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質
一夜的輾轉反側,一夜的無眠,我的腦海中紛紛亂亂的,根本無法安心的睡去,瞪著眼睛望著床頂,也不管這樣的騷動是否被那個站在門邊的人探知了心思。
無所謂了,知道又如何,現在的我是砧板上的肉,被他取笑又如何?
“夜俠不會有事。”黑夜中的人靜靜的開了口,“她自詡為英雄,天下是要靠自己征服的,男人也是如此,他對夜俠不會用強。”
“你錯了。”我定定的望著床頂,“她不是英雄,她只是個瘋子,和上官楚璇一樣的瘋子,不同的是上官楚璇不如她算計的深,不如她擁有更大的權勢,這樣的人有一個共同點,你我都是非常清楚的。”
看著他的方向,我一字一句的說著,“得不到的,她寧願毀掉,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當年的上官楚璇如何對沄逸,如今的任靈羽便會如何對夜!
這種人,一旦看中的東西就一定要收入囊中,得不到,便毀去,滿足他們驕傲的心。
莫滄溟的呼吸在黑暗中聽的非常清晰,急促而激烈。
“她暫時不會動夜俠,因為不敢刺激你。”莫滄溟靜默了許久之後,終於出聲,“對於她而言,神族的族長之位更為重要,你的擔心有些多餘了。”
是嗎?
一個瘋子的思想是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推測的嗎?當初誰能想到上官楚璇會發兵‘九音’?誰能認為她會拼卻一國的滅亡去換取穆沄逸?
我嗤笑,笑莫滄溟的天真,笑他的單純。
“放心,我會盡力保夜俠平安。”這一句話,在黑暗中聽來分外的清晰,分外的硬朗。
我無聲的笑了,聲音中帶著幾分揶揄,“信你?你值得我信任嗎?你似乎忘記了你忠心的對象是誰,你似乎忘記了你欺騙了我多少次,你以為我會信嗎?”
他的呼吸更加的急促,更加的起伏,“這與對誰忠心無關,這個時候騙你還有什麼意思,我只是欠夜俠一份人情,這麼做不過是報答他當年對我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呵呵……”我已不知道該不該笑了,“你是該謝謝他的,夜一直都不相信你,他一直都覺得你另有所圖,但是在你傷重之下,他還是選擇了與流波對峙,還是選擇了療你的傷,如果能換你一次報答,也算是不枉他那次的多手了。”
莫滄溟的腳步忽然往床前挪了挪,“你說夜俠一直都懷疑我?”
還沒等我回答,他已經自我釋然了,“也是,這樣聰明的人,又怎麼會沒有一點懷疑。”
“別說是夜。”我側著臉,“你以為流波的出現就那麼巧合嗎?就是真的幫任綺羅嗎?他帶走你,一是不想你繼續欺騙我,二是不想我揭穿你的心思對你下手,更多的是幫你,也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苦心不要在執迷不悟,當時我們雖然不知道你幕後的黑手是誰,但是一直都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你與他那般激烈的爭吵,那般幾近決裂的話語,竟然都不是真的?”莫滄溟的腳步走到床邊,雙眼爆發出的精光竟連我這個沒有武功的人都看的清楚,“都是在做戲給我看?都是假的?”
我搖頭,輕緩的搖頭。
“我當時並不知道流波的真實目的,我只是相信他,相信他是為了我好,相信他是真心的,只要信任一個人,無論他做什麼,都是可以不用去看的,因為那只是表面。”
他頹然的退了兩步,“我終於明白了,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你會說那句話,為什麼你會說那句話……”
他在那發呆出神,我慢慢的閉上眼睛,“只希望你記住你說的,保護好夜,還他救命之恩。”
不再看他,我全身放鬆,悄悄的提氣,想要感知丹田之中內力有沒有恢復。
一片混沌,完全的被壓制,似乎與我切斷了所有聯繫,根本沒有一點恢復的意思,筋脈之中也是堵塞的嚴嚴實實,任我白費力氣,連一絲鬆動都沒有。
已經數個時辰了,無論是什麼藥,入腹這麼長時間都不可能沒有半點反應,再過幾個時辰這粒藥丸都要化為一泡屎拉出來了。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到底是這藥沒有用,還是另有用途?
