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陸漸行要辭職的消息不知道被誰洩露了出去，公司裏很快傳的沸沸揚揚。有人認為這正好跟之前的傳聞對上，還調侃這一屆同事算是旁觀了一場豪門恩怨。也有人覺得這事兒雖然看似合理，但又處處透著蹊蹺。

　　陸老弟卻很難接受。他暫時把其他事情放下，連續幾日去陸漸行那邊登門拜訪，想談談心看看是什麼問題，陸漸行卻只如常接待，談起這事兒也只說自己累了，不願被人罵，又說認為他可以獨當一面。幾次下來，全然看不出有什麼情緒意見。

　　他跑了幾趟無功而返，又去找陳彩，想從他那邊瞭解情況，或者讓他勸勸陸漸行。

　　誰想把人召去公司，又被陳彩給堵了一頓。

　　陳彩道：“陸總，我是公司的藝人經紀，現在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了。公司大事，我還是不摻和了吧。”

　　“這也不全然是為了公司考慮，我哥這幾年雖然看著閒散，但其實沒少操心。回籌轉策我不如他，公司能有穩定局面也是他的功勞。這時候他離開，豈不是為人作嫁勞而無功嗎？”陸老弟有點頭疼跟陳彩獨處，不過仍問，“所以你看，能不能跟他再談談？”

　　陳彩看他言辭懇切，也認真了一回，道：“不瞞你說，我倆私下幾乎不談公司的事情，所以辭職這事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不過既然陸總這麼肯定他的工作，為何不能支援他一次？”

　　陸老弟歎氣：“他一定是一時糊塗。”

　　他說完見陳彩並不信服，一想那天家宴陳彩也在，便攤開講，道，“我哥肯定是生氣了。你也知道，他回來的晚，所以家裏的親戚有些不太能接受，以前大家還能相安無事，就最近涉及到股份才有了些衝突。但是這些事情可大可小，大門一關，左右都是自家人，他又何必這麼較勁，意氣用事……”

　　陳彩一愣，看了他半天，忽然明白了過來，歎了口氣。

　　陸老弟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陳彩搖搖頭，看了他一眼，“很抱歉，這事我管不了。於公，我是公司的藝人經紀人，給藝人接合作談好價是本職。於私，我凡事以他為先，他做什麼我都認為是對的。倒是陸總你……”他說完一頓，緩了緩，又道，“既然你誇了他這一通，那希望以後也能記得他的這點好。”

　　陸老弟看他態度堅決，油鹽不進，更覺頭疼。

　　下午陳彩早早下班，從超市買了幾樣菜，回家之後罕見地直接進了廚房。

　　陸漸行正在客廳看電視，看他這樣愣了一下，想了想，坐著沙發上沒動彈。

　　這幾天他一直琢磨著跟陳彩講自己辭職的事情，無奈陳彩天天忙得像陀螺，一會兒要跟進雪瑩的廣告拍攝，一會兒又要跟自媒體的主編吃飯，跟某某商家的品牌公關喝咖啡。大晚上十一二點才回來，往樓下一坐也不得閒，開始上網看蔣帥的花絮。

　　陸漸行剛開始是沒摻上空，到後來就有點吃醋，心想蔣帥說句話唱個歌他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螢幕上，那麼關注，自己這事公司不可能沒有傳聞，他倒是一點兒都不關心。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到了最後便故意憋著不說。可是憋了好多天，心裏又不痛快，這會兒看陳彩哼著歌做飯，他坐了會兒還是坐不住了，跟去了廚房。

　　陳彩正在用app查菜譜，扭頭見他過來了，隨口支使：“你去把葡萄洗一下吧，剛在超市買的。”

　　陸漸行平時挺勤快，這會兒忽然就矯情上了，往旁邊一靠：“不想洗。”說完還強詞奪理，“這上面的白霜是果粉，養顏聖品，洗掉就可惜了。”

　　陳彩好氣又好笑，白了他一眼：“不幹活別往這湊，趕緊起開，去看你的電視去。”

　　“不去，”陸漸行道，“電視沒有你好看。”

