禹明自己加的。

  不知禹明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下寫下這句話的,他一向活得光明坦蕩,哪來的偏見和敵意。

  舒秦收斂心神,將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筆記。

  她詳細記錄了今天幾位病人麻醉誘導時生命體徵的變化,術中的波動,和術後甦醒的過程。

  認真做好分析和記錄,她在底下寫道:2018年x月x日,舒秦。

  寫完她望著筆記,這個習慣由羅主任傳給禹明,又由禹明傳給了她。

  這個男人,註定會是這個時代和這個行業的佼佼者,而她正循著他走過的痕跡拼命往前追趕。

  出了會神,舒秦突然意識到,晚上電梯裡說話的那個女生是戚曼,老長時間沒見戚曼了,她應該也報名參加了研究生論文大賽。

  舒秦淡淡翻著教材,紮紮實實地溫習到十一點半,把書收妥。

  回到臥室,她掀開被子上床。

  拍拍枕頭,舒秦貪戀地貼上去嗅嗅,只恨劉阿姨今天換了新床單,被褥間一點禹明的氣息都沒留下。

  因為牽掛禹明,她閉著眼睛躺了一會,沒睡著,乾脆坐在床頭又看起書來,等有了睏意,這才把手機音量調大最大,擱到了枕頭邊上。

  早上醒來,舒秦第一件事就是給禹明撥視頻。

  禹明很快就接通了。

  他看上去像剛洗過澡,額邊還掛著水珠,身上的襯衣倒是換了一件,但依舊滿臉疲色,而且,像是準備離開宿舍了。

  舒秦驚訝得忘了刷牙:「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多睡一會?」

  「早上六點到的,睡了一個小時,夠了。」

  舒秦心疼壞了:「下午呢?」

  「下午看門診。今早要跟腫瘤科主任一起查房,上午商討治療方案,一整天沒機會睡覺,晚上再補眠吧。」禹明目光往下落,「你身上穿的哪件睡衣?」

  舒秦低頭看了看:「就我自己的舊睡衣。」

  「我怎麼沒見過啊,看不清楚,鏡頭往下調一下。」

  「不給你看。」

  他逗她:「看一眼我就精神了,咖啡都不用喝了。」

  「真的麼。」

  「真的。」

  舒秦只得將手機往下對了對,很保守的一套睡衣,遮得嚴嚴實實的。

  禹明目光幽深,鬆鬆領口像是散熱氣:「行了,你愛豆要出門了。」

  舒秦甜蜜地關掉視頻,出門的時候,深秋的早晨,陽光透過薄薄的銀霧撒到身上。

  今天是個大晴天,她迎著朝陽往醫院走,他有他的征途,她也有她前進的方向。

  早上光顧著跟禹明通視頻,舒秦錯過了一條本地新聞推送,《某華裔成功人士在赴美多年後,於本周,低調攜眷抵達本市,據聞其罹患癌症,此事尚未得到本人及親友確認,或為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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