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導演最大

　　駱青被緊急送醫，劇組騷亂了一陣之後漸漸平息下來，但看似如常的工作場景中卻瀰漫著揮之不去的沉悶壓抑。

　　元泰影視第一部重金打造的入市之作，李輕南特意以本名執導的處女作，新公司新導演，主創團隊中近一半都是首次介入電影創作。粉絲們期待著李輕南一鳴驚人，但更多的人等著看笑話、等著幸災樂禍、等著落井下石。

　　之前的外景地變故已經引發了一系列不良反應，好不容易暫時穩住局面按時開拍，女主角卻又爆出先心病，很有可能無法繼續接下來的拍攝。很多時候，意外之所以可怕不在於其本身，而在於“意外”將會推動名為“災難”的多米諾骨牌。

　　“李聿，你看……今天要不就先收工？”雖說是老江湖，但面對當下的局面，趙勇也不免在心中哀嘆。重新尋找和搭建“蘇家大宅”已經註定《月之音》會大大超出預算，為此調整眾演員的檔期也額外支付了一筆安撫費用，而像臧坤佐這種花錢都很難調出檔期的大腕，為了爭取這兩週，李聿和臧坤佐都簽了不少條件出去。

　　不了解的人看著近幾年動不動就過億、過十億的電影票房，以為拍電影堪稱暴利，實際身在其中才知道，這絕對是一個高危高風險的行業。電影一旦開拍，每天就是在燒錢，任何意外的發生就是加速資金的流失，投資商見情況不妙，隨時可能抽身走人，前期資金花完，後期跟不上，資金鍊一斷之前所有心血白費。

　　雖然以李聿的身家自己續上資金也不成問題，但若拍攝嚴重超支，加上後期製作和宣發，就算票房不俗也不一定能夠回本，個性驕傲如李聿，受得了那種打擊嗎？

　　不談那麼遠，就說現在，剛開拍就面對這麼多的狀況，李聿撐得住嗎？剛剛駱青抓著胸口倒下去的時候，李聿的臉色堪比屋頂皚皚的白雪。

　　“李聿？”見李聿沒反應，趙勇又喊了一聲。

　　西裝領的深色大衣雅緻而不拘謹，小領的白色襯衣配上深綠色的薄款毛衫簡單時尚，無論居家還是外出，私人場合或是公眾空間，李聿的穿著打扮永遠和他華貴駿雅的外貌相得益彰，加之其自信瀟灑的翩翩風度，每每出現必將成為人們注視的焦點。

　　可此時，四周的工作人員卻都像是刻意閃躲著視線，避免看嚮導演的方向。

　　要說對李聿能力的質疑，他們何嘗沒有？他們很多都是元泰從其他公司高價挖過來的菁英，合作過不少知名的大導演，最忌諱的就是被外行人指揮。從電影籌備到開拍，雖然李聿在人前的表現頗為老道，但出現的這堆變故他作為導演兼製片，絕對推卸不了責任。

　　這還只是剛開始，以後怎麼辦？

　　今天提前收工，那明天呢？還拍不怕？女主角被他罵得心髒病發，還怎麼拍？

　　“懷疑”是一種無法被收斂的情緒，有時人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已經將“懷疑”表露了出去，而作為被懷疑的那一方，卻無法拒絕接收。

　　一貫從容自得的俊臉上一片暗沉，天生微微翹起的嘴角此刻卻像是噙著苦澀。

　　“收工。”

　　彷彿是立下軍令狀的將領面對殘兵承認失敗，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鷹被射穿羽翼……

　　果然！

　　聽到李聿吐出“收工”二字，資深的工作人員們交換了一個不言而喻的眼神。

　　易瑤環顧四周，整個片場看上去就像是顆被放了氣的皮球。極速回憶了一下劇本——

　　“導演，方便的話，可以將第23場和42場現在拍了嗎？趁著雪下得正好，現在時間還早，人也都在。”

　　飛絮般的雪花中，易瑤徑直向李聿走去。

　　復古的艷麗妝容，幹練帥氣的軍綠色風衣，奇妙的搭配卻因她安然自若的神態顯得和諧莫名。她似乎總是如此……只要身處人前，無論面對何人何狀，她都泰然無比，就好像她只是在做著她應該去做的事，任何人沒有置喙她的餘地，她也絲毫不在乎任何人的非議。

　　“導演都說收工了。”一個工作人員嘟囔道。

　　易瑤聞聲望去，“是啊，'導演'最大，'導演'說了算。”

　　……導演最大。

　　“……呵！”看著身前低自己一個頭的嬌美女人，李聿突然搖頭輕笑。他用了九年時間準備，就是為了積累足夠的資源和底氣，讓他可以盡可能自由地打造自己想要的世界。他以為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卻沒想到他遺漏了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一項——他自己。

　　導演最大。

　　無論面臨什麼樣的困難，出了什麼樣的狀況，只要他沒倒，一切就應該繼續！什麼質疑、意外、預算、演員傷病……他李聿是那種祈禱一帆風順的人嗎？他李聿是遇到了一點挫折就懷疑自己的人嗎？

　　風雷，只會為他奏響凱歌。

　　還有她——

　　李聿上前一步抬手攬過易瑤的小腦袋，重重地吻上她的額頭，無視四周一片驚愕，趕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吻了好幾秒方才鬆開手。

　　“第23場準備！”李聿中氣十足朗聲命令道。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人名和指令，讓大腦還處在停滯狀態的人們本能地遵照他的指令動了起來。

　　當劇組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運作起來後，看著一臉薄怒甩頭離去的易瑤，李聿勾起嘴角，極具古韻的眼眸內再次流淌著滿溢的自信與驕傲。

　　那晚發現自己在她心中的真正意義，他的確有些受傷，同時也更慌亂。他怕他的接近、觸碰會讓她更加反感，他想中止交易還她尊嚴，又怕她撇下他徹底跑遠。在她面前，他竟提不起半點身為女性殺手的自信。

　　尤其是當他終於明白為何安經緯、檀華均對她態度異常——她是一個讓男人拿了起來便無法放下的女人。

　　既然已經放不下，他又何必再糾結呢？就算有再多的競爭對手又如何？只要她的心還沒有歸屬，他就有耐心慢慢編織捕獲她的情網。

　　望向不遠處黑眸懾人的安經緯，李聿摸了摸自己的雙唇，風流俊顏揚起挑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