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我站起來,把落在手邊的那一件袍子撈起來遞給他。
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在涼夜裡,手指的溫度如我脖間的那塊玉,彷彿永遠冰冷不得溫暖。
那件大紅色的衣服已經破了,長長的刀傷從它的肩背處延綿至腰間,因為一道漏風的傷口而無法再給予它的主人溫暖。
但這是一個深秋的夜,四下無人,涼風如割,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穿上了它。
「……謝謝。」
他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很不情願地看我一眼,像我逼他似的向我道謝。
那一張總是張狂妖艷的臉,這時看起來三分落魄,七分則都是可笑。
我把刀「擦」地收回背上,對他回道:「不客氣。」
我們從死人堆裡走出去,一旁的火堆還在燃燒着,噼噼啪啪地綻着火花。
我們坐到火堆前,他裹緊了衣服,而後咳了幾聲,不知道在想什麼地望着那邊死去的人躺的地方,頗有些萎靡不振。
我當然知道,他的內心並不如他此刻可憐柔弱的樣子。
這個人手上染着數不清的無辜人的鮮血。就算這一日他被人殺死於這林間,也絶對無法引起我一絲憐憫。
他看起來頗有些冷,雙臂抱著膝蓋,整個人都蜷成了一團地在輕輕地發抖。
他抖了一會兒,終於從暗夜中收回視線,看向了我。
「怎麼?」我問。
「冷死了。」他有些懊惱。
我當然知道他冷。我們的衣物都在山裡時被他掉下了懸崖深潭,此時沒有多的衣服可添。
但,我又不冷。
揀柴火這種事情,他明明有手有腳,卻寧肯受凍也不願屈尊降貴動一動,我的責任只是保他周全,什麼時候多了跑腿一項?
見我不動,他的懊惱裡便增加了幾許哀怨。彷彿為他增添溫暖真的是我的職責,我啃了幾口早就涼了的烤野兔子,終於被他鍥而不捨的視線擊潰。
我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扔下冷了的兔子肉站起來,在附近抱了一堆柴火回來扔進火中,火焰歡騰地串得更高,來自於火的溫暖終於讓他有了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