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的挑選(四)——算計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坐著的人群開始躁動不安,一種無形的壓力朝我蓋了過來,沉重的欺上我的身體。
那幾滴血,凝在蓮心中,怎麼也沁不進去,浮在表面上刺眼已極。
任綺羅的嬌笑更是連連串串,“這連反映都沒有是怎麼回事?姨娘不是族長都能讓蓮台開花,你這個口口聲聲的未來繼承人,任霓裳大小姐,解釋下這是啥原因啊?”
我怎麼解釋?
我自己還想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任靈羽的詫異深深的寫在眼底,臉頰不住的抽[dòng],眼睛盯著我的臉,火光在一陣陣的燃燒。
除了不信,還有憤怒,很深的憤怒。
似乎她是在憤恨著我的欺騙,對神族的欺騙。
“只要是神族的血統,血液滴在上面都會有變化吧。”任綺羅火上澆油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對著袁筱熙不住的眨眼。
袁筱熙老烏鴉似的嗓子跟任綺羅一唱一和著,“那當然,即使是神族最普通的平民,蓮台對血液也會有反應,只是花開多少而已。”
“那要是沒有反應的呢?”任綺羅故做嬌憨,“是不是就不是神族的人?”
“肯定的。”袁筱熙將任靈羽的表情盡收眼底,渾濁的眼珠裡散發著揶揄嘲弄的得意,“蓮台沒有反應,自然就不是我神族的人。”
“哎呀……”任綺羅假惺惺的捂上嘴,眼睛睜的圓圓的,“那冒充神族怎麼辦啊?”
“當然不可能輕饒。”袁筱熙眯著眼,眼神中透出一股銳利的寒光,“侮辱我神族尊嚴的人,不可能活著走出神族。”
兩人的交談與其說是語言尖刻,倒不如說是落井下石,想要將我置之死地。
所有坐著的人開始集體站了起來,腳步朝著蓮台的方向不自覺的移動,生怕我跑了似的。
早有不耐的人已經開始叫了,“左右護法,這人膽敢冒充我神族少主,一定不能輕饒……”
一片片的附和聲中,剛才還說我像爹爹的人,這麼快就倒戈,任綺羅和袁筱熙不可謂不勞苦功高。
饒是如此,我竟然沒有半分的慌亂,靜靜的望著蓮台發呆。
我是任幻羽和景颯的女兒,這個事實不可能是假的,我的記憶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任靈羽和任綺羅的血,剛才已經證明了蓮台的作用是真的,那麼……
“等等,這個事還有待調查。”任靈羽凌厲的目光一掃,激動的人群停止了小小的騷亂,但是那眼神中的憤怒如利劍一般紮在我的身上。
任綺羅還是那種燦爛中帶著得意,算計中儘是得逞後的興奮笑容,真虧她能忍到現在沒有大笑出聲,是在等著看我怎麼死嗎?
雪白的手指輕搓著,她漫不經心的眼神充滿殺意,看看我,又看看那凝結在蓮台上的血滴,“喂,都幹了,怎麼還沒反應呢?”
目光從她托著下巴的青蔥玉指轉到那雙眼,對這清秀明麗面容的女子實在提不起半點好感。
“你的血有反應,不妨再多撒點給我參觀下?”我忽然斂了假假的笑容,手指擰的咔咔響,“我剛才沒看清楚步驟,似乎操作有誤,你能不能再教我一次?”
她一下一下慢搖著頭,“不、可、以!”
在我犀利的逼近中,她忽然提高了聲音,“怎麼,你是假少主的事實被揭穿了,你想殺人滅口?”
這一下,剛剛被平息的眾怒再一次被挑了起來,人群湧動,連任靈羽都有制止不住的態勢。
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在神族住了多少年的老怪物,雖然不如任靈羽和袁筱熙掌管著神族這些年的權勢,地位卻是不容質疑的高,碰不得撞不得,打不得罵不得,個個武功都是存了幾十年上百年的貨,如果一起上,不知道我是腫成發糕還是扁成肉餅。
“滄……”
“滄……”
兩柄長劍半出鞘,他們湧上來的路線被兩個人封的死死,“各位長老,請尊重左護法的決議,事情有了確切的結果再處理她,請前輩冷靜。”
“流波護衛,聽聞你曾經在她身邊伺候了一年多,花前月下床榻之間早不知道纏綿了多少次了,而她身上的龍紋印記又是你檢查的,不知道這話是不是在刻意的袒護她呢?”任綺羅轉著腳步蹭到剛剛說話的人身邊,眼神停留在他結實的胸膛前,手指撫了上去,繞著緊身的衣衫下某個疑似凸起的點,“現在你是我的男人,我想檢查下你的守宮砂,我對被開過苞的男人沒興趣。”
流波猛的一退,身體撞上我,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拽住我的袖子,“任綺羅姑娘,少主還未定,請自重。”
“別死鴨子嘴硬了,定沒定你心中難道還沒有數嗎?”笑容從她嘴邊露出,帶著佔有的淫邪,讓我極不舒服。
把流波從我身邊扯開,“任綺羅,你似乎忘記了,麒麟護衛的身份是只伺候任霓裳少主一人,他不需要遵從神族侍衛為族長夫的規定。”
“是嗎?”她不以為然,直勾勾的目光盯著流波,“我做了族長一切都要聽我的,殺她放她都是我一句話的事,說句話吧,伺不伺候我?”