　　陳彩搖搖頭，沒搭理他，等把幾樣青菜切好，開火燒水的功夫，轉身把那串葡萄放進玻璃碗裏，在水龍頭下仔細清洗。

　　陸漸行哼了一聲，見他還挺寵著自己，正要高興，就見陳彩把洗好的葡萄放一邊，將那碗水端了過來。

　　“給，”陳彩道，“你的養顏聖水，去一邊慢慢享用吧。”

　　陸漸行：“……”

　　他一頭黑線地把水接過來，又放了回去。

　　陳彩看他一眼，這才笑道：“今天陸總找我談話了。”

　　“哦，”陸漸行耳朵立刻支棱起來，明知故問，“哪個陸總啊？”

　　“公司就一個陸總了，你說哪個？”陳彩看他那樣心裏笑的不行，想了想還是跟他說正事，“他說你要辭職，讓我勸勸你，我給拒絕了。”

　　陸漸行有些意外，他之前還想過，萬一陳彩勸自己的話自己應該怎麼解釋。如實說的話會涉及到商業機密，多少要冒些風險，但是換別的說法又難免要欺騙人。誰想這人也不問，還知道拒絕陸漸遠。

　　“你怎麼說的？”陸漸行來了興趣，看著他問，“怎麼就給拒絕了呢？”

　　陳彩拿過圍裙，認真道：“我跟他說，我在家裏就是絕色小男僕，如果多管主人的事情是會被打屁股的。”

　　陸漸行：“……”

　　他一聽就知道這人故意逗自己，又忍不住跟著笑，走過去從後面把人抱住，哼了聲問：“絕色小男僕？”

　　陳彩道：“對，會雅蠛蝶，毛掏毛掏克莫其的那種……”

　　陸漸行：“……”

　　不克莫其一下都對不起小男僕。

　　“以後不許對別人說那種話，”陸漸行虎著臉道，“你在勾引別人幹你嗎？”

　　陳彩扭頭跟他接吻：“誰想幹我？”

　　“你的主人。”陸漸行伸手進去，把他裏面的衣服扒乾淨，褲子褪到腳腕上，只剩了圍裙遮著，又在他腰上狠狠摸了兩下，

　　倆人飯也沒做成，關了火扔了菜，在廚房來了一回兒，又纏著去了樓上。

　　完事後陳彩餓地肚子咕咕叫，卻也再不想下床做飯了，陸漸行叫外賣，他就在一邊刷手機。

　　陸漸行探過頭去一看又要黑臉。

　　陳彩把蔣帥的花絮暫停，扭頭看他，這才正經道：“今天陸漸遠找我的時候，說了幾句話，我覺得不太舒服，所以就拒絕他了。”

　　“他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說陸家的親戚雖然有些矛盾，但是關起門來還是一家人。”陳彩歎了口氣，道，“家族企業的弊端就是這樣，一來排外，他拿你當自己人，其他親戚又不認同，你在裏面左右難辦。二來管理和人情混為一談，利益群體多，普通人沒有歸屬感，幹活又擔心站錯隊。”

　　陸漸行有些驚訝：“我在的時候你也怕站錯隊？”

　　“你在我當然支持你。只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許多不好的手段也不敢使，怕以後關係公開後成了你的黑歷史。”陳彩說完，指了指手機上的人，歎氣道，“要不是怕不小心給你得罪了人，我當時說什麼不會簽他的。公司硬塞給我我就辭職。”

　　他當時的確猶豫，蔣帥畢竟追過他，倆人雖然沒有相處過，但是這種好感多少會給彼此帶來困擾。

　　那天他跟蔣家人談過之後，晚上給蔣帥去電話，原本是想問下趙陽那天的情況。誰知後者卻似乎多想了一些，以為陳彩屢次強調趙陽是在吃醋。

　　蔣帥當時依舊是跑去天臺，說起趙陽的時候還故意誇了句：“他唱歌蠻好聽的，我是被他魅力征服了。他聲音比你的還好聽哦。”

　　說完又道：“你說讓我注意保持距離，我也注意了，但是這裏這麼多人都是男的，我總不能一個朋友都沒有吧。跟他保持了距離，跟別人未必不會被組CP。”

