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絕戰】上
忽必烈知道蒙哥對七弟猜忌已深,這對他來說固然是一件好事,可一想起方停君形容憔悴的模樣,心裡一滯,皺眉道:「方停君的精神似乎不大好,不知道行不行。」
「那讓他休息兩天,再與那契丹法師一起去吧。」
忽必烈聽到蒙哥已有定議,也不好駁回,何況他心裡急著回去看方停君,便點頭同意了蒙哥的提議。
忽必烈回到自己的營地立時便去探視方停君,走到門口看到薛憶之,見他眼不斜視的與自己擦身而過。他知道這個弟弟為人甚是寬厚,若非他對自己不滿到了極處,絕對不會如此對自己,不由心中泛起一陣苦味。
方停君被他安置在自己的帳篷中,他進去的時候方停君躺在羊皮墊上,兩眼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帳頂。忽必烈走近了他,才發現他的兩眼根本沒有焦距似的只是直直地望著前面。他盤腿坐在方停君的身邊,輕輕拿起他的手握在手中,道:「停君,把過去忘了吧……」
「不能忘又如何,我還有回頭路走嗎?」方停君淡淡地說道。
忽必烈不由大喜,俯下身撥弄著方停君的瀏海,道:「人又何必要往回走,你留在我身邊,我會待你好。」他俯下身去親吻著方停君頸脖,喃喃地道:「都忘了吧,忘了你是方停君,忘了你是個漢人。我可以給你一切,名利權勢,只要你想要的……」他覺得方停君最初身體一僵,但很快就放軟了身體,心中有一點得意,手順勢摸下去抽開了方停君腰帶,方停君果然也沒有反抗。濃濃的情慾很快就漫延開來,天邊的落日還未完全西沉,一絲陽光從帳篷的縫隙裡鑽了進來,彷彿見證了這一幕:一個人徹底的勝利與另一個人完全的淪陷。
這麼著過了數日,忽必烈每日都與方停君晨昏倒錯。最初忽必烈還有些擔心薛憶之,誰知他雖然看上去越來越憔悴,卻不管他們的事,倒是常常呆坐在土山坡上一望朝陽或者落日就是半天。忽必烈雖然也曾有一些羞慚內疚,但隨之就將之拋諸在腦後。
他現在唯一覺得不如意的就是方停君始終很冷,每每在他狂歡之餘又有一點失落。他看著枕著他臂彎上的方停君,心裡苦澀地想:難道以後下半輩子,我都要像強迫似的同他歡愛。想到此處,有點不甘心,他湊近了方停君,有點討好地問:「你想不想做那事……就像我對你做的,我可以……」他的話還沒說完,方停君已經將頭轉了過來,他森黑的眸子讓他吃了一驚,還來不及開口反悔,方停君已經翻身騎在了他身上,他冷冷地道:「說話算話,你別後悔。」
接下來,方停君粗暴又毫無經驗的歡愛方式讓忽必烈吃足了苦頭,他痛得五官都差點挪了位,一句你這頭小狼崽子也被方停君沖得個支離破碎。等風暴過去後,方停君還騎在他的身上,忽必烈用幾乎被汗水迷濛的眼睛望去,發現方停君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他所見過最溫柔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卻看上去有一點悲傷。等他擦乾眼睛再看,方停君已經恢復了老樣子。
忽必烈暗自慶幸方停君不是一個情慾很旺盛的人,要不然真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他挪動著疼痛不已身體,看著已經在自己旁邊熟睡的方停君,心裡恨恨地想,一定還有什麼撐著這頭小狼崽子,他才能這麼凶狠。忽必烈想著將方停君又重新挪回了自己的臂彎,心裡暗道:得查出來,再掐斷了,他才能這樣一輩子都乖順的躺在自己的臂彎裡。這麼想著,對方停君的心意有一絲兇恨,又有一絲柔情竟然很複雜。忽必烈心裡迷糊想著明天就是跟蒙哥約好的破陣之日,不由一陣心煩,但到底抵不過歡愛後的疲倦,將頭靠在方停君頭旁也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忽必烈將方停君又手腳銬上帶到了蒙哥的大營,見有一人窄衣長褲,面貌清奇,正與蒙哥在談事。對面還坐著兩個人,一人厚唇小眼,正是方停君在朝陽宮見過的伯顏,坐在他下首是一位青年將軍,也是與方停君有一面之緣的汪德臣。他們見忽必烈帶著方停君進來,都消聲去打量方停君。伯顏一臉的不屑之色,頗有一些傲慢地掃了一眼方停君。汪德臣則對方停君印象頗深,也有一些淵源,見他如今手腳皆帶鐐銬,顯然是被忽必烈所囚,也不禁替他有一些黯然。