這麼快就拿我做棋子了?
還利用我逼流波伺候她?
一柄劍,在她想要摸上流波的胸膛時閃耀出寒星點點,堅定的沒有半點猶豫,狠厲的不留半分情面,伴隨著莫滄溟冷酷的嗓音,“任綺羅,放開你的手。”
任綺羅手指微張,拈住了他劍鋒,一根手指勾上他的下巴,“你也很有味道,中原看不到這樣的男人,今夜陪我吧,說不定你會生下下任繼承人喲。”
莫滄溟五指如爪,不給絲毫情面,抓向任綺羅的臉頰,不過還沒有落下就被人握住了脈門。
他怒目圓睜,“上官楚燁,你幹什麼,難道你想讓流波伺候她換你的命?我沒想到你是……”
“是什麼是?”一個白眼丟給他,“我是那樣的人嗎?”
鬆開莫滄溟的手,我背著手,閒庭信步走到任靈羽面前,“姨娘,興許是我剛才步驟不對,你不如再教我一次。”
任靈羽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點頭間已有嘆息閃過眼眶。
“不行!”任綺羅一聲大吼,不自覺的看了眼袁筱熙,兩人飛快的交換了個眼神。
袁筱熙的身子不偏不倚的站在蓮台前,擋住了所有的去路,“怎麼,垂死掙扎?”
她還沒來得及靠上蓮台,我忽然一掌揮出,突兀的掌風沒有任何招呼,她下意識的一偏,我的身體已從她身邊掠過,站在蓮台的座位的靠背之上。
“姨娘,如果我不是少主,只怕蓮台都要哭出血淚了?”笑著摸出手中的火摺子,我的目光掃過任綺羅,不意外的在她眼中看到緊繃。
火光閃爍,火摺子貼上我已經凝結的那滴血跡上,黃色的火焰舔舐中,光潔的水晶表面開始凝結出水滴,乾涸的血跡被溶解,鮮紅著,滴下。
倒抽氣的聲音響起,所有人的視線都停留在那滴血淚之上。
伸出手,接住那滴血,我踩著蓮台的椅背,嘿嘿冷笑,“蓮台哭血,莫非神族有冤?”
人人表情都是陰晴不定,除了——任綺羅。
咬破的手指再次點上蓮心,血跡染上。
這一次,血跡飛快的散開,帶著點點的金光,順著莖脈而下,暈開豔紅點點,流轉著氤氳仙氣,清透明豔,蓮瓣瞬間綻放,點點嫩蕊在流動的血氣中,彷彿搖曳在風裡的嬌羞。
和任綺羅的血染上時一模一樣,我平靜的笑了,而任綺羅已經沉著臉,恨恨的盯著我。
“現在還有人說我是假冒的少主嗎?”站在蓮台上,我俯視著他們,冷笑著開聲,“年紀是不小,幾十上百年白活了,被人挑唆幾句就要衝上來殺人,神族盡養飯桶的嗎?”
拈起手中那滴被我捏扁的血淚,“我隨便說句血淚你們也相信,這就是神族的長老!”
任羽靈靠了過來,壓低聲音,“霓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我眼角掃過任綺羅,冷笑連連,“問她啊。”
任綺羅摳著手指甲,一臉不在意,“問我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別搓了,你現在搓也是搓不乾淨那些蠟的,只要摸一摸你的手指,憑感覺就知道你手上是不是塗過蠟。”我踱到她的面前,“剛才你搶在我的前面將血染上去,而實際上你卻用‘嗜血烈陽掌’的熱氣融化你中指的蠟,在食指的血抹上之後,中指融化的蠟就被你擦在了蓮台上,你的血從驗證要恢復的那些時間足夠蠟凝固,大家都看你的血是否神血去了,沒有人會注意這薄薄依附在表面的一層蠟,蓮台到最後是恢復透明色的,你就是篤定沒有人會用手去摸蓮心才想出這招的吧?”我將凝結成紅色的蠟放到任羽靈的手中,“就是這蠟,阻擋了我的血滲入蓮台,隔絕了蓮台對我的血感應,所以開始你們會看到那樣的情形,這全是任綺羅的計謀。”
“你說是不是?任綺羅。”回首任綺羅,她的臉色已經有些白,呼吸急促,狠狠的瞪著我不說話。
“如果不是剛才你老是有意無意的搓手指,我還沒發現呢。”盯著她,我的眼中也是不遮掩的憤怒,“我叫你再試一次血給我看,你不敢,我叫姨娘再試一次,你阻撓;就是怕被人發現你們的血也突然沁不進去了吧?”我掃了眼袁筱熙,沒有揭穿她剛才衝到蓮台邊想要偷抹去蠟的舉動。
我的對手是任綺羅,現在對地位尊崇的右護法發難還為時尚早。
袁筱熙輕飄飄的一揮手,“神族史上從未有過族長血脈出現兩人的情況,無論如何,你與任綺羅都是族長之選,至於究竟定誰人,等商議後再行決定,你們去休息吧。”
一句話,將所有帶過,抹平。
我冷笑著,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