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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鳴廊》第47章
第十一章【決戰】下

  城下數萬大軍進退自如,很快便撤了個乾乾淨淨。

  方停君始終立於城頭,眺望遠方,青川小聲走到他近旁喚了一聲少爺。只見方停君突然抬起手指指著四方笑道:「如果不打仗了,這些地方便不用再空著那麼浪費,這裡土質這麼好,完全可以開懇糧田。不用幾年,這裡便可以成為一個繁華的城鎮……」

  青川連叫了兩聲少爺,才阻住了方停君的話頭,他停頓了一會兒,又向空中伸出了一隻手微笑著說:「我們從此信馬由韁,再也不問世事,好嗎?」

  青川嗚嚥了一聲,一把抱住方停君,哭喊道:「少爺,你別這樣。」

  方停君低頭看著他,淡淡地說:「你幹什麼?我只不過練一下,也許沒準什麼時候還能派上用場。」

  青川身體一僵,恨恨地放開方停君,擦著眼淚氣道:「少爺,你師傅說得一點也沒錯,你就該叫拾棄!」說著氣呼呼地跑開了,跑到台階處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見方停君在陽光底下的背影顯得是那麼孤單,不由心裡頭暗暗惱恨自己剛才說過的話。

  忽必烈果然言出必行,當晚便發起了進攻,此後便是日夜不停地進攻。釣魚城雖然佔進了地利,卻無奈兵稀將少,無法應對如此密集的大批人馬進攻。王堅將城裡所有年過十二的男子都編進了隊伍,還將強壯的女子編成民兵,用以在戰時運送石料以及箭支。

  「再打下去,只怕石料與箭支很快就要告罄了。」王堅憂心沖沖地說。

  方停君皺眉道:「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提前將那批盤香送到蒙古大營中。」

  「這樣會不會太冒險。」王堅擔心地道:「突然提前兩天將盤香送去。」

  「如今正是盛夏,蚊蟲日多,想必他們也是急等著這批盤香,應該不會有問題。」方停君道:「我即該起程趕去利州。」

  「不行!」青川紅著眼喊道:「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你要一個人跑到蒙古大營裡去,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他說著也不顧方停君反對,竟然將他推入屋內,從懷裡掏出大鎖將大門鎖了起來。王堅固然希望那批盤香早日送進蒙古大營,但又覺得方停君前去到底太過凶險,也不好意思說支持方停君前去,支唔了半天只好調頭走了。

  青川守住門口,除了送飯的誰也不讓進。到了晚上,來送飯的是一個滿面長疙瘩小伙子,青川皺了一下眉,道:「你怎麼來送飯,我家少爺的胃口本來就不太好……」他說到一半,見那滿面疙瘩的小伙子一臉怒氣地看著他,只好嚥下了後半句,不情願地將門稍推開一點放他進去了。那疙瘩的小伙子出來後,連看也不看青川一眼就走了。他打著哈欠敖到半夜,心想方停君八成是睡熟了,於是打開門想看他一眼就去睡覺。

  誰知門打開了,見一個滿面疙瘩的小伙子正倒在床上打鼾,青川大吃一驚,趕緊動手搖醒了他,又驚又怒道:「我家少爺呢?」

  那小伙子揉了幾下眼睛道:「你說方公子,他走了。他說你對人沒禮貌,罰你侍候我幾天。」青川氣得直腳跳,他一口氣跑到城頭,那裡剛好一波進攻過去,他放眼四顧卻哪裡有方停君的影子。

  老八趕著馬車進了蒙古軍營,他遠不是第一次進入蒙古大營,可一想到馬車裡那些加了料的盤香,就手心冒汗,身後有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老八的心微定,一股豪氣油然而生,心想自己窩囊了一輩子,在家怕老婆,出了門還要怕外族人,如今總算有機會做一回驚天動地的事。這麼想著,神情中竟有幾分壯志成仁,慷慨就義之色。方停君只得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讓他稍微自然一點。

  方停君與老八故意走岔了道,從一處土坡前過,那土坡前坐著一個一臉憔悴,滿面鬍渣的年青人。他的手上還扎著繃帶,上面的血跡亦未乾,他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只是望著遠處的落日呆呆地出神。

  老八他們的馬車立刻就被蒙古軍士發現了,由於老八曾經數次出入軍營,臉面極熟才算沒有被拿下。他應付過那些軍士連忙掉轉了馬頭,不知怎的,他覺得方停君故意走錯道,可能就是為了看一眼那位年青人,那麼匆匆的一眼,眼裡卻是只有絕別。

