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王董既沒有答應這次的賭約，但是也沒有公開道歉。

　　他托了王琦導演做中間人，找陸漸行說和，意思是有些事情點到為止就可，不要做的太過分，於公，他是公司創始人，于私，當年陸漸行能進公司當上這個總裁，他也助力不少。

　　話到最後，王琦導演歎了口氣，無奈道：“這些事情我也不懂，但王董非讓我這麼打電話……”言外之意，他也很難做人。

　　陸漸行卻很給面子，先是痛快答應下來，又問他現在劇組拍攝情況，有沒有遇到難題，需不需要他做什麼。

　　王導聽他說話依舊跟之前一樣和和氣氣，這才放心下來，笑道：“有些困難，但是我們能克服。”

　　陸漸行“哦”了一聲，突然問：“王成君是不是快要殺青了？”

　　“後天，”王導並不知道王成君現在的合約情況，笑呵呵道，“陸總也認識他？他就差最後一場戲了。這孩子挺不錯，是個好苗子。”

　　“好苗子啊，那你好好培養一下怎麼樣。”陸漸行道，“殺青這事不用著急。”

　　王導一愣，沒太明白什麼意思。

　　陸漸行看他迷糊，乾脆點明：“我看下周殺青就合適，週三週五都不錯，是黃道吉日，諸事大吉。”

　　王導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要求，忍不住提醒道：“但是合同是到這週末的，多一天要多付一天的違約金。”

　　陸漸行道：“這個沒事，他不會要的。”

　　陸漸行說不會要王導還不太信，等掛了電話，收到了王成君經紀人的電話後才算踏實。那邊的意思是王成君自己想要在劇組多呆幾天磨練演技，爭取在最後一場大戲裏有個好的表現，希望導演好好照顧。

　　話說的挺漂亮，流程走的也嚴謹，從郵箱裏發了補充協議過來。

　　陳彩原本對這些毫不知情，只接到了王成君的電話說他的戲被安排到下周了。導演的意思是最後一場重頭戲，需要他好好表現，所以給他幾天時間琢磨琢磨。

　　王成君傻呵呵道：“正好我這幾天歇歇，胳膊和後背都曬傷了，一直沒敢請假呢。”

　　陳彩一愣：“我給你簽的合同上有假期啊，是劇組不給？”

　　“不是，我不好意思，”王成君嘿嘿笑道，“我們在軍區拍，看看人家真當兵的再看看我們……差距大的都覺得丟人，哪還好意思為這點小事請假。”

　　陳彩一想也覺得好笑，叮囑他：“那違約了記得要違約金。”

　　王成君啊了一聲，這才交代：“公司說不要了。還讓我感謝導演的栽培。”

　　陳彩：“？？？”這什麼鬼？

　　“但是你這晚了半個月吧，哪能說不要就不要？”陳彩難以置信道，“討好導演也不能這麼做。真為了賺人情，應該讓你經紀人先去撕他，然後你再站出來，說為了角色願意犧牲……現在別人沒吱聲呢你就這樣，等於自降身價好不好？”

　　他一時著急，說完卻又覺得不合適，畢竟王成君不是自己的藝人，自己這麼指手畫腳不太好。

　　陳彩剛要再往回圓一下場，那邊的王成君難得機靈一回，立馬道：“對啊對啊，陳哥要不你回來吧！你看你不在我都受欺負。”

　　陳彩：“……”

　　王成君：“王導跟我約了下部戲了，公司應該會給我點面子。到時候我跟他們好好說說，讓你回來繼續帶我，咱一塊吃一塊住一塊去公司，多好啊。”

　　“……不用了，”陳彩被他聲音膩歪地起雞皮疙瘩，無語道，“你老老實實的吧，你經紀人挺好的，是我剛剛想多了。”

　　“你沒想多，”王成君現學現用：“我這次就是吃虧了！吃老虧了。”

　　“那就吃點吧，”陳彩毫無原則地立刻改口，安撫道：“吃虧是福。”

