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韓敬琰一圈圈把繩子鬆開，最後拉著繩尾，把他心儀的墨玉觀音遞給雲澤。

　　雲澤放開電腦鍵盤，把觀音接到了自己手中。手心裡的觸感是冰涼而又溫潤的，雲澤不禁瞟向韓敬琰：「那你藏什麼藏，我還以為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我說，我送你禮物，你首先得說聲謝謝吧。」韓敬琰一屁股坐到桌上，而後頓了頓才道：「只是順便買的，不值錢。」

　　雖然說是不值錢，但韓敬琰故作從容卻微微瞇著眼睛盯著人的小動作和少年時一模一樣。那是韓敬琰忐忑或期待的表現，就算想要掩藏，卻怎麼逃得過雲澤的法眼。

　　「反正我也不懂好壞。」雲澤舉著觀音看了一眼，便又把它遞回給韓敬琰：「下來，幫我戴好。」

　　雲澤接受了韓敬琰的禮物，韓敬琰眼裡的緊張立刻被徹底釋放。他嘴裡說著「你真是大佬啊你」，卻笑著拿了觀音，而後跳下桌子，繞到雲澤的背後，把觀音戴到了雲澤脖子上。

　　韓敬琰的手不怎麼靈活地系著繩子，這原本只是件簡單的小事，但竟讓他手心出了不少汗水。

　　「我把它套死了。」他在雲澤頭頂上說。

　　「你看著辦，別問我。」雲澤一邊回答一邊全神貫注地處理工作文件，看起來並不怎麼在意繩子是被打了死結還是被系了活結。

　　韓敬琰盯著雲澤的頭頂，男人的頭髮並不是整理得整齊有致的髮型，而像沒刻意打理的、不長不短，微微有些亂，但又恰到好處。發尾處剛到脖子，衣領上方露出一截蜜色肌膚，光是這樣盯著，想像那逐漸被掩進髮絲與純棉T恤中的地方，竟也散發出臆想的性感。

　　韓敬琰不自覺地吞了一下口水。

　　觀音終於被戴好，韓敬琰退後一步，竟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

　　看著黑色墨玉配著雲澤白色的T恤，與他整個人的有些冷有些霸道的氣勢相得益彰，韓敬琰不禁為自己的眼光而自豪，差點衝口說出「現在定情信物交換完畢」這樣的話。但幸虧話到喉嚨，他又把它吞了回去。

　　他並不想避著雲澤，但也開始下意識地提醒自己與雲澤保持距離。他不想顯得自己一頭熱。

　　雲澤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新飾品，終於說了聲：「謝謝。」

　　他原本不是那麼平易近人的類型，但就算他擺著一張臭臉也從來沒嚇退過韓敬琰。更不用說在他笑著說謝謝的時候。

　　「客氣什麼，有來有往，就算你一分錢也沒花。」韓敬琰瞇著眼，像對他的粉絲們那樣，笑得邪氣中帶著燦爛，嘴裡也是本能的調侃。

　　「你這個難道不也是便宜貨？」雲澤一點也不客氣地回敬。

　　韓敬琰道：「我好歹真金白銀花了出去。」

　　「少TM這麼斤斤計較。」雲澤罵道：「我要做事了，滾到沙發那邊去。」一點也不給韓敬琰面子。

　　雲澤下了班，兩人便驅車去楊成家裡。

　　中途路過鮮花店，韓敬琰下車去買了一束鮮花。他回到車裡，把那一大捧花放在後邊，雲澤看他耳朵上竟別了一朵鮮艷嬌嫩的玫瑰，不禁嘲笑道：「你待會兒是想以這副尊榮去按楊成的門鈴嗎？」

　　「花店的女店員送的，別人一番好意我怎麼好拒絕。但我不好拿，就別在耳朵上了。這裡還有一朵。」說著，韓敬琰從身後伸出右手，手掌再一翻，他手心裡竟然出現了一支被玻璃紙包好的紅玫瑰。

