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雲澤去了公司，韓敬琰在家裡聯繫人湊錢。

　　快中午的時候小馬過來了，小馬把門打開，看到韓敬琰坐在客廳裡打電話，人好好的，也沒有蓬頭垢面借酒澆愁啥的，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他真怕韓敬琰想不開，像之前那次一樣一蹶不振，所以就算韓敬琰給他放了假他還是不放心地偷偷跑了過來。

　　小馬進來後，韓敬琰回頭看到是他也沒怎麼意外。韓敬琰一邊和人講話一邊跟小馬揮了一下手。

　　小馬提著菜，見韓敬琰在說事，他就去廚房做飯。

　　臨時要湊數目非常大的一筆錢，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必然非常困難。

　　但就算韓敬琰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聯繫了一些相熟的人，最後卻竟然連一千萬都沒有能爭取到。

　　韓敬琰掛了最後一個電話，抹了一把額頭的頭髮苦笑了一聲。風光的時候，巴結他的喜歡他的跟他稱兄道弟的人數也數不過來，從事發到現在才幾天的時間，他得到的是各種臉色各種緣由各種借口的拒絕。

　　但這真不能怪別人。他原本就知道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

　　這部戲的預算經費非常高，就算不算他自己的片酬也需要近兩個億的資金。

　　這一千萬加上沒有被撤走的那部分資金，還差了至少一半。

　　韓敬琰在本子上劃劃寫寫，就在這時候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韓敬琰偏頭看了一眼，而後接起了電話。

　　「喂？」韓敬琰握著筆的動作停下來，他不知道蘭容主動給自己打電話是為了什麼，如果是想安慰他他現在沒什麼心思聽。

　　蘭容開口就說：「韓敬琰，我和你說個事。」

　　韓敬琰的眉心一跳，他心裡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你該不會跟我說電影你不演了吧？」

　　蘭容一下笑起來：「你啊，你想到哪去了，既然我們白底黑字合同都簽了，就是我跪著也會演完。我是想說我聽說電影的資金方面出了些困難，我和李西羽湊了些錢，雖然不多，但是希望你別嫌棄。我打電話就是問問錢怎麼給你，或者應該給誰。」

　　「你們——」韓敬琰頓了兩秒，喉嚨裡翻湧起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動。雖然不知道那兩人是從哪裡聽到的這事，但他卻知道李西羽雖然賺得多，但其實錢全都上繳回了家裡，而蘭容這些年雖然溫飽有餘，但也絕對算不上有錢。

　　「你別拒絕，拒絕了李西羽會上門找你鬧的。」蘭容彷彿知道韓敬琰在想什麼，又說道：「畢竟電影我也有參演，我當然希望能順利地開拍。」

　　已經說到這份上，韓敬琰再拒絕就是矯情，再說他現在確實很迫切地需要錢。

　　「那就謝謝你們了。」韓敬琰說。

　　「何必跟我們客氣。」蘭容笑。

　　「雖然我知道現在你的情況不是很好，但是今天我在工作現場有聽到有人為你鳴不平，我想很多人其實還是支持你的。畢竟你在記者招待會上說了那樣的話，總有人會相信你。」

　　蘭容說話總是直接說到實處，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總是非常舒心的，別人都願意與他接觸相處，也難怪雲澤會吃醋。

　　蘭容掛了電話後，財政那邊很快就收到了錢。這時候韓敬琰才知道那兩人竟然給他湊了足足兩千萬！

　　兩千萬對他們來說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想必李西羽向家裡要了不少錢。

　　韓敬琰決定以後都要少欺負李西羽一點。

　　下午兩點過的時候，韓敬琰被雲澤叫了出去。

　　「下午茶？你怎麼有這閒心？」韓敬琰問。

　　雲澤說道：「我父親有位世交從美國回來，他要在c市住幾天，你反正沒事，正好出來跟我一起陪陪他。」

　　「誰說我沒事——不過既然是你的長輩那我是該見見。」

　　韓敬琰想，既然家長早就見過，家裡的什麼叔伯阿姨的見見也好。

　　男人在電話裡說：「你慢慢過來，我等你。」

　　「嗯。」韓敬琰回頭看看，小馬在沙發上睡午覺。他沒吵他，留了個便條，自己開著車偷偷地出了門。果不其然小區外面埋伏著狗仔，幸好韓敬琰專門換了車沒被認出來。

　　他順路去接了雲澤，而後兩人就到了和雲澤的那位竇伯伯約好的茶餐廳。

　　那家茶餐廳雖然裝潢普通，卻是c市非常有名的店。韓敬琰原本已經做足了會碰到很多人的心理準備，但從從口一直上了二樓，他們卻竟然一名客人都沒有看到，唯有二樓的靠裡窗的一個位置坐了一位六十來歲的老人。

　　老人長了一副和藹的面相，看到兩人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裡，他立時朝雲澤招著手。

　　想來，他就是那位竇伯伯。

　　韓敬琰和雲澤走過去，還沒等雲澤介紹，老人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還朝韓敬琰伸出手來要跟他握手。

