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所有課程結束之後， 隨之而來的， 是長達兩週的考試週。

　　整個學校都瀰漫在備考的氛圍中， 通宵自習室幾乎每天都坐滿了。從早上開始， 學校的圖書館到處都是學生。

　　林惜一早跟室友到了圖書館， 快到十點的時候， 她給季君行發了一條短信。

　　最近他挺忙的，有時候經常要熬夜到兩三點， 林惜早上不怎麼給他打電話，怕吵醒他。

　　「我去找本書。」林惜低聲跟室友說了一句， 離開座位。

　　圖書館分為兩個區域， 左邊是一排排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幾乎各個類別的書都可以在這裡找到。而右邊則是給同學們看書的長條桌。

　　不過因為是考試週， 此時不少學生把自己複習科目帶了過來。

　　林惜起身去找資料，沒一會，她踮起腳尖望著最上層書架上的書。可惜她夠不著，她左右看了一眼， 想找圖書館的小梯子。等她走出去看了好久，還是沒找到，因為圖書館裡的書架實在是太多了。

　　也不知道被哪個同學推到哪兒去了。

　　於是林惜踮著腳尖，準備去拿那本書，在她手指尖碰到書的時候， 從斜裡伸出來一隻手，直接將那本書抽了下來。

　　她轉頭看見季君行， 露出驚訝的神色，壓低聲音說：「你怎麼來了？」

　　季君行衝著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當著林惜的面兒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不是你給我發信息的？」

　　林惜抿嘴輕輕笑了一下。

　　她發回去：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看見葉珂她們坐在那裡。」

　　林惜想了下，又發了一條：「你吃過早飯了嗎？要不我陪你去吃飯吧。」

　　林惜看著他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長褲，腳上是一雙運動鞋。相較於現在穿著一雙拖鞋到處跑的男生，他似乎只有在家裡才會那麼穿，只要出門，這位總是把自己收拾的乾淨俐落。

　　「馬上要吃午飯了，正好陳墨今天叫我們一起吃飯。」

　　兩人靠在一起，用手機給對方發信息。

　　待林惜抬起頭時候，對面的人正好抬頭看她，陽光從旁邊的玻璃窗傾瀉而入，整個圖書館籠罩在一片初夏的驕陽之中。

　　她抿著嘴角，剛淺淺笑了出來。

　　突然季君行靠過來，在她唇上輕點了一下。

　　猶如羽毛撓過，輕軟，帶著甜。

　　林惜微微驚訝之後，朝四周看了一眼，幸虧這會兒周圍沒什麼人。她輕瞪了季君行一眼，帶著羞澀的惱意。

　　「你這樣，被別人看見不好。」林惜終於忍不住開口。

　　誰知季君行卻一下靠得更近，他幾乎是貼著林惜的耳朵，低聲說話。

　　「我忍不住啊。」

　　＊＊＊　　

　　兩人從圖書館出來之後，直接去了學校食堂。不過他們沒去大食堂，而是去了專門可以點菜的餐廳。

　　最近大家都忙，許久沒見面。

　　陳墨和高雲朗是最先到的，林惜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們兩個不是學院的吧，怎麼天天在一起？」

　　這麼久，但凡陳墨出現的地方，一定有高雲朗。

　　而有高雲朗在的時候，陳墨也一定在五米之內。

　　陳墨朝高雲朗看了一眼，深情地說：「因為愛啊。」

　　林惜：「……」

　　倒是高雲朗直接把桌子上的紙巾，砸在他的臉頰上，低聲說：「滾。」

　　「朗朗。」陳墨手掌托著腮，柔柔一喊。

　　正好謝昂和江憶綿這時候來了，聽到這一句，謝昂臉上表情嫌棄，「老子要被你噁心吐了，陳墨。」

　　江憶綿：「我也覺得胃裡不適。」

　　「你們這些談戀愛的人，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和朗朗兩個單身狗的感受。」陳墨不滿地說道。

　　江憶綿直接說：「你也可以找女朋友呀。你們金融系女生不是挺多的。你要是不喜歡，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

