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每個圈子裏都有幾個知名人物，就經紀人這行而言，出名的了那些除了資格老或能力高的金牌推手，還有不少就是擅長行銷和炒作的。這個男演員的經紀人齊正就是最後一種。他本人表演欲就很強，熱衷於在微博上討論時事，自稱性格豪爽說話直接，實際做事狠毒不擇手段。

　　男演員喬修原本是東視傳媒的，合同未到期時候接了一部大熱的劇，突然冒了頭，就被這位齊正挖走了。東視傳媒自然不願，雙方為解約一事來回扯皮，齊正便趁機開始炒作。

　　一方面買通稿聲稱雙方早已解約，同時控訴東視傳媒欺壓藝人簽訂不平等合約，另一方面雇傭水軍和行銷號瘋狂聲援，並到處發寫真照和採訪視頻博好感。這一波給喬修賺足了曝光度，齊正順水推舟，接連給他接了幾部劇，第一部 的時候跟男明星撕番位，第二部跟女明星炒緋聞，炒完不等熱度下去立刻回頭撕逼女方倒貼……到了雪瑩這，陳彩聽說劇組中有這人的時候還擔心了一把，沒想到倆人沒多少對手戲，竟然也遭了秧。

　　他心裏猜著怕是男方搞的鬼，但是目前還沒有證據，只能先從劇組下手。

　　雪瑩把記得的細節一五一十跟他說了，又道：“孫姐讓我找製片人。”

　　“你不用找了，壞人我來做，”陳彩安慰道，“你現在就洗個澡，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先不要跟外界聯繫，媒體電話也不用管，有打到你那裏的讓助理接，然後轉到我的手機上。”

　　雪瑩“嗯”了一聲。

　　陳彩又讓助理接電話，問她雪瑩的戲份還有多少。

　　助理道：“剩下的不多，導演說還留了幾個重要鏡頭需要補拍，差不多下周就能殺青了。”

　　陳彩心裏有了數，又告訴她怎麼應付那些媒體電話。

　　助理連連應聲，心裏踏實不少，忍不住道：“謝謝陳哥，本來孫姐說讓我看著接的，我以前沒有過經驗，特別怕說錯話。”

　　陳彩知道孫泉現在的重點都在另一位女演員身上，恐怕不會拿出太多精力給雪瑩處理這事，安撫了她兩句，這才和劇組的製片人聯繫。

　　那製片人果然態度不好，不悅道：“照片我也看了，爆料的都說是酒店的人拍的，我們劇組現在也很被動。”

　　“不管是誰拍的，這件事劇組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陳彩沉聲道，“這照片是你們試戲的時候拍的，能接觸到的只能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如果是內部人員所為，那是你們失察。如果是酒店人員所為，那為何拍攝時不清場？”

　　製作人道：“這種情況很常見，怎麼就你們家問題多呢，要麼是請假要麼就出這種問題。”

　　陳彩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他原以為劇組會重視一下，起碼雪瑩在這裏面是女二，又是帶資進組的。沒想到遇到這種製作人。

　　“請假的事情是合同規定的，我們做的沒有問題。”陳彩看那人油腔滑調，顯然是想應付了事，頓了頓再次重申道：“這事對雪瑩的形象損害很大，所以希望劇組能在今天五點之前發一份說明，澄清緋聞照片是劇照，同時對雪瑩進行道歉。如果沒有做到，我們將終止合作，並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這邊通話的功夫，陸漸行已經從墓園裏出來了。

　　陳彩沖他打了個手勢，示意有事，他便在一旁安靜坐著。

　　雙方又扯了幾個回合，那邊好歹答應了。陳彩掛掉電話，簡直想罵娘。

　　陸漸行還不知道什麼事，扭頭問他。陳彩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又問他：“我剛剛這麼說沒問題吧？會不會給公司得罪人？”

　　他入職後頭一次處理這種事情，也不知道公司裏一向是怎麼個溝通習慣。不過天頤這麼大的公司，應該不用看別人眼色行事。

　　果然，陸漸行拍拍他：“你做的很好。”說完頓了頓，“我對經紀業務不如你們熟，但是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在占理的事情上表現強硬一點沒問題。”

　　陳彩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而且正因為天頤是大公司，一直以來不屑於炒作和撕逼，所以之前也出現過旗下藝人被人拉踩的情況。