　　韓敬琰趕緊伸手過去，他才抓著對方的手，對方就打量著他道：「你就是雲家的兒媳婦啊，不錯、不錯，雲澤這孩子眼光還是很好的。」

　　韓敬琰：「……」原來他和雲澤的事，雲家那邊的長輩都已經知道了嗎？

　　韓敬琰小聲笑道：「久仰竇伯伯大名，其實雲澤才是韓家的兒媳婦，我上門提過親的。」

　　竇伯伯的笑聲立時變得洪亮起來：「嗨呀，原來是這樣，那是我搞錯了，快坐，你們倆要吃什麼喝什麼？」

　　韓敬琰沒想到這位竇伯伯還真的是個逗伯伯。他這幾日心頭一直都彌漫著霧霾，面前的老人笑聲爽朗，聽著這笑聲，望著那和藹明亮的笑臉，讓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韓敬琰和雲澤對視一眼，雲澤的眼裡流淌著這個下午的光芒，韓敬琰說他是韓家的兒媳婦他竟然也沒揍人，給足了韓敬琰面子。

　　韓敬琰趕緊給雲澤拉開椅子，伺候著他的愛妃坐下。雲澤嘴角掛著一絲「算你有點眼色」的笑，理所當然地坐了下去。

　　三人點了些茶點，坐在古色古香的雕欄窗裡吃吃聊聊。

　　頭頂上，吊扇悠悠地轉動著散漫的時光。窗外是搖曳的高大銀杏樹，茂密的樹葉遮住了初秋熱情的光輝，日光經過篩漏，只在窗裡的桌上地上落著些斑駁的光點。

　　竇伯伯講了不少他這兩年在外面遇到的一些趣事，他能說會道，把自己的親身經歷講得繪聲繪色，韓敬琰聽著都忍不住會心地笑著拍起掌來。

　　等到說完了那些，話鋒一轉，竇伯伯突然說道：「我一直在國外做生意，現在想在國內投資點小錢做點事，不知你們有沒有什麼建議。」

　　雲澤夾了一隻水晶餃到竇伯伯碗裡，說道：「國內能投資的生意倒是多，但您又不缺那點錢，何必在這邊分心費神。」

　　竇伯伯笑呵呵地道：「你說的也是，我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錢是真的不缺，就想搞點有意思的事情，最好是我沒做過的，這樣才有趣。」

　　雲澤放下筷子，給三人都添了些茶水，放下了壺他才說道：「那您要不要試試投資電影？」

　　韓敬琰咬著一口包子，他突然明白了點什麼。

　　雲澤叫他出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是要給他拉投資。

　　竇伯伯一聽，頓時眼神大亮，叫道：「這個好啊，你竇伯伯我啊幹過不少的事，但電影這些我是真的摸門不懂，也沒搞過投資。」

　　說到這裡他東西也不吃了，像個見了稀奇玩意兒的孩子似的盯著兩人：「那你們有沒有什麼主意？」

　　「有啊。」雲澤說：「韓敬琰手裡就有一部很不錯的電影要開拍了，竇伯伯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讓韓敬琰給你說說。」

　　「有興趣有興趣，你竇伯伯我最喜歡有趣的事情，」竇伯伯笑瞇瞇地望向韓敬琰：「給老人家說說那電影？」

　　逗伯伯的演技——可真是浮誇啊。

　　眼前的兩人一唱一和，韓敬琰這回是真的搞明白了——其實雲澤早就把他需要資金的事告訴了對方，今天下午也是兩人商量之後才約了他出來吧。

　　他們有著這樣的好意韓敬琰豈能不接受？

　　韓敬琰在桌子底下摸摸雲澤的腿，雲澤瞪他，他笑瞇瞇地對雲澤挑挑眉。而後韓敬琰便把電影的一些情況講了一遍。沒想到對手出手闊綽，一開口就是一筆巨資。

　　「一億？！」

　　聽到這個數目，只能用「驚呆了」三個字形容韓敬琰在這瞬間的心情。

　　大爺的！這就是壕！

　　竇伯伯見韓敬琰在發愣，問道：「一億不夠？那再加個五千萬？」

　　韓敬琰連忙阻止了他們這位大土豪：「夠了！竇伯伯，一億完全夠了。」

　　他根本想都沒想過有人會這麼風輕雲淡的甩出一億來。要是每次都能遇到這麼大方的投資，還用得要專門的團隊、做一堆又一堆的資料，東奔西跑累成狗嗎。

　　雲澤出馬就是不一樣，一個雲澤頂一群人用，真的是他韓敬琰的幸運女、男神。

　　「謝謝竇伯伯。」韓敬琰伸出手去跟竇伯伯握手，他的面上都已經按捺不住感激與激動之情。

　　竇伯伯哈哈地笑道：「不謝不謝，我反正要從你這裡拿回報的。」

　　韓敬琰微紅著臉，對老人家承諾道：「這是一定的，該給的分紅絕對一分錢都不會少。」

　　韓敬琰開心，雲澤面上也帶上了淺笑。

　　韓敬琰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雲澤從兜裡拿出手帕遞過來，韓敬琰拿了帕子，卻逮著雲澤的手指拉到自己唇上親了親。