　　「她們要我送給你的。」韓敬琰道。

　　但韓敬琰的表情頗為疑惑，他帶著詢問的視線落在雲澤的臉上：「你覺不覺得奇怪，我並沒有告訴他們我和你在一起，她們為什麼會知道？」

　　「……我怎麼知道。」雲澤說。

　　這兩天網上盡是關於雲澤和韓敬琰的各種奇思妙想——沒錯，奇思妙想，他和韓敬琰是好友的正常信息就算了，還有數不清的「雲澤和韓敬琰其實在秘密交往」、「雲澤為了韓敬琰才回國」之類的曖昧或是露骨發言，還帶條理、有分析，說得和真的似的。

　　雖然也有不少人斥責這些沒來源的小道消息，表示韓敬琰有恩愛的女友林茂嬌，但並沒有得到多少正面的反饋。

　　只是韓敬琰平時並不喜歡關注這些，一般他是通過小馬了解各種信息。然而雲澤這幾天卻看了不少關於自己和韓敬琰的新聞，大多數都是雲澤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的「真相」。

　　而花店的店員——鬼知道她怎麼想的。

　　韓敬琰與雲澤到了楊成家，雲澤按了門鈴，很快就有人給他們開了門。

　　應門是一名還算漂亮的年輕女子，應該就是楊成新婚的太太朱小婉，朱小婉從魚眼中便認出了二人，是以一開了門她就格外熱情地邀請二人進屋：「雲澤、韓敬琰，快請進。」

　　「送你的。」雲澤把韓敬琰買的花遞給朱小婉，並和她擁抱了一下。

　　韓敬琰在後面看著，有點想把兩人拉開。

　　雲澤對別人總是舉止有數，就算是有生疏的距離，但也從容中帶著客氣。韓敬琰不禁想，這個人的禮節、風度，為什麼不能分一點給他？

　　韓敬琰扯著雲澤背心的衣服，還真的就把雲澤拉到了一旁。雲澤回頭瞪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我弄死你」的表情。

　　韓敬琰假裝沒看見雲澤，他表現得十分真誠的對穿著圍裙的朱小婉道：「我原本以為楊成的老婆是位美人，沒想到其實是一位大美人。這是我和雲澤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千萬不要嫌棄。」

　　說著，韓敬琰把從牛貝貝那裡買的禮物從背後拿出來，並遞給朱小婉。那東西單看包裝就知道應該值一些錢，朱小婉有點為難地擺擺手：「這怎麼好意思，上門吃個便飯，你們也太客氣了。」

　　雲澤把袋子從韓敬琰手裡取過來，直接塞到了朱小婉手裡：「收下吧，你要不收就是對他魅力值的傷害，你知道韓敬琰這種人偶像包袱重，又玻璃心，回頭說不定會找地方偷偷地哭。」

　　韓敬琰很配合雲澤的話，雲澤說完韓敬琰就捂著胸口，很可憐地嘟了一下嘴：「我真的會受傷的。」真的超會演。

　　朱小婉：「……」韓敬琰還是那個她心目中「高冷」的韓敬琰嗎。

　　朱小婉勉為其難地收了韓敬琰的禮物，而後招待兩人去客廳，給他們準備了茶水和水果後又去廚房忙起來。

　　「十年前誰會想到楊成能取這麼漂亮賢惠的老婆，」韓敬琰拿了一隻蘋果放到嘴裡咬一口，「時間過得太快，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在做夢。像我們這樣看著光鮮亮麗，但其實還比不過楊成，他才是真正的人生贏家。」

　　雲澤望著韓敬琰道：「怎麼，你很想結婚？」

　　韓敬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固然是想找一個人幸福美滿地過一輩子，可是他不僅不知道那個人會是誰，甚至他都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

　　韓敬琰更喜歡男人，但對女人也不是不行，而他這樣的身份倘若真的在未來有了哪個男人能攜手同老，那麼他能結婚嗎？他甚至都不能公開，就像他和吳月還在一起時那樣。

　　但韓敬琰最後還是說道：「當然想啊。」他不想做茫茫大海上獨自漂流的孤帆，也無意萬花叢中過，哪怕他曾經有個好幾任前任，但在每一段交往的過程中，他都試圖放入真心進去，只是不知為何總是失敗，唯一到吳月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真的動了心，只是那還來不及濃烈的心意很快就被撕裂，如那一晚的酒瓶一樣碎得體無完膚。