　　「你們新聞系的姑娘不敢招惹。」陳墨哼笑了一聲。

　　之前魏明雅的事情，叫他挺大開眼界的。連帶著季君行都被他笑了一頓，說什麼這是在演偶像劇嗎？搞什麼愛而不得的戲碼。

　　幾人坐下來之後，謝昂趕緊點菜。

　　「我們機械系的期末考試太變態了，我真的受不了。」謝昂是機械學院的，當初他考上清華之後，本來他父母是想讓他學小語種。

　　這樣能最好能繼承父母的衣缽，進入外交部。

　　不過謝昂對當外交官這件事實在不敢興趣，畢竟他自己是外交官的孩子，差不多都成了留守兒童。

　　他覺得太沒意思了。

　　於是他選了機械工程，反正是他自己喜歡的。

　　江憶綿接著說：「你以為我們新聞系的期末考試就很輕鬆嗎？馬上大三要實習，我在考慮要不要申請出國。」

　　「我靠，你要出國？」謝昂被她嚇了一跳。

　　江憶綿：「出國很奇怪嗎？我們學校最起碼三分之一的學生想出國吧。」

　　「那我怎麼辦呀？」謝昂不滿道。

　　江憶綿勉強說：「你要是哭著求我，帶你一起去唄。」

　　謝昂這才露出嬉笑的表情，腦袋靠在江憶綿的肩膀上，嘻嘻哈哈地說：「我就知道大綿對我最好了。」

　　江憶綿最討厭他們幾個叫自己大綿，當即一巴掌拍在謝昂的後背上。

　　他們兩人討論的熱火朝天，連陳墨都有些感慨。

　　「轉眼咱們就要大三了，確實要考慮一下未來的事情。」陳墨朝季君行看了一眼，問道：「阿行，你呢，有出國的打算嗎？」

　　季君行高中那會兒，就為了林惜拒絕了國外名校的offer。

　　為了這事兒，他跟家裡都鬧了一通，也就是之前關係才剛緩和了些。

　　陳墨看了眼林惜，「林惜的成績要是這麼一直保持，申請出國挺容易的。而且說不准還能拿到全獎。就看你們想去哪個學校了。」

　　在清華讀書，出國和考研其實都不是難事。

　　「我不會去了。」季君行無所謂地說。

　　桌子上突然安靜了下，連林惜都轉頭看著他。其實林惜這麼努力讀書，一部分就是想將來出國申請全獎。畢竟她父母的收入不高，如果不拿到獎學金，她很難出國。

　　她知道季君行曾經為她放棄過什麼，所以她想努力，想跟他一起出國。

　　最起碼彌補這個遺憾。

　　只是她沒想到，季君行現在完全沒有出國的打算。

　　季君行手指在桌子上輕點了一下，低聲說：「我打算做自己的事情。」

　　「你要創業？」陳墨當即問道。

　　季君行點頭，陳墨倒是沒意外，他輕笑了一聲，「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算了的。」

　　之前他們曾經拉到過天使，當時陳墨覺得實在可惜，問季君行要不要重新弄個項目。不過那時候他拒絕了，陳墨以為他是被那幫人弄得有點兒心灰意冷。

　　「之前一直沒想好，現在有了方向，打算自己做。」

　　季君行淡淡說道。

　　陳墨：「回頭我們聊聊，你要是真有想法，怎麼也要帶上哥們一份。」

　　「還有我。」謝昂湊熱鬧地說。

　　誰知他一說，胳膊被江憶綿狠狠地掐了一下，怒道：「你剛才不是還說要跟一起出國的。」

　　「我……」謝昂為難了一下，突然笑著說：「要不這樣吧，我把自己劈成兩半，一半陪你出國，一半跟阿行在意氣。」

　　江憶綿氣得在他後背狠狠拍了幾下，「你好好陪著你的阿行吧。你這個二百五。」

　　兩人眼看著要鬧起來，林惜趕緊勸了兩句。

　　不過季君行突然說的事情，讓林惜有點兒措手不及。

　　一直到吃完午飯回圖書館，林惜都有些沉默。季君行跟她走了一會兒，終於意識到她似乎有心事，開口問：「怎麼了？」

　　「你真的不打算出國了？」林惜問他。

　　季君行不知道她是考慮這個事情，輕聲問：「你很想我出國？」

　　隨後他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低聲說：「還是你自己想要出國？」

　　林惜微仰著臉看著他，「我只是想彌補曾經的那個遺憾。」

　　畢竟季爺爺說的話，她如今依舊還記得。她本來以為，只要她努力，一定能得到學校的推薦，從而申請國外的名校。這樣他留在國內的這幾年並不算白費，畢竟他們最終還是努力到了一個目標。