　　王成君很委屈，他實在太喜歡跟著陳彩後面了，又聊得來又有安全感，當初自己小透明的時候陳彩就跟老母雞似的護著自己，現在好不容易眼看著要熬出頭，王導也誇他，製作人也喜歡他，他還想著趕緊混出名堂也給陳彩長長臉，卻突然沒了機會。

　　想報個恩也太難了。王成君歎了口氣，又想，這段時間在劇組裏幾乎與世隔絕，也不知道之前到底是什麼情況。等到殺青之後天天跟陳哥住一塊，一定要多培養感情，努力爭取爭取。

　　他在這邊打定主意，又高興起來，開始每天數著日子等殺青。

　　——

　　《神奇的兔子》第一天票房1.2億，幾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東視傳媒的歐陽導演在當天下午發表聲明，斥責天頤不正當競爭，惡意擠佔排片。等一番痛斥之後，這位導演又道，《代號A》是他的心血之作，公司的巨額投資也是為了推動整個電影事業的發展。如今遭到資本層面的惡意競爭，實在令所有電影人失望。

　　導演發完，東視傳媒的官微轉發。隨後，立刻有同期上映的另兩部撲街電影跟著起舞，暗示天頤傳媒跟幾大院線在幕後有不可言說的合作關係，旨在打擊同期電影，撬動前幾日的票房。如今不僅是《代號A》，他們也是受害者。

　　這番言論拼三接四起來，信息量巨大，正好週五臨近放假，這事一鬧，網上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

　　事情發酵起來很快，除了愛看熱鬧的網友，還有開始瘋狂抹黑的水軍從中攪局。這部分水軍一部分在網上引導話題散佈各種傳聞，另一部分則集中於各大平臺和網站開始給《神奇的兔子》刷一分差評。

　　天頤的公關雖然早早開始行動，但是對方在請水軍上顯然下了狠功夫，又聯合了不少明星站街宣傳，這邊的反擊收效甚微。等到要下班的時候，《神奇的兔子》評分也開始持續下跌。

　　陳彩原本不太關心票房的事情，這下也覺得東視傳媒的人做得有些過分。他正琢磨著要不要把自己認識的公關公司介紹給陸漸行，不行再黑回去，就聽宣傳部的Allen喊他幫忙。

　　Allen道：“陸總要接受專訪，現在記者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接待室那邊同事還沒佈置完，陳哥能跟我一塊去幫忙嗎？”

　　陳彩：“？！”專訪？

　　他痛快答應，跑下樓後先跟人確認：“是哪個陸總？”

　　“大陸總啊，咱公司門面。”Allen看他不瞭解情況，笑道，“說起來陸總有一年沒接受採訪了，前兩天我們頭兒還說得想聯繫一下《財經》，看能不能趕上十月刊，給陸總出個專訪。沒想到好事沒來，這種事先冒出來了。”

　　陳彩都快忘了陸漸行是個雜誌狂魔了，年年接採訪上刊物，比手底下的藝人都勤。

　　不過這次也屬於危機公關吧，這麼貿然就接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心裏擔心，問Allen：“現在準備什麼？是不是要準備發言稿？”

　　“不是，”Allen拿著塊泡沫板他一塊往接待室走，小聲提醒道：“是準備燈光。”

　　接待室裏，陸漸行已經西裝革履地準備好了，頭髮似乎也打理了一下。陳彩進來的時候，他正背對著門口親自指揮人幹活。而在他的位置上，此時坐著一位膚色跟他相近的替身。

　　陳彩：“……”竟然還有光替……

　　這架勢哪是臨時採訪啊，這是要佈置個攝影棚拍硬照吧？

　　陸漸行還沒察覺到有人來，在前面一臉嚴肅地看著：“後面的窗簾拉上，要不然臉色不好看。主燈光呢？放這邊，高溫濾紙加一下……”陸漸指揮著人放完，看了看“光替”的臉色，似乎不太滿意，又問旁邊，“塑膠泡沫板哪兒去了？”

　　Allen忙跑過去道：“泡沫板拿來了，陸總。”

　　“嗯，粘牆上去，輔助光40度夾角照過去，然後這樣，現在五官是不是更立體一些了？”