　　「你呢？」韓敬琰問面無表情的雲澤：「遇到過想要結婚的對方沒？」

　　雲澤看著韓敬琰，久久才道：「很久之前就已經遇到了。」

　　「——在國外的時候？」韓敬琰心裡竟有點堵，雲澤有了那麼重要的人他卻完全不知道，就像雲澤那麼多年的生活他也一無所知那樣，他們之間不可避免的有著太多空白，竟讓他心裡悶得慌。

　　「更早之前。」雲澤開始抽煙，青煙繚繞，他的表情從容而飄忽，而這個答案更是讓韓敬琰堵得厲害。

　　韓敬琰不敢相信，早在他們分別之前雲澤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我……認識？」同時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難道你是因為她所以才出了國？」

　　雲澤吐出一口煙，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竟然點了一下頭：「沒錯，我是因為他，因為那時候我太喜歡他，所以不得不走。」

　　「哎呀，你們倆竟然比我快！我可是以超級快地趕回來的！」

　　門口傳來的大嗓門打斷了客廳裡二人的話題，韓敬琰原本已經震驚得無以復加，他心裡本有什麼即將破殼而出，卻因為楊成的突然進門頓時潰散，而他也再也沒法把它們拼成完整的整體了。

　　「你動作真慢。」雲澤看了一眼手表，回過頭和楊成說話：「你不是比我先下班嗎？」

　　「繞了一圈送人回家，你知道我手裡最近帶了個新的組合嘛，那幾個小子現在剛進一軍，很多東西都還不會，最折騰人的階段。」楊成換了鞋進來，指了指廚房，然後就鑽了進去。

　　「寶貝兒，又做了這麼多好吃的啊，我真有口福，親親~」楊成秀恩愛的聲音從廚房裡鑽出來，傳遍了整個客廳。

　　「……」韓敬琰和雲澤對視一眼，他正要說幾句調侃的話，電話卻響了起來。

　　韓敬琰拿出電話，屏幕上竟是「林茂嬌」幾個字。

　　韓敬琰把電話接起來，林茂嬌甜美的聲音從裡邊傳出：「親愛的琰琰我回國啦，你在C市嗎？我們一起吃個飯？」

　　韓敬琰有一段時間沒和林茂嬌聯繫，他都不知道原來最近林茂嬌出國去了。但他現在在楊成家，絕對不可能臨時跑出去陪林茂嬌這個偽女友，於是說道：「改天吧，今晚在朋友家聚餐。」

　　被韓敬琰拒絕的林茂嬌壓低了聲音，悄聲說：「哎，可是我明天又要走了喲，我們好久沒聯繫，還是好好地吃個飯互相交換一下‘情報’，免得被媒體問到的時候露餡嘛。而且我還從國外給你帶了禮物回來哦，還有給雲澤的說。」

　　韓敬琰蹙著眉看了看雲澤：「你認識雲澤？」雲澤聽到自己的名字，也疑惑地盯了過來。

　　林茂嬌道：「不認識，可是你認識嘛。」

　　韓敬琰低笑：「達令，那關你什麼事？你買禮物給他做什麼？」

　　「人家就只是順便買了嘛，親愛的，我要和你吃飯啦，好嗎？」林茂嬌的聲音又重新放開來。她那頭似乎還有別的人，嘰嘰喳喳有些吵鬧。她的聲音聽起來又嗲又滿是撒嬌，倒不是在呈現給韓敬琰，而是擺給其他人看。

　　韓敬琰為難地：「達令，要不我晚一點去見你，好不好？」

　　楊成從廚房走出來，聽到韓敬琰細聲細語地打電話，他這個過來人有什麼不懂的？於是說道：「是不是林茂嬌？請她一起來我家吃晚飯嘛。都是老同學了，別客氣啊。對吧雲澤，你也沒見過林茂嬌吧？」

　　楊成轉過頭去問雲澤，卻看到雲澤黑著臉，一身的低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