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燁顯真身
兩天來,我藉著琴師的身份也試圖靠近鏡池身邊,可惜地位實在太低下,除了探聽到他神智模糊,一直昏睡以外,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整個將軍府因為他的病而徹底的雞飛狗跳,時時刻刻都有人在身邊守護著,我能感覺到華傾風對他的重視,只是在不知道鏡池心意的情況下,我能忍,在知道他心中只有我的時候,我不管別人有多愛他,他只能是我的。
我已經想好了,如果鏡池再不好起來,那麼第三天的夜間,就是我強行帶著鏡池離開的時候,只有那個時候,華傾風大軍開拔無法脫開身找他,雖然危險,卻也是最佳的時機。
悄悄的越上他的屋頂,我探查著他的情形,這兩日,只有我藏身在屋頂偷偷吹奏著曲子的時候,他才在睡夢中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隱約還能聽到幾聲夢囈……
“你來找我了,是不是希望我陪你?”
“你終於還是來找我了,你是真的想我了……”
“這一次,不會丟下我了吧?”
“你是我的,終於是我一個人的。”
他的片段隻字,只讓所有的伺候下人和大夫都以為他為了華傾風而思慮過度,唯獨房頂上的我,望著那清瘦的臉,蒼白毫無血色,我卻無法靠近。
慢慢的,我看到他睜開了那雙眼,無神的,沒有任何焦距方向的眼,依然美麗的如同紫水晶,卻失去了神采韻輝。
所有的人在看到他清醒的片刻驚喜的出聲,“少爺,平湖少爺!”
他只是目光淡淡的掃過,無力而冰冷的吐出兩個字,“出去。”
下人伸著手,想要扶著他,卻被纖細的掌拍開,嘶啞而堅定的重複著,“出去!”
除了華傾風,整個府中就屬他的地位最高,在他的眼神中,所有的人不願卻不得不出了屋子。
我看見他,搖搖晃晃的爬起身,一步一顫的走出屋子,冷冷的逼著眾人,看著他們全部遠遠的退出院落之外,消失在視線中,才靜靜的關上院門。
髮絲全部披散在肩後,兩日的病讓那身體更加的瘦弱,紫色寬大的在風中翻飛,吹的他的身體即將飄散一般。
他站在池塘邊,碧波中落滿了枯黃的樹葉,蕭瑟佈滿了水面,也溢滿了他的身體。
他的袖子飛舞著,手中,緊捏著白色的玉笛。
笑了,剎那芳華如芳菲枝頭,春色大地,睫毛低垂,我看到他的臉上,是一種如同纏綿後的羞怯,極輕極輕的飄出兩個字,“王爺……”
我的心,一顫!
太久,太久,不曾聽過從他的口中說出這兩個字,那種情深幾許,那種悱惻動人,明明是驚喜,心中卻有一種酸澀。
他近乎透明的指尖一鬆,“撲通……”
笛子,落在水中,三兩個泡泡後,消失於水面。
我一驚!
“撲通……”更大的水花濺起,池邊已經不見了那抹清瘦人影,池塘中卻飄著一抹深紫,在吸足了水分後變的更加的深沉,如墨色一般。
該死,他一定是從華傾風的話語中猜測到,‘滄水’大軍出發就證明上官楚燁已經身死,加上我傳音似的笛聲,讓他以為是我的鬼魂在作祟,竟然如此蠢笨的選擇投水自盡,只為了與我魂魄相依。
我從樹上飛身而下,撲入水中,冰涼的水在夜晚更加的刺骨,我摸索著,在池塘中尋找著他。
指尖一勾,我抓上那衣衫,用力的一提,吸飽了水的衣服不斷的拉扯著他往下沉去,我抓著那身體,用力的抱著他的腰,朝水面升去。
剛出水面,他用力的咳嗽著,慘白的臉如冰面一般透明易碎,艱難的喘熄中,他推拒著我,掙紮著身體,“放開,放開我。”
我抱著他,將他抱離水面,“如果你想陪上官楚燁一生一世,那就乖乖的給我活下去,不然你死了,我就真的要自殺才能永遠陪在你身邊了。”
情急之下,我才懶得管變聲了,屬於我獨特的嗓音讓他一楞,幽幽的張開眼,眼神遊移在我的臉上。
“王爺,你是附身了嗎?”
可憐兮兮的一聲,他的眼中,閃爍著水光,那滿臉的水漬讓我無法辨別,順著尖尖下巴淌落滴答的水,究竟是什麼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緊緊的擁著他,不在放開。
空出手,扯下面具,我湊上他的臉頰邊,親吻上他的眼瞼,“鏡池,我在這,我在這,我再也不離開你,再也不離開!”