　　陳彩以前作為旁觀者，雖然覺得天頤這種資源在手，笑看瘋狗的態度挺高冷，但看另一方也總能獲利也會覺得不舒服。尤其是遇到喬修家這種慣犯，只要一次沒處理乾淨，之後恐怕會被反復地拉出來炒冷飯。

　　更何況倒貼炒作也就罷了，那一家的人污言穢語太多，P黃圖亂造謠，水軍職黑和粉絲混雜一團，旁人看著都氣吐血，更何況是雪瑩這個當事人。

　　他覺得這事估計沒完，心裏不放心，猶豫片刻，對陸漸行道：“恐怕這事我得多盯著點。不行我先回去。”

　　他記得陸漸行說要在這邊呆十來天，本來想多陪陪他的，沒想到出了這一茬。

　　陳彩有些不捨得，這邊簡直就是避世桃源，他才來了一天，還沒好好遊玩一下。可是孫泉重點本來就不在雪瑩身上，這事他不多盯一些，又怕像之前一樣不了了之。

　　誰知道陸漸行想了想，乾脆道：“我跟你一塊回去。”

　　陳彩：“啊？”

　　陸漸行道：“我工作上也有點事情要處理，這次反正休息不成了，等這事告一段落，你再陪我回來住幾天。”

　　倆人商定好，立刻回去收拾了東西準備返程。

　　陳彩的直覺沒錯，下午他跟陸漸行到了機場，登機前再刷資訊，果然見微博上多了一篇風揚娛樂對喬修的專訪視頻。

　　這篇專訪是正事昨天媒體探班的那一段。記者問喬修新劇的拍攝進度，又問道了合作的女演員。其中在提到雪瑩的時候，喬修摸著鼻子不好意思德笑了下，隨後大方誇讚，說雪瑩是一位特別善良的姑娘，也是他見過的女演員中對人最溫柔最體貼的。

　　這段採訪這麼看沒什麼問題，但這種時候放出來就忍不住引人遐想了。採訪視頻下面已經吵作一團，雪瑩的粉絲戰鬥力不行，基本上被單方面碾壓。

　　陳彩不放心，微博時代危機公關就是這樣，如果不能在事情發生的前兩三個小時抓住機會，那之後的資訊傳播多半都是以負面資訊為主，更何況這次喬修的團隊有備而來。

　　一旁響起了航班登機的提示，陳彩看了看時間，給孫泉去電話，彙報了劇組方面的溝通結果，忍不住多嘴，又問了句媒體方面聯繫的如何。

　　孫泉卻道：“我上午交給小關去跟進了，他還沒回復。”

　　陳彩是她的助理，不好反過來催促，只得答應一聲。

　　等掛了電話，倒是靈光一閃，想起雪瑩那邊一個工作助理來。那工作助理做事很麻利，因為快殺青了所以提前了結束工作，這兩天正要回來。

　　陳彩又給那人去了電話，正好那邊打算下午離組。

　　陳彩小聲叮囑他：“你去之前的那家酒店看看，就說是住宿期間在那邊丟了一串珠寶，價值上百萬，去看下監控是不是掉走廊上了。等找到試戲的那部分後，你先用手機偷偷錄下來，錄完了再問能不能拷貝一份。能拷到最好，拷不到就把手機錄的發我郵箱裏。”

　　那助理立刻答應了。

　　陳彩又找宣傳部門的Allen要了幾家媒體的電話，孫泉說的小關就是上次讓他去煮咖啡的那個老員工，陳彩平時沒少見那人藏奸耍滑，這會兒也不敢指望，跟幾家媒體通過氣，等到最後時刻關機，跑上飛機又開始寫通稿。

　　陸漸行一直在一旁看著，這種事情他幫不上忙，畢竟跟人打交道這塊陳彩懂得比他多。於是只能幫忙幹些體力活，拎包拿行李，落地之後再拉著他去打車。

　　車子一直開到公司，陳彩那邊通稿已經發出去了，助理也傳過來一份視頻。

　　陸漸行問他：“要上去嗎？”

　　陳彩點了點頭：“你呢？”

　　“我回家。”陸漸行道，“晚上回去吃飯，我做給你吃。”