　　季君行望著她，輕聲說：「林惜，等你考完試，我們一起去一個地方吧。」

　　＊＊＊　　

　　考試週說漫長也漫長，但是說結束的快，似乎只是一眨眼，兩週這麼過去了。

　　林惜早就跟父母說好，今年這個暑假不去杭州。她申請留在學校，準備利用這個暑假，做點兒自己的事情。

　　考試結束的當天，宿舍裡其他三個人都收拾東西回家了。

　　第二天的時候，季君行給林惜打電話，讓她到校門口來。因為季路遲放假了，季君行來的時候，把他也帶上了。

　　季路遲戴著一頂帽子，穿著短袖和短褲，露出白皙的皮膚。他們兄弟兩人都有點兒像溫璇，特別是皮膚，是白得發光的那種。

　　林惜到校門口，一眼瞧見他們兩人。

　　「幹嘛不在車上等著？」這個天氣還挺熱的，林惜看見季路遲額頭上都是汗。

　　誰知小傢伙甜絲絲地說：「林惜姐姐，是我想要站在外面等你。」

　　小傢伙如今真的成了小少年模樣，個子比林惜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不知道要高了多少。不過依舊還是那個說話甜絲絲的小甜豆模樣。

　　「我們去哪兒？」上了車之後，林惜問道。

　　季君行直接握著她的手掌，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了兩下，輕聲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直到到了地方，林惜發現，這裡居然是人工智能展覽。

　　林惜跟著他進去，這裡有很多企業的展廳，每一個展廳擺設佈置都不一樣。不過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科技感十足。

　　整個展廳，有種置身未來的感覺。

　　林惜跟季君行慢慢看過去，直到他們在一個醫學機器人的面前停下來，此時那個手術機器人正在運轉，他面前的盤子裡擺著一隻煮熟的螃蟹。

　　很多人圍在周圍，看著這個醫學機器人，用自己的機械手臂，一點點地將一整只螃蟹，拆卸開來，蟹殼、蟹黃，甚至連螃蟹鉗裡的肉都被掏了出來。

　　這種刻意炫技般的技術，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

　　季路遲更是被吸引地，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錯過每一個細節。

　　三人在展覽裡逛了半天，林惜被這些東西深深吸引，期間有個語音機器人，她跟對方對話，它居然能對答如流。

　　「我們有個教授就是研究語言處理的大牛，他還給我們上過課。」林惜激動地說道。

　　置身在這裡，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感受到科技的魅力。

　　更別說她這樣學習相關技術的學生，因為他們比別人要更瞭解，從一個理論到一個成熟工藝的出現，究竟要經歷著怎樣艱辛的過程。

　　他們一直到快閉館的時候，才從裡面出來。

　　三人走到場館外的平台上，下面是高高的台階，遠處夕陽西下，火紅色的雲層將半天天際染紅，有種莫名的壯美。

　　突然，季君行轉頭看向林惜，說道：「林惜，你覺得怎麼樣？」

　　「很震撼。」林惜望著遠處的火燒雲。

　　她的老師都是業界大牛，自然不少老師都曾經跟他們提及過AI時代這個概念。以前她從未接觸過，今天看著這些科技工藝品，她才發現自己把AI想的太過遙遠。其實人工智能可以涉及到生活的每一個領域。

　　如果有一天技術成熟，降低成本，那麼這個社會將變成一個怎樣嶄新的社會。

　　那些曾經在電影裡出現的高科技場景，有朝一日，或許真的會實現。

　　季君行繼續說：「之前我跟陳墨說的都是我在考慮的。我打算從醫療AI方面著手，你知道國內醫療影像每年以百分之三十的速度成長著。可是醫生呢，卻沒辦法以這個速度增加。每一個醫生看片大概需要花十五分鐘，如果我涉及這樣人工智能，它不僅在十秒鐘內讀片，甚至準確還要遠高於人類醫生。」

　　林惜微微驚訝，剛才她在場館內也見到醫學機器人。

　　她沒想到季君行的方向是這個。

　　「林惜，我不想說什麼要一輩子照顧你那種。你也不會想要過著被別人照顧一輩子的生活。跟我一起吧，林惜。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奮鬥，讓我們都成為更好的事情。就算是失敗又有什麼關係，我們能承受得起。」

　　他衝著林惜伸出手掌，「你要跟我一起嗎？」

　　林惜抬頭望著他，這次終於心底震撼。

　　是啊，她讀書這麼多年，並不是為了要一個什麼一輩子的照顧。即便是這麼愛季君行，她也不想要他照顧自己一輩子。她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想要用自己的努力，去照顧父母也好，去愛他也好。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心底最深的那份執著，他竟然全都懂。

　　她伸出手掌，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掌。

　　直到季君行低聲說：「我甚至連我們第一個項目的名字都已經想好了。」

　　林惜微微抬頭。

　　「小政醫生NO.1。」

　　林政……

　　林惜徹底愣住。

　　直到季君行望著她，柔聲說：「我記得你說過，你哥哥最大的目標是成為一個好醫生。」

　　他的聲音堅定裡透著溫柔，讓林惜登時有點兒淚目。

　　「我們帶著他的那一份，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