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一朝夢醒

　山中不知歲月老。明明春節時才回來過，可頂著5月的艷陽天回到S市，回到校園，竟真的恍若隔世。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朝夢醒，身體還記得夢中的悲歡，內心卻已釋然大半。

　雖然，想起檀華，想起他的臉，他看她的眼神，他的懷抱，他溫柔的承諾，她看似平靜的心還是會隱隱顫動，但……也只是顫動了。那種像是要把渾身的血脈連同心臟一同從身體裡扯出的撕裂痛，她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想到這裡，易瑤突然停下腳步，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真的不想再嘗第二次嗎？那種心臟被填滿的充實，那些因為一個人的一顰一笑一個表情一個動作而動情的瞬間——驀然微笑。

　抬頭看看廣闊的天空，天朗雲舒。

　天地之間，人類何其渺小，她不過也就活這麼一輩子，且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降臨，何必活得那麼小心翼翼畏首畏尾？對於她而言，只要不傷害到她親愛的幾個小伙伴，其他的，痛快就好！

　拖著行李箱繼續邁步，易瑤自信的身姿挺秀靈動，在校園一眾青春活潑的身影中，依然顯得格外颯爽出眾。加上越來越嬌美動人的面容，清雅溫和的淺笑，隨風輕舞的長發，縱然素顏簡裝，也美得如詩如畫……四周反應快的男孩女孩們早已拿出了手機偷偷拍了起來。

　“啊！”一個騎著單車的男生光顧著扭頭看易瑤，一個不穩連人帶車摔倒在地。

　易瑤聞聲轉頭，放下行李箱走過去查看了一下男生的傷勢，見沒有大礙就伸手將男生拉了起來，隨手將單車扶起推到路邊。剛停好單車，一回頭就見那個男生兩個鼻孔下鮮血直流，嚇了她一跳，連忙掏出紙巾遞給男生。好在很快又跑過來兩個男孩說是單車男生的宿友，一番折騰之後，三個男生往醫務室走，易瑤則搖頭輕笑，繼續前往導師的教師公寓。

　很快，東×大學的學生朋友圈裡，美圖刷屏。

　校道偶遇易校花！真的好好看啊！

　已被掰彎。

　已被掰直。

　誰敢說東×無美女！易校花揚我校威！

　哈哈哈哈哈！小六今天看校花看到流鼻血！

　告訴大家一個悲慘的消息——易學姐要畢業了！

　……

　易瑤平時不太關注朋友圈，這會兒更是連手機都沒開機，自然不知道她時隔數月回校引發了怎樣的熱潮。到了導師公寓門口，還沒敲門，年輕的女導師就先一步開了門，說是在朋友圈看到了她一路走過來的照片，她才確定原來那些師弟師妹真的是在拍她。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不是沒被拍過，但遠不像現在這麼誇張。易瑤想了想，大概是因為上過幾次熱搜，多少產生了點大眾效應吧。

　年輕女導師叫潘越，是她的畢業設計指導老師，從大一開始教她們專業課，性格很隨和親切，跟班上的同學關係都很好，還指導她參加過幾次比賽並獲獎，所以昨天她偶然看到有小店在賣潘越喜歡的手工鮮花餅，就買了幾盒帶過來，順便聊聊她對畢業設計的修改想法。

　她的畢業設計作品是一套十二生肖擬人圖，這套圖她大三的時候就一直在設計修改，本來計劃是要參加一個比賽的，不過後來因為寧月琴那邊的工作耽誤了，索性完稿後直接拿來當畢設作品。

　不過經過了這幾天，她對她的這套圖有些不滿意了。

　“月底就要交作品和答辯，你現在修改來得及麼？”

　“已有腹稿，改起來應該比較快的。”

　“嗯嗯！”滿嘴鮮花餅，潘越連連點頭，不知是在回應易瑤還是在表示鮮花餅好吃。

　易瑤遞上水杯，態度自然灑脫。

　潘越接過水杯，喝水嚥下口中的鮮花餅，欣賞地看著易瑤。她雖年輕，但從教也有五六年了，各種性格的學生少說也見過幾千，但易瑤真的很特別。這種特別不在她漂亮的皮囊，而在心性。她從入校開始到現在，別說是面對一般老師，即使是面對校長、教育局教育廳的官員，她都不曾有過半分的拘謹，從容淡定的個性讓很多老師都佩服不已。

