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
十師弟叫楊湛,比我們許多人都先來到七莊。
十師弟天生一副頑劣命,這十幾年師傅為他多長了不知多少白髮。他有個與他黏得要命的青梅竹馬,是我曾經的十一師弟。
後來祺祥要對付楊湛,我們都以為,他們兩個之間從此就這樣完了。
然而誰知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竟然自己把脖子伸進人家的刀口下似的,就算對方要他死,他也心甘情願地追着對方跑。
我不懂這是為何。
三師兄為他兩個操盡了心,我也不懂。
我只知道,他們幾個之間,必定有着天大的秘密,是師傅守口如瓶,打死也不說的原因。
但面對著一個要殺我的人,我怎麼還能死皮賴臉地貼上去讓他殺。
面對我的仇人,我也不知該怎樣對他溫柔以待。
我只是對他不壞,已仁至義盡。
第二天早晨睜開眼,有個人在我懷裡睡着。
他有一副在睡夢中雌雄莫辯的臉,好看是好看,卻偏偏生了一副歹毒的心腸。
師傅曾說,沒任何一個人生下來便是壞的,那麼這人,又是怎樣變成那麼一個下手狠毒,眾叛親離,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的呢。
陽光普照在林間的空地上,山間冷冽空氣呼入肺腑裡,流竄成一身的神清氣爽。
夜裡背上的那雙手不知何時已放到我腹上,他們帶著常人該有的溫度,不再像昨夜一樣冷。他體內的寒冰魄想來又在升高的溫度中重新蟄伏。
我把他的手拿出來,他終於醒了過來。
他還未睡醒,頭埋在我懷裡,只微微地睜着眼睛,彷彿有些迷茫地抬起頭來,最後看到了我,就像個孩子似的。
而後,他眨了一下眼,不急不緩地坐了起來。
盯了我半天,他才道了聲「謝謝」,態度倒是比頭一晚誠懇一些。
簡單收拾了一下,包袱裡最後一點食物被吞吃下肚,我們繼續趕路。
一日太平,在太陽落山前,我們找到了寄宿的村落。
收留我們的是一戶很和善的人家,為了答謝他們的好意,我把他們後院的柴趁夜劈完,滿滿地堆在角落裡。
他百無聊賴地坐在屋簷下的小椅子上看了我一晚,直到他猛然地站起來,突然對我說:「我先回房了。」
便轉過身,那一抹與暗夜融為一體的大紅,很快消失在我視線。
我不知十年前我二娘究竟是喜歡上他哪裡。
以致他背叛我父親,對當時還只有十幾歲的這人的那場喜歡,卻造成滅門的慘案。
我答應了師傅不會報仇。我可以不報仇,但我沒辦法原諒他。
我回到房裡,這是主人家騰出來的唯一的空房。
房間不大,勝在簡潔乾淨。
我以為他以睡着,但當我走到床前的桌邊,才察覺到他和昨晚相似的氣息。
寒冰魄發作了,可是明明蓋着比通常要厚的被子,為什麼他卻還是這麼冷?
我在床邊站了片刻,終於還是脫了外衣,躺進床裡。他立刻緊貼上來,四肢並用地纏在我身上。
「你——」
「借你一點體溫而已,別這麼小氣。」
他竟然這樣大言不慚地斥責我小氣?
我為什麼非要對他大方?我還沒大度到那樣的程度。
我真的有點惱,便抓了他的手,作勢要從我身上抽出去,誰知他竟抓住我的褲腰,我一扯他,褲子便被一把扯下了臀部。
「給我鬆手。」我一字一頓地在他耳邊咬牙喊道。
「與人方便便是給自己方便,你師傅沒教過?你這死孩子。」
他就是不放,還趁機抓了一下我的屁股。
我真的怒了:「我師傅教什麼,也不會教我要好好款待殺父仇人。」
說完便也不顧褲子,直把他扯離了我。
幸好我的褲子 沒被他扯爛。
他聽到我這樣說,安靜了一會兒,被窩裡被他弄得都是寒意,也不知多久才能暖和起來。
而後我卻聽他說道:「葉家的命案,其實不是我做的,最多,我也就是間接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