等,這是夜唯一告訴我的字眼,我信他,也唯有等。
可是世界上,任何事情的喜怒哀樂都是一時,只有等待,是最深刻最寂寞最堅持也最希望的字眼。
這到底是一顆什麼藥,為了這樣的一粒藥居然讓夜深入險境自動送上門,為了這樣一顆藥,夜甘願被禁制武功,甘願面對一切覬覦的眼神,甘願坦然的不見我。
幾乎已能完全的肯定,這粒藥是娘想盡一切辦法要交給我的,只是除了我的丈夫,沒有任何人能合理的來見我。
同樣晶瑩剔透的心智,同樣看穿世事的眼神,子衿與沄逸沒有武功,又與幽飏一起遠在‘九音’,幽飏與遙歌之間的恩怨,所以夜成了最佳的人選。
可是,正因為夜過於的靈動,過於的美絕,竟然讓任靈羽起了佔有的心,這只怕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
現在的我,反而不如開始的輕鬆了,因為一想到就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個我牽掛至深的人。
一直未眠,當天微微亮的時候,我忽然被人從床上搖醒,莫滄溟一臉嚴肅的看著我,“走,換地方。”
全身的毛孔在瞬間緊張了起來,我臉繃的緊緊,防備的望著莫滄溟。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一聲輕嘆將我抱了起來,“放心,夜俠也會一起走的,只是因為他昨夜傳了消息出去,這裡不能繼續呆了才換。”
我定定的瞪著他,依然是充滿了戒備和不信的目光。
他索性忽略了我的眼神,直接將我丟上了車,只是有意無意間我發現車簾竟然微微掀起了一個角,靠著車壁的我可以順著車簾的縫隙看到外面的情形。
遙歌也上了車,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我,散發著厭惡的光芒,而在轉向車門外時厭惡變成了仇恨。
紅色的袍子在行走間微微浮動,夜的身姿朝著我的方向漸漸走近,在踏上車的瞬間,我看到任靈羽的手伸了出來,卻被夜不著痕跡的躲閃開。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意從我身邊的人身上透出,一閃而沒,快的讓我懷疑剛才是不是我的錯覺。
在一張臉出現的時候,遙歌的臉上是滿滿的嬌媚笑容,輕擺著他的腰身,“主子,是否要遙歌在身邊伺候?”
任靈羽眉頭微皺,“你帶他們兩人去山莊。”
遙歌紅唇一撅,臉上有些不快的神情,卻不敢反駁。
任靈羽的眼神轉向莫滄溟,“滄溟,你跟我走。”
“師傅!”莫滄溟刻板的表情下,聲音有著完全的不贊同,“這兩個人太重要了,讓遙歌一個人送到山莊去,會不會有些不妥?”
“不會!”任靈羽的聲音固執的讓人無法反駁,“要來這裡只有兩條路,你和我一人一條的巡查,等候任幻羽上門,山莊那邊有人在,遙歌足以應付。”
莫滄溟看了我一眼,目光垂下,低低的應著,“是!”
馬車飛馳著,帶著我和夜在山路上顛簸,我望著夜,一夜的分別竟似幾年,說不出的思念,說不出的眷戀。
比起我被點的像個木頭一樣,夜的待遇顯然比我好上不少,除了武功受了禁止,他的活動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他的手壞壞的滑過我的眼瞼,“你昨夜沒睡好。”
廢話,這樣的情形,有誰能睡好的?
“你在意我被人佔了清白?”如此嚴肅的問題,他居然是面帶笑容,甚至是一點點驕縱著的口氣,用眼尾拋著媚光吃吃的笑問著。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我不在意,所謂男子初夜第一次,我根本不放在心上,我在意的只是此人是否與自己心靈相通,是否值得一生一世。
但是夜不同!
就算我不介意,他自己能不介意嗎?
一個傲氣比天高的男子,一個天下女人都不放在眼中的男子,如果他被人別人強占身子,他自己能夠接受嗎?
越是什麼都不在乎的人,一旦有在乎的東西,是勝過性命的!
他的笑容,是在安慰我,可是這樣的安慰讓我的心更加的不安,更加的無法寧靜。
沉悶的感覺,堵在胸口久久不散,夜越是笑的輕鬆,我的心越是沉重,悶到無法開口說話。
他的手輕輕點在我的唇上,嘴唇貼在我的耳邊,“是不是擔心會有危險?我現在帶你走好不好?”
現在帶我走?
我的眼睛發出詢問的光,夜和我一樣被禁制了武功我是肯定的,那他又如何逃離遙歌的手心?
他傲氣的揚揚下巴,手指撩開車簾,“能不能停下車,讓我方便一下?”
一瞬間,我看到夜的眼神變了,變的米幻而朦朧,蘊含著無窮的吸引力,猶如無底的深淵,讓人不由自主的栽了進去。
攝魂眼!
我心頭一跳,我居然忘了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