　突然聽說這女孩去當演員了，大家意外之餘又覺得好像這女孩做什麼都很正常，都肯定是有緣由的。

　更何況，這會兒人家只是要修改畢業設計作品。

　“不過，你是對哪幅不滿意呢？我覺得都挺不錯啊，完成度很高，很成熟的作品。”

　易瑤露出了一個頗為明豔的笑容，看得同為女性的潘越都不禁愣神。

　“男性生肖的身體都不夠性感。”

　“啥？”

　等到潘越開車出校順道送易瑤回出租屋，路過校門，看到校門外那道玉樹臨風的男人身影時，突然就懂了易瑤的意思。

　“呵呵！”看著氣質不凡卻面露憔悴的儒雅男人徑直走來，潘越靠邊停車，開了後備箱的鎖。

　易瑤猶豫了片刻，開門下車，從後備箱裡取出行李，與潘越揮手道別。

　半晌。

　“你現在……已經連回頭看我都不願了嗎？”

　身後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地讓人心碎，易瑤咬咬牙。她以為她已夢醒，卻沒想到他只是出現在她面前，就將她瞬間拉回夢境。

　只是——易瑤轉身，平靜地望著面前的檀華。

　“這裡說話不方便。”

　一路無言，檀華默默地接過了易瑤的行李箱，易瑤沒有拒絕。一直走到出租屋門口，檀華掏出鑰匙開了門，易瑤才傻了眼，站在門外詫異地盯著檀華。

　依舊雅人深致的模樣掩著深深的疲憊，雋秀的雙眸內血絲遍布，眸下還有著淡淡的烏青。不過一個星期沒見，他原本勻稱修挺的身材竟好似清瘦了許多。

　因為她嗎？

　檀華伸手一把將她拉進房間，另一隻手迅速關上房門，摟著她的腰肢就將她壓在門邊，低頭吻向她的紅唇，卻在毫釐之隔止住。

　她去哪了？她為什麼不開機？她沒有看到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嗎？她這幾天都和誰在一起？裘易行嗎？她不愛他了嗎？她愛上別人了嗎？她——已經忘了他嗎？

　“你、不愛我了？”

　“嗯。”

　“……那你要忘了我嗎？”

　“……”忘？怎麼忘？

　避開她的唇瓣，檀華將蒼白的面容貼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環抱著她的腰臀將她抱起，走向窄小的便捷沙發，仰躺了下來，雙眸強撐著望著趴在他身上的易瑤。

　“就算要判我死刑，也先等我醒來，好嗎？”

　“……好。”易瑤應道。

　他現在的狀態她經歷過，便不吝於給予讓步。明明困到極致卻無法入睡，等到可以入眠時，再強大的意志也無法與睡意抗衡。

　他……多久沒睡著過了？

　二十分鐘後，李聿跟在妮娜身後進了房門，告訴了她問題的答案。

　——自從她離開後。

　沉睡中的男人，雙臂緊得像牢籠，放棄掙脫的易瑤靜靜地伏在檀華平穩起伏的胸膛上，內心無名的情緒湧動。

　“鑰匙還在嗎？”坐在一旁的李聿突然開口問道。

　“嗯？”

　“我送你的殺青禮物。”李聿解釋道。

　“哦，我還沒拆，在行李箱裡。”

　李聿從行李箱中取出了他送的禮物，火柴盒大小。拆了包裝，從那個精美的小金屬盒中取出一條銀色的短鏈，銀鍊下端墜著一個小巧的同材質鑰匙，看上去像是一個裝飾性鑰匙。

　拿著短鏈給易瑤帶上，李聿溫柔地看著她頸間的銀色，​​磁性的嗓音平穩淡然。

　“銀的，值不了多少錢，別扔也別賣。說不定有一天，我會找你借。”

　易瑤動了動唇，卻發現面對這樣的李聿，拒絕的話她竟說不出口。

　李聿……似乎也有些不一樣了。

　以往那周身流瀉的風流韻味已化作了一層沉穩內斂的氣韻，隨著他優雅的舉止隱隱散發，俊逸的面容一如既往地豐姿灑落，但看著她的目光柔和平靜，不像之前總是帶著濃重的慾望和莫名的焦慮。看得她的心也慢慢地平復下來，緩緩閉上眼眸。

　睡一覺，再好好跟他們說清楚吧。

　花了一周的時間收拾好心情，該來面對了。

　結束所有混亂中的糾葛，開始迎接人生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