　　“好的，”陳彩轉過臉去，趁著計程車司機看外面的時候飛快地在陸漸行臉上親了一口，笑道，“忙完再給你電話。”

　　他那邊帶著行李箱快步走進了大廳。

　　等人都走沒影了，陸漸行才摸著自己剛剛被親的地方，不好意思得低頭笑了起來。

　　下午劇組官微按點發出了一份聲明。

　　上面寫著網傳的雪瑩和喬修的親密照實為劇照……拍攝這場戲時劇組沒有清場，所以才有了照片外流事件，此事對藝人造成了莫大的困擾，而且因為提前被暴露這段劇情是一段高潮，所以也會影響電視劇播出時的衝擊力，給劇組也造成了一定的損失。劇組依法保持追責的權利。

　　通篇兩百多字，中間絕大部分的篇幅都在介紹電視劇的主要衝突和拍攝陣容，最後也沒有正式向雪瑩道歉。不明情況的一看甚至分不清誰是受害者。

　　陳彩沒下班，見劇組聲明這樣糊弄，給孫泉打電話商量對策，後者卻道：“那邊製作人跟我電話溝通過了，差不多就這樣吧。”

　　“就這樣不管了？”陳彩有些難以置信，“這擺明是喬修和劇組配合炒作，女一號他們不敢惹，就來欺負雪瑩。”

　　雪瑩一直是玉女形象，這種半夜偷情的料自然熱度高，等回頭喬修和劇組的熱度都賺夠了，互相推個鍋，他們是無事一身輕，雪瑩卻肯定要吃虧一些。多虧今天陳彩發過了通稿，這樣看著沒大問題，要不然單純等著所謂的轉發，這聲明能有什麼用？

　　陳彩心裏暗氣，他知道對方敢這樣，無非是認准了天頤一向的做事風格，不屑於也不善於跟人撕逼，尤其是孫泉現在對雪瑩不是特別重視。

　　果然，孫泉反過來對他道：“已經澄清是劇照了就沒什麼了，小關也聯繫好了人，會有人轉發聲明的……這事你處理的可以，不用過度緊張，過幾天大家就都忘了。”

　　陳彩仍不死心：“但是雪瑩……”

　　“那邊安慰一下就可以，”孫泉漸漸有些不耐煩，跟旁邊的人不知道嘀咕兩句什麼，才對他道，“我明天要跟方婷去國外拍雜誌，現在正在去機場的路上，再有其他情況，等我到了再聯繫。”

　　她那邊掛了電話，陳彩氣得在座位上呆了半天，想想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先回家。

　　下樓的時候正好遇到宣傳部的Allen，陳彩忙對她表示感謝，又約著人一起吃飯。

　　Allen開心地應下，笑道：“你那個通稿發的不錯，是請的誰代筆啊？”

　　陳彩含糊了一下：“一個朋友。”

　　“怪不得。”Allen看他情緒不高，關心道，“是還沒弄完嗎？”

　　“完了，孫姐說就這樣了，”陳彩歎了口氣，“可是你也知道那一家的德性，這次就這麼放過去，我覺得是個後患。”

　　Allen勸道：“其實就這樣，今天你找我說要發通稿的時候我還驚訝呢，這不像是你們孫姐的風格啊。她一向瞧不起那些撕逼炒作的，覺得掉價。而且雪瑩一直火不起來，她也打算放養了。你要是換一個人，比如禹一鳴那種粉絲能掐架，陸總也青眼有加的，你看看她重不重視……”

　　陳彩聽得一愣：“陸總？”

　　“對啊，小陸總，”Allen見沒別人，小聲跟他八卦道，“咱公司也有意思了，禹一鳴跟了小陸總，許煥跟了大千金，現在就大陸總還沒人扒上……不過也說不定，或許人家玩地下情呢，你覺得呢？”

　　陳彩先是驚訝許煥又巴結上了陸可萌，心裏很是鄙視了一番。

　　等到最後一句，又聽得心虛，忙笑著跟人道：“我覺得也是。”

　　Allen點頭：“我們天天忙死忙活的加班加班，也不知道老總們都幹什麼。”

　　陳彩想起下午分開時陸漸行說的話，現在半天沒見，竟然就有些想他了，心裏重新甜滋滋起來，隨口道：“可能在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