　　親完還露出狡黠的一笑，男人頓時吼道：「喂——」

　　「親一下手而已啊。」韓敬琰放開雲澤，這一刻他的心情是真的好了很多。他心裡有一塊大石頭被搬走，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竇伯伯坐在兩人對面笑著直搖頭：「年輕就是好啊，讓我老人家羨慕。」

　　雲澤能有這樣的長輩，不也是他韓敬琰的幸運嗎。就算他們兩個都是男的，然而對方卻沒有用一絲一毫異樣的眼光看待他們，反而還願意出手幫這麼大的忙。

　　韓敬琰忍不住笑嘿嘿地說道：「等以後老了我也這麼親他。」

　　雲澤的筷子往韓敬琰嘴邊一伸一戳，塞了韓敬琰一嘴的食物。

　　韓敬琰很難得有這麼無所事事的時光，雲澤陪他們坐了一會兒又被人催著出去忙去了。韓敬琰和竇伯伯儼然已經成了忘年交，兩人吃完了下午茶正要走，韓敬琰接道林茂嬌的電話。

　　林茂嬌說：「親親，你現在在哪裡，我已經快到你家啦。」

　　林茂嬌回國了？

　　每次林茂嬌都是回來了才聯繫他，就不怕找不到人？韓敬琰說：「你突然回來做什麼？」

　　「有個廣告要拍，我順便來看你，我們待會兒一起吃晚飯吧。」林茂嬌說。

　　「那你別去我家，我暫時不回去。」竇伯伯住在賓西法酒店，韓敬琰正要送他回去拿點東西順道一起吃晚飯。

　　韓敬琰移開電話對身邊的老人問道：「我有位朋友剛回來，帶上她一起吃晚飯不知道方不方便？」

　　竇伯伯已經聽到韓敬琰的電話裡有女孩子的聲音，於是呵呵地笑：「方便方便，我最喜歡年輕的小姑娘了。」

　　韓敬琰狡黠地一笑，對竇伯伯豎了個大拇指，這才對林茂嬌說道：「你直接去賓西法酒店，我們在酒店碰頭。」

　　到了賓西法酒店，韓敬琰兩人一起進了大堂，這時候林茂嬌正坐在大堂裡翻著書等他們。

　　林茂嬌戴著一頂大大的黑色帽子和一副大大的墨鏡，畫著烈焰紅唇，穿著豎條紋的無袖襯衣長褲套裝，和上一次回來時的裝扮、氣質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韓敬琰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韓敬琰，她頓時高興地朝韓敬琰揮揮手，放下書朝韓敬琰奔過來。

　　韓敬琰親眼見證著林茂嬌從清純的少女變成大牌的明星，不過兩年，竟有些恍若隔世。

　　就在這時候，林茂嬌臉上高興的神色變成了愕然，她衝著韓敬琰大叫了一聲：「小心！」

　　韓敬琰順著她的眼神回身一望，只見一隻黑影朝他飛來。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韓敬琰伸出手擋住了站在他身側的竇伯伯。

　　他只來得及做這些。

　　「咚——」

　　一支裝滿水的飲料瓶直直砸在了韓敬琰的太陽穴上，並灑了他滿臉、滿肩頭的水，而後滾落在地，瓶中的水「嘩嘩」地往外冒，打濕了一片地板。

　　在被瓶子擊中的時候，韓敬琰的眼前暈了兩秒。

　　而兩秒後他竟鬆了一口氣。

　　幸好，砸中他的只是塑料瓶子。

　　保安反應迅速，在周圍的人各個驚訝愕然的時候上前控制住了在激動地跳腳的一名少女。

　　那少女就是朝韓敬琰扔瓶子的人，她正在跳腳，在嘶喊，在對著韓敬琰罵——

　　「——韓敬琰你是個噁心的騙子！你騙了我們所有人，你傷害了我，我想你死——」

　　「啪——」突然一記耳光煽在了少女的臉上，直接把她搧懵了。

　　「他沒有傷害你，是你傷害了他！」林茂嬌放下打人的手，對著懵怔的少女狠狠地說道：「當你對一個在乎你的人說出‘死’這種話的時候你就應該想想自己傷人有多深了。」

　　韓敬琰連忙走過來拖住了林茂嬌：「我沒事。這裡人多，別讓人說你耍大牌。」

　　韓敬琰把氣呼呼的林茂嬌轉到一邊去，回身看了一眼那名少女。

　　「對不起，我代她道歉。」他的眼神除了愧疚，更多的卻是默然和傷心。

　　而後他對保安說道：「放了她吧，不好意思。」

　　少女因為韓敬琰受傷的表情而怔了兩秒，這時，韓敬琰已經帶著林茂嬌跟著竇伯伯一起離開。

　　在他們走出好幾米遠後，少女再一次衝著他的背影吼道：「你們都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