  蒙古軍營的後勤部門靠著傷病營,觸目即是殘腿斷胳膊的傷病員,不時有死去的兵士被人拖出去,老八駭得臉色發白,身體忍不住哆嗦個不停。這些傷兵的呻吟聲不絕於耳,那一片慘景活是一幅人間地獄圖。

  一個老傷兵拖著殘腿,提著一尾馬尾胡琴,走到帳外,靠著門口的岩石,嘆氣坐了下來,拉起了琴,一邊和著琴音唱著:

  躺在黃色草灘上

  等到月亮升起時

  思念遠方的親人啊

  苦澀的歌兒捎回家鄉

  沒有羊皮紙的地方啊

  衣襟鋪在身旁

  沒有紙墨的地方啊

  手指蘸血寫家書

  金葫蘆裡的奶酒啊

  敬給父母品嚐吧

  父母要是問起我

  就說我在路上吧

  十兩銀子的玉鐲啊

  留給愛妻佩帶吧

  愛妻如果問起我

  就說我還在人間吧

  幽幽的胡琴聲,配上他那憂傷的嗓音,令人聽了聞之落淚。傷病營裡也立刻傳來了一陣低泣聲。

  「是誰這麼大膽,在這裡唱這種歌。」一陣腳步聲,只見一身藍色便服的忽必烈皺著眉帶著他的隨侍烏力吉走了過來。

  別說老八,連方停君也是心頭一緊,他都沒想到忽必烈會跑到這後方營地。他同老八一起趴在地上,烏力吉喝道:「來人,把這擾亂軍心的人帶下去重打四十軍棍。」

  忽必烈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帳營,方停君只聽他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很能理解各位將士想家的心情。但是我們蒙古男兒一向志在四方,如今更是各位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各位為我忽必烈所受到的一絲一毫的損傷我都會銘記於心。凡是在戰場上丟掉一隻胳膊的,我以百頭牛羊相贈,二隻的,封為百萬候,損軀的,你們父母妻兒將由我忽必烈來贍養……各位,那些懦弱的漢人正享用著天底下最肥沃的土地,而我們蒙古的勇士卻只能在貧瘠的草原上餓著肚子,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那些蒙古兵士紛紛抽出腰刀敲打著刀鞘,大喝道:「進攻!進攻!」

  忽必烈微微一笑,他看上去似乎滿懷心事,探視完傷兵便很快帶著烏力吉走了。方停君鬆了口氣,他才發現自己的內衣竟然濕透了。

  老八更是爬了幾次都爬不起來,還是最後方停君將他攙扶了起來。老八帶著方停君進了管事布爾布泰的大營。

  布爾布泰是長相粗實,有點敦厚的黑臉漢子,他見老八來,驚訝道:「老八,你這回來得倒早。」又轉頭看了一眼他身後滿面疙瘩的小伙子,問:「這位是……」

  「布爾布泰大人急要的東西,我哪能不趕快做出來。」老八陪笑道:「這位是我本家侄子,帶來給大人認認,我年紀大了,腿腳也一些不便,以後我侄子就託大人多擔待了。」

  布爾布泰嘆了一口氣,道:「這香本來是挺急,可現在用不上了。這兩天王爺突然下了一道指令,除了必用品,士兵們一律不許使用額外的東西。食用的水都必需是天上接的雨水,連身邊河流裡的水都不許用。這兒的蚊蟲如此多,攪得士兵都睡不著覺。但是王爺的指令,我們也不敢違抗。」

  老八不由失聲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布爾布泰以為老八擔心自己的香收不到錢,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老八你放心,我蒙人是最守信諾的,即然跟你定了這批香,不用也是會給你錢的……」老八真是心急如梵,喃喃地都不知道說啥好。

  布爾布泰正同他說著閒話,突然聽到一個女聲:「泰哥,這些乾糧都派發好了,你看看還要派些什麼。」說著一個長相平凡,但膚色白皙頗耐看的女子走了進來。

  布爾布泰連忙走上前去迎接她,笑道:「多謝小荷啦。」說著轉臉對老八介紹道:「這是我的新婚妻子,原本我們大營不許有女人,但是小荷是漢人,我又是七八年沒有回過家。王爺特許她在這裡幫我襯一個手。」