「可汗,這蒼鷹如何能與鴿子齊飛,猛虎怎能與野狗同巢?我們蒙古勇士不需要這些懦弱的南蠻子相助一樣可以克敵制勝!」伯顏素來瞧漢人不起,也看不慣極漢化的忽必烈與阿里不哥。如今對蒙哥要倚仗方停君破陣很有一點不大服氣。(火大,作者打伯顏的嘴一百遍啊一百遍)。
蒙哥微微一笑也不去理會他,讓人給忽必烈與方停君賜座。等二人落座後,便伸手介紹道:「這一位是耶律都明法師。」又轉而對耶律都明笑道:「這一位便是周行風的弟子方停君了。」
耶律都明從方停君進來的那一刻起便不停地打量著他,原本他自負世外高人,若非阿里不哥紓尊降貴親自到山裡請他,他也不願趟這混水。誰知來了蒙哥這裡,竟被要求與一晚輩合作,心頭很是不快。可方停君一出現在面前,他不由心裡一動。方停君氣蘊而內斂,方華而不外露,舉手投足已有一代宗主之相。耶律不由暗暗心驚,心裡暗道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這後生晚輩厲害的人物當真層出不窮。
他稍稍定了定心神,才轉臉道:「可汗,據我對這結界的觀察,發現它的護體是四神獸,也就是青龍朱雀白虎玄武。」
「何解?」蒙哥微一傾身問。
「結界遠本不是凡人所能主器的,這是法師向天借道,是一樁極為消耗元神的施法。因此只有品格極高的法師才能使用結界,通常任何一個法師在結界時都會請上古神獸作為護法,同理品格越高所請的神獸等級也會越高。四大神獸算是其中等級最高的神獸,能請到這種神獸,作為一個法師真是死也能瞑目了。」他言下之意,似是對周行風甚為羨慕,也有對不能與之一戰顯得頗為遺憾。
蒙哥微一皺眉,道:「那豈非極難破解?」
「不錯!」耶律都明點頭嘆道:「但是此結界是無主的,周行風只是極巧妙的將施法者的位置設在結界內,這樣與四神獸構成五行八卦陣。要破解這樣一個介於結界與八卦陣之間的迷陣倒也非並難事,只是驅趕四神獸有一些麻煩。可能需要可汗幫一個忙。」
蒙哥急道:「請講。」
「我需要四個品格極高的人才能驅趕神獸,但是世上能找到一個品格極高的人已是難事,何況四個。可汗身位一國之君,品格自然極高,若是還有其它的王爺或者王子,也能勉強合用,湊足四人,我便能與方停君在陣中施法驅趕神獸。」
「你簡直胡說八道,可汗怎能冒險進入宋軍陣地?」伯顏一拍桌子神情激動了站了起來。
耶律都明冷哼了一聲,道:「據我觀察,這個結界是設在山下的叢林中,你們的軍士看到的城牆不過都是幻覺。」
蒙哥制止了伯顏還想要喝罵的語句,若有所思的道:「那豈非是說,我的軍隊根本沒有攻上城牆。」
「不錯。」耶律都明點了點頭,笑道:「這無主的結界沒有意識,那可是不認人的,它會迷惑蒙古人,一樣也能迷惑漢人。周行風絕無可能,將它設於城中。可汗你大可放心,你是品格極高的人,這個無主結界可以迷惑一般人,絕對無法迷惑你。一但可汗進入此陣反而是多添了一層保護網,釣魚城裡只怕找不到比可汗品格更高的人。」他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蒙哥也是釋然一笑,汪德臣卻在一旁皺眉道:「可這四個皇族的人卻也不好找,如今就算連可汗,忽必烈王爺,與貴由王子也不過才三人。」
蒙哥淡淡一笑,道:「還有憶之嘛。」
汪德臣的拍腦袋,笑道:「看我,居然把薛將軍給忘了,剛好四個品格極高的人。」