　　陳彩原本就因為改了策略想讓他順其自然，這下看他這麼說，便含糊了一下，道：“行，你要交朋友的話自己看著來就行。”

　　蔣帥問：“你不管了？”

　　“不管了，”陳彩道，“我也管不了。”

　　他當時那麼說不過是為了顯得自然，以免蔣帥有逆反心理對著幹。但實際上暗中一直關注輿論動向，蔣帥跟趙陽的互動多，他便往“兄弟情”“講義氣”上引導。

　　除此之外兩個助理也把工作重心都放在了蔣帥這邊，一個負責註冊打理蔣帥的微博，配合節目組的宣傳。另一位則監測網路輿情，同時從各種物料中收集可以行銷的點。

　　如今比賽還未過半，蔣帥的各種通稿已經準備好四五版，每版細化，又有不同的內容。只不過助理在各公共論壇悄悄試水之後，發現大家對於這樣的五好人設反響不大。陳彩便一直耐心等待，準備根據節目效果，慢慢梳理他的人設，找個合適的契機再進行大範圍推廣。

　　不過他知道蔣帥他們還都小，少不了會上網看別人的評價，於是暗中人為操作了一波，刪去不少黑評。

　　這些都是團隊的幕後操作，別說蔣帥現在剛吸引來的粉絲，就連他本人也毫不知情，還以為網上輿論是自然發酵的。

　　這天他又從節目組拿了手機偷偷溜去天臺上玩，趙陽一塊跟著，倆人湊一起刷微博搜自己的名字看，就見趙陽那邊一大半是罵的，蔣帥這邊卻全是誇的。

　　趙陽十分羡慕，看別人罵自己又難過，癟著嘴在一邊不開心。

　　蔣帥笑話他：“就你這承受能力，以後還是別跟著我看了。”

　　趙陽道：“你倒是說的輕鬆，真有人罵你你試試，肯定氣死了。”他指著其中一個罵他醜的，生氣道，“你看這人，說我雙目無神像丟了魂的，我雙目無神嗎？”

　　他說完瞪大眼，炯炯有神地看著蔣帥。

　　蔣帥故意道：“是有點哎，怪不得說眼大漏神。”

　　趙陽：“……”

　　蔣帥哈哈大笑，又安慰他，“你管這些噴子說什麼，就是嫉妒你眼大。”

　　趙陽道：“不喜歡和嫉妒我還是能分得出來的，網上的是不喜歡，我們宿舍的是嫉妒。”宿舍的人排斥他，無非就是說他窮，埋汰，土……他和蔣帥關係又熟悉起來之後，那幫人又說他抱大腿。

　　他說完又想了想，自我安慰：“其實我也不怕他們說我醜，外表是天生的，我也不覺得自己醜。我要是醜的話就不會被選來參加比賽了，對吧？”

　　蔣帥對這些不在意，唔了一聲。

　　倆人又往下看，終於看到連續幾條誇趙陽的，看著是趙陽的新粉絲，說他聲音好聽，眼睛漂亮，鼻子也秀氣。趙陽立刻又開心起來，第一頁要翻頁，就見最後一個人道：“那個趙陽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他愣了愣，自虐似的非要戳開看評論。

　　下面有人回：對啊，看花絮裏他哼歌的時候還以為看到了尤加。

　　那博主道：是有一點點像，但是差距還是很大的，趙陽的氣質你不覺得很廉價嗎，往那一站很小家子氣，跟酸菜罎子似的蓋不住的窮酸氣，也就是廠妹小學雞喜歡他了。

　　他們這兩次的表演都是穿的節目組提供的T恤，趙陽個子高但上身瘦，所以領來的T恤穿著有點大。等到私底下他換成自己的老頭衫，又鬆鬆垮垮沒有型，更顯得沒氣質。

　　蔣帥正要往下翻，就見趙陽臉色眼神黯了黯，不看了。

　　他拿肩膀撞了趙陽一下，問：“怎麼了，不看了？”

　　趙陽嗯了一聲，蜷起腿抱著膝蓋坐著，伸手在地上瞎劃拉。

　　蔣帥問：“你說是不在意別人說你醜，現在不還是在意了？又又又玻璃心了。”