我抱著他,走向小屋,我可沒忘記,他還病著,在這深秋,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我怕要是再不把他丟到被子裡,我就只能抱著他的骨灰回‘雲夢’了。
他怯怯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撫上我的臉,不確定的碰了碰,又飛快的縮了回去,“王,王爺?”
一時間,時光倒轉……
還是那個含羞少年,還是那怯怯中染滿相思的眼。
似乎,我正從浴池中抱出他香馥的身子,一步步邁向雲雨的溫床。
“鏡池……”心中的小角落被填滿,因為眼前這個身影,我鼻子酸酸的,用力的讓自己的笑容不那麼難看變形。
扯開他那濕淋淋的衣衫,對那雪白修長的身軀不敢產生半分綺念,我以最快的速度將被子裹了上去,緊張的望著他,隔著被子抱在懷裡,“你還冷不冷?”
那悸動的眼終於在我的種種動作中平靜,他看著我的動作,眼光隨著我而轉動,“你真的是王爺?”
抓著他的手,窩在掌心中,貼上我的臉,“是我,鏡池!”
“你沒死?”平靜的語調有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我搖搖頭,手指撫摸上他的發絲,長長的黑瀑還滴答著水漬,冰涼的。
扯過乾淨的布巾,我擦拭著他的頭髮,“傻鏡池,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這樣為我殉情了?如果我沒來,就永遠也不會知道你的心了,你怎麼這麼笨?”
“啪……”
清脆而響亮的聲音迴蕩。
倔強的人冷冷的望著我,耳邊,是他不穩的呼吸聲。
我的臉,火辣辣的燒疼。
“你欺騙我,以琴師的身份混進將軍府,上官楚燁,你到底要騙我多少次?”
揉揉可憐的臉頰,我無奈的苦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咚……”
眼前金星亂冒,我捂著一邊的眼睛皺起了眉。
誰說這小傢伙身體弱,病了幾天的?這一拳的力量絕對十足十,到底是我小看了他,還是我的出現讓某個人所有的潛能都被激發了出來?
“你是不是來找我的?”冷的像是三九天的湖面。
我敢說不是嗎?
我敢說是為了軍事分佈圖和臨月棲的消息而來的嗎?
看著他的雙眼,我堅定的出聲,“我來帶你走,跟我回‘雲夢’!”
不管初始的目的是不是這個,但是現在,帶他回‘雲夢’留在身邊,是我此刻唯一的目的。
“唰……”
這一次,刺疼的,是脖子,幾條火燒一般的感覺,從下巴處一直延伸到鎖骨,他的手彎曲著,指甲上還有殘留的血跡。
他的唇,若風中的櫻花瓣,顫唞;旋即被牙齒狠狠的咬住,眼中射出憤恨的光芒。
不等他開口,我緊緊的摟著他,力氣大的恨不能將他揉進我的骨血中,呢喃著他的名字,不斷地輕吻著他的臉頰,“相信我,我再也不會放開你!”
“吱……”
不用懷疑,這是我臉上的肉被手指鉗住,三百六十度加七百二十度旋轉的聲音,他的冷笑和手指一樣的冰寒,“又發誓?你丟掉的破鞋揀回去穿你也不嫌腳難受?”
“胡說!”我一把捏住他的手,縱容的笑終於掛不住而消失,“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你是我的鏡池,我最冰清玉潔的鏡池。”
“冰清玉潔?”他的冷笑變成了苦笑,慢慢的垂下頭。
我死死的摟著他,“鏡池,隨我回去,明天我就帶你走。”
他猛的抬頭,眼神中的掙扎突然變得疏離,“王爺請離開,我只會嫁給華將軍。”
“鏡池!”我等了半天,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句這樣的話,他明明心中有我,剛才還在為了我的‘死’而殉情,現在說什麼嫁給華傾風?我真想砸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放著什麼。
“你走!”他漠然的轉過頭,“如果你還不走,我就喊了,如果被將軍知道上官楚燁的死只是一個假消息,你覺得會帶來什麼後果?”
我搖晃著他的身體,“鏡池……”
“走!”
“鏡池!”
他看著我,緩緩的閉上眼睛,眼角有水光閃過。
“來人啊……”
刺耳的尖叫從他口中逸出,他眼皮都不抬一下,“還不走?人馬上就要來了!”
院牆外,頓時傳來各種腳步靠近的聲音,我無奈的站起身,推開窗竄了出去,“鏡池,明天我會帶你離開‘滄水’,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無論什麼方法,我都將永遠的把你鎖在身邊,做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