　　“是的，陸總，”陳彩突然從旁邊冒出來，故意道，“哇，這位帥哥五官更優越了呢！”

　　“！！”陸漸行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這才瞧見他。

　　陳彩趁人不注意悄悄朝他吐了個舌頭，忍著笑去幹活了。陸漸行當著一夥兒的面不好發作，只得繼續裝作不認識他。

　　一直忙了十來分鐘，接待室放了八九架大小瓦數不一樣的燈，數張白紙板和泡沫板，還有從外面臨時搬進來的綠植，為了裝逼從辦公室摘過來的畫框……最後成果倒是真的專業，陸漸行往位置上一坐，通過鏡頭看，360度無死角。

　　Allen他們終於鬆了口氣，佈置後好又紛紛出去開始準備其他的工作。

　　陳彩故意在一旁磨磨蹭蹭，等陸漸行把接待室的門關上，他才忍不住笑了出來。

　　陸漸行看他一眼，有些臉紅：“笑什麼笑？”

　　陳彩覺得他這種偶像包袱太可愛了，忙搖頭道：“沒笑啊，是佩服你，愛崗敬業，珍惜形象。”

　　陸漸行輕輕哼了一聲，回頭看了看門口，轉過臉飛快地在陳彩臉上親了一下。

　　他一會兒要接受採訪，因此工作人員給他化了點妝。這會兒剛親完，陳彩臉上就多了一點點的淡色唇印。

　　陸漸行嚇一跳，又忙伸手給他擦了。

　　“一會兒採訪估計問排片的事，”陳彩忽然覺得這滿屋子燈光烤的人出汗，忙轉移話題，問：“你緊不緊張？要是回答不好可能會被人黑的。”

　　“不緊張，”陸漸行看了眼時間，詫異道：“你怎麼沒下班？”

　　陳彩嘴甜道：“這不是等你嗎，要不然我自己回去做了飯誰吃？”

　　“王成君吃，”陸漸行瞅著他，“王成君吃完帥帥吃，反正小狼狗那麼多，我是排不上號的。”

　　“……”陳彩發現他還真挺小氣，忍不住笑道，“王成君在劇組呢，怎麼吃……哎不對！”陳彩腦子轉得快，立刻反應了過來，“是不是你讓王成君在劇組多呆幾天的？”

　　“是啊，”陸漸行沒好氣道，“別回來了，在那待著吧。”

　　陳彩：“……”

　　“你住他那邊，就跟我前後樓都不怎麼找我，以後要是搬去別的地方了怎麼辦？我跟你見面是不是得先交申請書，一個月批一次了？”

　　“不可能的，不會一個月的，”陳彩連忙擺手，逗他，“一個月我就幹成沙漠了。”

　　陸漸行：“……會下雨的又不只有我一個。”

　　陳彩：“……”

　　倆人正在這邊小聲爭論著，就聽外面有人說話。

　　陳彩聽著像是記者到了，連忙打住，正要悄悄開門出去，冷不丁被陸漸行拉了一下。

　　“你不是要等我的嗎？”陸漸行低聲道，“在外面等我，不許先走。”

　　陳彩也擔心他這邊，忙小聲道：“知道了知道了。等你。”

　　他給外面的人開門，順道躲在了門後。等記者和攝影師等工作人員進來之後，才趁亂從旁邊溜了出去。

　　——

　　這次過來採訪的是新娛樂的記者，之前雙方已經在電話裏進行過初步溝通，因此訪談進行的特別順利。直到提起這次東視傳媒的指責，陸漸行的語速才稍稍慢了一些。

　　他眉頭微蹙，神色十分無奈，對著鏡頭懇切道：“對於《代號A》票房失利這件事，我感到十分遺憾。歐陽導演對這部作品傾注的期望，拉來的投資，的確不是一般的高。如今票房不理想，他除了作為電影人著急之外，也作為投資人上火。這一點我可以理解，但這不應該成為他攻擊他人作品的理由。”

　　記者微微一怔，心想這人夠損的，上來還點名對方是沖著錢。她心裏好笑，臉上仍一本正經地問道：“歐陽導演的意思是，他是為了整個電影事業的發展而發聲。”