  方停君見那她正是嘉陵江邊渡口的那位女子,不由心中一動,連忙跑上去,道:「原來是小荷姐,你可還記得我?」

  小荷一時有一些詫異地看著面前這個滿面紅疙瘩的年青人,方停君笑著說:「我是住你們家隔壁的小宋啊,小荷姐還包過豆角乾給我,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豆角乾了。」

小荷聽著這話很耳熟,再看那年青人的眼神,不由心頭一跳,連忙接嘴道:「唉呀,是小宋啊,你,你臉上長了這麼多東西,我可認不得你啦。」

  布爾布泰笑道:「原來你們是熟人啊,小荷,人家小伙子長這東西很正常的啊。等以後像我這樣娶個貌美的夫人就好啦。」

  小荷見他當眾調笑,不由啐了他一口,道:「我同小宋說一些悄悄話,不要你聽。」

  布爾布泰連連陪笑道好。小荷便拉著方停君出了帳門,一口氣跑出老遠,左看左看無人,才撫著胸道:「公子,你,你打扮成這樣,該不會是宋兵的細作吧。」

  「若說我是,夫人是不是要告發我?」方停君笑道。

  「你說什麼啊?」小荷眼圈一紅,怒道:「就因為我嫁了一個蒙古人,你便要像大家一樣瞧我不起嗎?」

  方停君長長作了一揖,正色道:「是我的不是,你別見怪。」

  小荷方轉怒為喜問道:「公子此來為何事?」

  方停君若有所思道:「你剛才替各個大營分派什麼?」

  小荷手一指那些散在場地上的推車道:「一些剛洗過的衣物。還有一些給士兵的乾糧,他們打仗一打就是一天,退下來的時候好吃上兩口,再有力氣打。」這麼說著忽然想起這些人打得都是他們漢人,不由神色一黯,也有一些慚愧。

  方停君看著天邊微沉的夕陽,道:「他們攻打的地方就是我鎮守的釣魚城。現在忽必烈不分日夜的進攻,我很難說我還能撐幾日。只要釣魚城一失守,重慶就失了屏蔽,到重慶再失陷,整個大江以北都會成為蒙古人的天下。」

  小荷失聲道:「那,那這可如何是好?」

  方停君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跪在小荷的面前,弄得小荷慌忙去拉他,拉不起,只好對跪在他的面前。「公子,你有事好說,不要折小荷的壽。」

  「我們現在有一個機會,那些送來的盤香放了一些特殊的草藥,蒙古士兵聞了會上吐下泄,症狀會似瘧癘,這樣忽必烈就會不得不退兵。」方停君緩緩地道。

  「這主意是好,不過忽必烈已傳令不許給營地送非必需物。」小荷皺眉道,她一抬眼看見方停君眼裡殷切的目光,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嚇了一跳,顫聲道:「你要我私下將盤香放在各營地裡來領食物的推車上。」

  方停君不說話,只是彎下腰給小荷磕了一個頭。小荷呆呆地看著他磕完了這個頭,才有一些淒然道:「我曾等著公子返回,足足等了你四年,沒想到才與公子見面,公子便我要做這斷頭的事。」她看著依舊伏在地上的方停君,半天才嘆息道:「罷了,我不為公子,也要為我們漢人。」

  方停君方才抬起頭,感激地看著小荷,有些嘶啞地道:「你若是咬定不知,不要留下殘香,他們也未必能定你的罪,只是你夫君的管事做不成了。」

  小荷嘆氣道:「不做這個勞子的管事最好,免得我每天夜裡連覺都睡不好。」她搖了搖頭,突然微笑著伸出手輕撫了一下方停君臉道:「如果你真感激我,以後就不要在臉上弄這些勞什子東西,好嗎?醜死了。」她說著笑了起來,方停君也陪著她一起笑。

  布爾布泰很有一些貪杯,老八拿出從城裡拿的好酒,兩個人躲在帳篷裡喝了個天昏地暗。外面方停君則幫著小荷將那些盤香暗放在推車裡。

  小荷放完了最後一盤,方吐了一口氣回轉身來,見方停君站在夕陽下,雖然是一身灰皺的粗布衣服,一頭烏黑的長髮也是隨意的亂挽在腦後,臉上更是弄得滿面疙瘩,可是他往那裡一站卻是說不出的好看。小荷不由拿自己的丈夫同方停君比較了一下,可驚奇地發現,原來她嫁給布爾布泰也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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