　　趙陽低聲道：“她們說的對，我氣質不好。這周個人技表演，節目組說要穿自己的衣服，我也沒什麼好看的。”

　　蔣帥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安慰他。

　　趙陽低聲道：“我覺得，我讓喜歡我的人蒙羞了……”

　　“蒙什麼羞，她們喜歡你自然有她們的道理啊，”蔣帥道，“你唱歌好聽，跳舞也學的快，老師都誇你。再說不就是衣服嗎，我借給你，保證鎮場。”

　　趙陽扭頭看他：“你不是說你那些秀場新款什麼的，都是假貨嗎？”

　　蔣帥之前撒謊說自己也沒錢，衣服不是真的秀場新款，這下一怔，嘖道：“你管他真假，穿著好看就是了。再說了有幾個人穿過真貨，你要帶著那股勁兒，一副老子很有范兒的樣子，那就對了。”

　　趙陽眨眨眼，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蔣帥看他：“笑什麼，你看有誰說我穿假貨嗎？”

　　這還真沒有，趙陽想了想，蔣帥的衣服的確看著都很高級，開心道，“好的。謝謝帥帥哥。”

　　“別喊我帥帥哥了，聽著像涮涮哥，”蔣帥道，“喊名字吧，我就大你半年而已。”

　　趙陽張了張嘴，卻又喊不出口，末了靦腆一笑，道：“那不行就帥哥。一開始想喊你帥哥來著，怕你覺得太敷衍。”

　　“隨便，”蔣帥道，“發音清楚點啊，別整成涮哥了。”

　　倆人這麼商量好，回去看了看，衣服大小卻不太合適。因為現在是封閉式訓練，蔣帥只得找自己大哥取經。

　　他哥幫忙選了一身很閃的藍色亮片的外套。蔣帥擔心，問他：“這個他穿會不會很土？”

　　他哥道：“不會啊，他五官看著蠻不錯的，應該能hold住。你讓他換個髮型，現在黑髮厚劉海太呆了，先染個淺色，然後剪個心形的碎劉海，把額頭露出來，發頂做蓬鬆，突出五官就好了。”

　　蔣帥記住，又跟造型師說了一下，節目彩排這天趙陽做好造型，換上了他的衣服。蔣帥看到的時候有些吃驚，頻頻朝那邊看過去，等到趙陽上臺，比賽的其他選手也都愣了。

　　趙陽只覺得自己雙手冰涼，追光燈跟過來，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了衣服亮片上的光影，像是一處光怪陸離的夢境。台下眾人給了他一瞬的寂靜，猶如某種短暫的認可。

　　那些人裏，蔣帥抱著胳膊，沖他笑了笑。

　　他深呼吸，微微閉眼，“我選擇的歌曲是Sanna Nielsen的《Undo》。”

　　這周節目播出的時候，陳彩特意早早回家守著。他已經聽節目組的人說這一期趙陽和蔣帥的表現都很強，簡直讓所有人感到驚喜。

　　不過儘管有所準備，趙陽一出來的時候，陳彩仍是被驚豔到了。

　　不管是外形還是歌聲，都比他預期的要好出太多。他聽到一半，幾乎要沉浸其中，又忙回神上網看各處的即時指數和討論度。

　　顯然目前為止，趙陽公司對此沒什麼反應，一搜索趙陽出來的最新資訊都是驚訝和誇獎，但並沒有統一的關鍵字。

　　陳彩立刻拿起手機，給助理打電話看工作群。

　　兩位助理聽他吩咐也在電腦前，陳彩看了眼，在群裏通知道：“小方搜集材料，蔣帥表演結束之後開始寫稿。圓圓你聯繫那邊，把趙陽和蔣帥的關鍵字關聯一塊，先刷一波。”

　　工作群很快回復過來兩個“OK”。

　　陳彩扭頭盯著電視。

　　很快，輪到了蔣帥。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蔣帥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衫，自己抱著吉他，上來看了鏡頭一眼，緩緩道：“我有一首歌，寫出來很久了……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