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出櫃

　　陶知雲是被章無言攙扶著單腳跳進家門的。

　　陶啟然皺著眉看著陶知雲那被繃帶包的嚴嚴實實的腳踝，厲聲訓道：「你看看你！平時不運動，爬個山都能爬成這樣！」

　　陸雲把他往後拉了一把，溫聲勸道：「哎呀行了，君君都已經受傷了你還罵他。」

　　陶啟然聽了她的話，氣的哼了一聲扭開了頭。陸雲這才對著陶知雲和章無言兩人笑瞇瞇地說道：「年輕人受點兒傷沒幾天就好了，沒事兒！你們這次玩的怎麼樣呀？」

　　她不開口還好，陶知雲一聽她這樣問立即噘著嘴撒嬌：「媽~你還說呢！為什麼要給我們訂情侶大床房？我們……」

　　陸雲一聽就笑了。可她還沒來得及出聲，旁邊的陶啟然已經搶先反問了句：「情侶大床房？」

　　陶知雲一下子臉紅了，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同時也有些心虛怕被父母知曉了自己和阿言的關係。突然，他感覺阿言扶著自己胳膊的手微微握緊了些，於是側過頭小心翼翼地偏頭看了一眼，心裡一驚：該不會他這就要坦白了吧！？

　　陸雲見那兩人支支吾吾的，輕咳一聲，道：「阿言，你先帶君君回房間休息。有什麼事情回頭再說。」說完便拉著陶啟然去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了。

　　陸雲見章無言扶著陶知雲一跳一跳地上了二樓，這才抿了一口手中的熱茶，緩緩開口：「啟然，你與我在一起多少年了？」

　　陶啟然一聽這話，愣了愣，有些遲疑地道：「怎麼……怎麼突然問這個？」

　　陸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狀若不經意地道：「沒什麼，我只想問問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的事情。」

　　陶啟然眉眼中浮現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道：「我怎麼會忘，當初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餘光卻突然看見二樓樓梯口出現了章無言的身影，便瞬間住了嘴。

　　只見章無言的神情比平日嚴肅了許多，一直順著樓梯走下來，停在了陶啟然和陸雲的面前。不等他們有所反應，直直地跪了下來。

　　那兩人皆是一愣，陸雲搶先開了口上前要扶他，一邊急道：「阿言，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章無言卻沒有起身，嗓音有些顫抖卻十分堅定地道：「老爺夫人，阿言對不起你們。我一直對小少爺心存愛慕之情。」

　　整個客廳裡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一直過去了好幾秒，陶啟然才猛然反應過來似得，怒道：「你說什麼！？」

　　章無言沒有半分退縮，眼神依舊是堅定地看著前方，一字一句地將剛才那兩句話又說了一遍。

　　陶啟然手邊沒有別的東西，順手就拿起了剛才陸雲隨手放在茶幾上的瓷杯，狠狠地就要往章無言身上砸去。溫熱的茶水打濕了他大半邊衣服，厚重的茶杯在他的胳膊上撞出一聲悶響，然後被反彈到了地面上，瞬間帥的粉碎。

　　陸雲攔住了陶啟然要繼續揮在章無言身上的手，可沒攔住那瓷杯。她緊緊地拉住了陶啟然，對章無言大聲道：「阿言！你先上去！」

　　這邊章無言還沒有動作，樓梯口又出現了一個連蹦帶跳的身影。

　　陶知雲站在二樓樓梯口看著樓下大聲問道：「怎麼啦？什麼東西摔碎了呀？」結果他一眼就看到阿言正跪在客廳裡和一片混亂的場面。他驚叫一聲「阿言！」急忙扶著欄桿就想要單腳跳下樓梯。

　　陸雲見陶知雲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終於發怒了，大聲道：「章無言！你把陶知雲帶上去！你們倆給我待在房間裡誰也不許出來！」

　　章無言見陶知雲單腳跳下樓梯也很是緊張，趕緊沖了過去摟住了他。一直到他確定陶知雲站穩了，這才有些擔心地回頭遠遠地看向陶啟然和陸雲。

　　陸雲急的一跺腳，一邊緊緊地環住陶啟然不讓他有什麼動作，又對著他們喊了一遍：「你們給我去屋裡頭待著！」

　　章無言這才一把抱起樓梯中央的陶知雲往樓上走去了。

　　陶啟然見他們舉止親密，氣的咬牙，卻又不想因為怒氣傷了自己的妻子。直到他們離開自己的視線，緊緊環著自己的纖細胳膊才鬆了勁。

　　陶啟然深吸了一大口氣，才沉著聲音問道：「你……你早就知道他們的事？」

　　陸雲看著他的眼睛慢慢說道：「對，我早就知道了。他們兩一起長大，相互之間的感情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嗎？他們本來就是兩情相悅！」

　　陶啟然氣的大吼：「胡鬧！」轉過身緊緊地抓著陸雲的雙肩急忙道：「同性戀？同性戀？我陶啟然的兒子怎麼可能會是個同性戀？」

　　陸雲被他吼的紅了眼眶，眼裡含著淚反駁他：「同性戀又如何？他們兩情相悅就夠了！當年若不是……若不是你強行……若不是我有了你的孩子……我早就和父母一起移民了！就算他是同性戀又如何，他是我的兒子！我只要我的兒子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就足夠了，而不是像你當初那樣！」