　　“那什麼才算是電影事業有所發展？”陸漸行微微皺眉，“他的電影掙錢了，整個國家的電影事業就是進步了。他要是沒掙錢，那整個國家的電影事業就退步了嗎，是這麼算嗎？”

　　記者笑了笑。

　　陸漸行自己搖了搖頭，這才端起架子，道：“電影是一門通俗的藝術，投資大不等於作品優秀，這個到底好不好，還是要看觀眾的體驗。當然《神奇的兔子》作為我們第一部 的家庭類動畫電影，離著“優秀”也還有一段距離。網路上大家的回饋我們都在看，像是畫質不夠精美，打鬥還可以激烈一些，個別的鏡頭切入略快……這些都是我們以後再製作時要注意的地方。現在它的票房成績領先，主要原因是它類型上占了優勢，父母都會儘量抽時間陪孩子一起看。”

　　“那行銷方面呢？”記者問，“歐導質疑《神奇的兔子》不正當競爭，這個你怎麼看？”

　　陸漸行道：“如果說首日排片42%屬於不正當競爭，那恕我直言，歐陽導演從一開始就沒正當過。”

　　記者：“……”她看了眼資料，還真是，那位導演的電影首日排片大部分都很高。

　　雖然陸漸行是在模糊焦點，但大家一般看不出來，也不用深挖。

　　她點了點頭。

　　陸漸行繼續侃侃而談：“至於行銷，大家策略的確不一樣。在電影市場上，歐導這樣的名導演是有優先投資權的，他能輕易拉到幾億的投資，劇組一拉幾千人，工作人員有助理，助理還有助理。行銷也是大手筆，把所有的管道都鋪上，電視、網路、戶外，處處都可以刷臉。辦一場發佈會，規模大的也要幾千萬。”

　　“但是我們不一樣，《神奇的兔子》只有我們自己投資，所以我們在人員上的花費很少，都集中在了後期製作上。宣傳也只能精細化行銷，剩下的宣發費用，我們沒去辦發佈會和酒會，而是全都用在了票補上。”

　　記者問：“那這次的票補費用大概投入了多少呢？”

　　“原本投入的不算多。”陸漸行打太極道，“但是現在決定繼續追加一部分。前四天都可以享受特價觀影，且不用搶票。我們天頤願意讓利，少掙些錢，在這個暑假和更多的家庭一起狂歡。”

　　他說到這突然一頓，從座位旁邊拿出一隻半米高的兔子公仔道，“而且我們跟各大影院聯合推出了抽獎活動，獎品就是我們的這款周邊產品，小兔子公仔……”

　　記者：“……”

　　—

　　陳彩在接待室外面等了半天，原以為十幾分鐘就能完事，誰想一等等了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記者抱著一隻大兔子公仔，跟攝影師從裏面走了出來，陳彩跟那記者有點交情，見狀忙跟打招呼，順道跟上去問了句情況。

　　記者回頭一看是他，頓時笑了起來，悄悄道：“你們陸總厲害了。”

　　“怎麼了？”陳彩半開玩笑道，“沒給我們老總挖坑吧！”

　　“怎麼可能，都是熟人了。”記者笑道，“不過這次你們陸總夠損的，我還以為回應一兩句就算了，結果他一邊狠踩歐導邊一邊誇自己，我都要笑死了。最後還介紹了二十分鐘的動畫周邊。”

　　“……”　陳彩沒想到陸漸行還會這一招，想了想問，“視頻是不是要今晚發？”

　　“對啊，我現在要趕緊回去做了。”記者道，“攝影師說這次燈光很完美，連我都漂亮很多。就是名字還沒想好，得取個博眼球的。”

　　陳彩想了想，靈機一動，笑道：“我倒是有個名字。”他說完見記者看過來，拿手一擋，低聲說了幾個字。

　　當天晚上八點，新娛樂果然準時發佈了對天頤傳媒總裁的專訪視頻。

　　不少人沖著陸漸行的臉點開看了看，等回頭再看標題，頓時笑噴了。

　　——關於這次的票房之爭，陸漸行：大家都捨棄了一點東西——我們不要錢，對方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