蒙哥深吸了一口氣,笑道:「破了此陣,我軍便可一股作氣拿下釣魚城,來人啊,拿酒來!」門外侍衛捧著酒壇進來,蒙哥拎過一壇豪氣地拍開酒壇上封口道:「各位將軍衝鋒陷陣多年,此戰算我蒙哥為大家做次開道先鋒。」眾人均激動不已,紛紛道好,拍開手中的酒壇封口,與蒙哥共飲。
大軍將蒙哥他們送至釣魚城下樹林前,蒙哥笑說,各位不必掛心,耶律法師說一到午時,此陣即破,到時我再與各位將軍暢飲。於是轉身便帶著耶律等人往樹林走去,方停君卻不動。蕭木血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一付恨不得要與他同歸於盡的樣子。蒙哥只得皺眉伸手拉住了他。忽必烈走到方停君身邊,小聲問他怎麼了。
方停君只是冷冷地道:「除掉我的鐐銬。」
蒙哥等人還未答話,耶律都明已經開口了,道:「除掉他的鐐銬吧,一個法師連這點尊嚴都沒有,如何能遣動神獸。」
蒙哥默然做了一個手勢,忽必烈低頭除去他的手腳鐐銬,想要跟方停君說什麼,他已經快步離開了。走過薛憶之身邊,聽到他低聲說:「別勉強自己。」他的腳步頓了一下,但也很快超越了他。
一行人一進入林中,眼前便是一片早春的影像,萬物復甦,枝尖新冒的嫩芽,春雪消融處的那點昂然生機,令人看了不由希望無限。但路邊樹下,不時倒伏著的蒙兵屍體,在密林中的寒風吹拂下,只覺得此處陰氣甚重,又讓人不寒而慄。
「如何,各位並沒有幻像吧?」耶律都明笑道。
蒙哥讚歎道:「法師果然料事如神。」
耶律都明領著眾人四處查看,終於在密林深處找到了個小型的空曠之地,他笑道:「必然是此處了。」
他趴伏在地上,細細地查看,忽然喜道:「就是在這裡。」只見他用手輕輕拂開地面上的沙土,露出下面畫的奇異圖形。「果然不錯,是招喚四神獸的圖。」耶律不禁面有一些得色,他轉身指揮道:「各位小心準備,請站於我指定的方位。」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道:「東方之神為青龍,屬木,水克木,薛將軍五行屬水,請站於正東方。南方之神為朱雀,屬火,木剋火,可汗五行屬木,請站於正南方。西方之神為白虎,屬金,土克金,貴由王子五行屬土,請站於正西方。北方之神為玄武,屬水,金克水,忽必烈王爺五行屬金,請站於正北方。」眾人立刻按照他的指定的方位站好。
耶律都明轉頭對方停君笑道:「請方公子跟我到陣中來,午時即到,我們便可代周行風還道,請回四神獸。」
方停君慢慢走了過去,與他盤膝對坐,耶律都明取出兩杯寶劍道:「等一下開了天道,可能招來邪神,此劍已經用神水浸過,到時可以用來防身。」
「有勞法師了。」方停君淡淡地道。
耶律都明見他始終這麼冷淡的樣子,心頭不由有點來氣,又不便發作,於是吩咐眾人閉目靜候佳時。他說完將一根小木棍插於面前,也閉起了眼睛,地上的光影一點一點的消退,似乎能聽到空中那午時到來的響聲,耶律都明猛然睜開眼睛,喝道:「時辰已到!方公子,請與我一同請回四神獸。」
方停君聽了慢慢閉上了眼睛。眾人只覺得林中狂風大作,樹搖影移,不由心裡都有一些緊張。等了一會兒,風漸漸消停,不由都鬆了一口氣。可是驟然間,眾人只覺得眼前景像一變,發現自己不知何故到了大漠當中,天空烏雲密佈,狂風捲得人幾乎飛出去。四人驚訝萬分的看著彼此身後出現了一個極大的黑洞,洞口不時顯出猙獰地獸臉。
坐在陣中的耶律都明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而坐在他對面的方停君則慢慢地站了起來。只見大風捲起他烏黑的長髮,一雙眸子在黑暗中精亮有光,他手持利劍,猶如天神下凡。
「出什麼事了。」忽必烈大驚道。
他剛一動,就被耶律都明喝止住了。「千萬不要動!每個人都不要離開自己的位置。」他喘著氣,口中的鮮血一滴滴落在胸前。「因為這個陣並不是周行風布的……」他轉過頭去,盯著冷然的方停君一字一字地道:「他才是這個結界的主陣人,方,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