　　陶啟然聽到她這番話，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離了魂魄。他緩緩地抬起手想要幫陸雲擦去臉頰上的淚痕，顫聲道：「是我……是我對不住你……當初是我喝醉了……我……我沒想……」他說著，眼裡竟也泛出了淚光。

　　陸雲側著臉躲開了他的手，繼續道：「我不是你生兒育女的工具，那時候如果不是我一時心軟答應了你的求婚，我自己一個人現在可以過得多麼自在逍遙。哪裡還需要管你家這些大大小小的破事。」

　　陶啟然眼裡裝滿了痛楚的神色，終於嘆了口氣，緩緩地坐在了沙發上。他雙手緊緊壓著眉眼，有些哽咽道：「這麼多年……我以為……我以為你也是對我有感情的……」

　　陸雲見他滿面頹然，也有些心軟。她坐在了陶啟然的身側輕輕將手搭上他的膝蓋，柔聲道：「我……我若是真的對你沒有感情也不會答應嫁給你……但是君君的事，當初也是我選擇生下了他才有的今日。你真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陶啟然放下了雙手，一隻手搭在了陸雲手背上，緩聲道：「我怎麼會怪你……他們……他們這樣……今後要怎麼辦……」

　　陸雲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說：「我們家不缺錢、不缺人脈，本來就不需要看別人臉色。而且現在同性戀也已經不像以前那麼難以被接受，甚至已經有很多國家支持同性戀婚姻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更何況，我不信這世上除了阿言還有待君君更好的人。」

　　陶啟然閉上了雙眼，輕聲道：「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陸雲見他已有了幾分動搖之意，便繼續說道：「眼下你肯定也不願再看見他倆。正好，前些日子我們給君君買的新房子已經裝修好了。不如就讓他們先住過去。若是他們真的不合適在一起，無需你多加阻攔，他們自然會有矛盾沖突。」

　　陶啟然皺了皺眉，有些無奈地看向陸雲道：「你……早就想到他們會在一起？」

　　陸雲正了正身體，義正言辭地說：「我怎麼會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在一起……只不過……」她頓了頓，眉目清朗地繼續說：「阿言這孩子一直都很獨立，但是君君從小就依賴阿言、依賴我們。可是這兩個孩子總是要長大的，君君也需要明白這世界不如他想像的那麼單純。我希望，他們兩人能夠離開我們的蔭蔽，自己在土裡扎下深根，這樣才不會畏懼今後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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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知雲剛被章無言放在了床邊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阿言，你剛才和爸爸媽媽說什麼了？衣服怎麼全濕了！」

　　章無言低著頭，悶聲說道：「我向他們出櫃了。」

　　陶知雲眼神灼灼地看著阿言，輕輕地拉著他的手問道：「……是不是……他們生氣了？」

　　章無言看著輕輕勾著自己指頭的纖細手指，輕聲道：「君君……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們……」

　　他話還沒有說完，陶知雲卻臉紅著輕輕地晃了晃兩人勾著的指頭，小聲地打斷了他的話：「其實……其實我媽媽她早就知道了。」

　　章無言一愣，反問：「什麼？」

　　陶知雲紅著臉說：「我早就……早就告訴媽媽了，我喜歡你的事情。」

　　章無言愣愣道：「那……那夫人她……是什麼反應？」

　　陶知雲害羞地笑了笑，說：「我媽媽問我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如果真的決定好就要勇敢地說出來。所以……所以那天晚上……我才會向你表白。」

　　那笑容暖暖的，看的他有些心癢。章無言偏過了頭，問道：「那……那陶老爺他知道嗎……」

　　陶知雲一聽，又噘著嘴搖了搖頭，有些洩氣地說：「我沒敢告訴爸爸……他肯定會生氣……」

　　兩人話說才說了一半，突然，陶知雲房間的門被輕輕叩了兩下。陶知雲飛快地鬆開了勾著阿言的指頭，章無言很是心虛地往旁邊走了一步。陶知雲這才開口道：「怎麼啦？」

　　門外傳來陸雲的聲音：「君君，我進來了？」聽見陶知雲應了聲好，她才推門走了進去。

　　陸雲一抬眼，只見陶知雲一臉緊張地坐在床邊看著自己，一旁的章無言悶葫蘆似得站著。她先是嗔怪地對著章無言說：「你這孩子，也不吱個聲就這麼上去跪著。給我看看胳膊，受傷了沒有？」

　　陶知雲聞言，也急忙起身就要看阿言的胳膊。陸雲攔住了他，輕嘆一聲，這才語氣有些嚴厲地對陶知雲說道：「你爸爸這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了氣了。還記得去年給你在市區買的那套房子嗎？你和阿言先搬過去住，工作的事情你們就先自己想辦法吧。」她邊說著，邊將手裡的一小串鑰匙塞在了陶知雲的手裡。

　　陶知雲先是一愣，隨即開心地一隻腳站了起來緊緊地抱住了陸雲，親暱道：「嘻嘻……媽媽果然最疼我了！」

　　陸雲掃了一眼章無言，假裝生氣地說：「阿言，你下次要是還這麼亂來，我可幫不了你了！」

　　章無言感激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十分慎重地開口道：「夫人，今後，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