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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堂》第87章
二十五(5)

  十八歲的太子,九月初六登基,大赦天下,定年號為「弘治」。享年四十一,在位二十三年的先帝,廟號「憲宗」,葬天壽山茂陵。

  接下來便是尊封周太后為太皇太后,王皇后為太后。在西苑的吳廢后亦終於出頭了,為嗣皇帝迎入大內,一切禮節皆與太后相同,但以有王太后在,稱號無法恢復,太監宮女仍稱之為「吳娘娘」。

  紀淑妃自然另有一番身後之榮,追謚為孝穆純皇后,遷葬茂陵,與先帝同穴。同時,有件必然在意料中的事,嗣皇帝會像宋仁宗一樣,訪求母家的親族,大施恩澤。

  有個太監叫陸愷,廣西人,本姓李,傜僮的漢姓,紀李同音;因此陸愷在為先帝「沖喜」時便已起了邪念,認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冒充紀太后娘家人以取富貴。於是密遣心腹,到廣西去安排。李家的族人都不敢嘗試,只有他的一個姪女婿韋父成欣然自薦。

  陸愷派去的心腹,教了他一套話,去見賀縣的縣官,自道本姓紀,胞妹幼年入宮,音信全無,後來才知道她生了皇子,封為淑妃,為萬貴妃所害。他怕萬貴妃還饒不過紀淑妃的娘家人,所以改了姓韋。

  賀縣知縣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不敢怠慢,一面待以上賓之禮,一面飛報上司。廣西巡撫派專差將他接到桂林,聽了韋父成的那套話,認為邊省小民,能深知宮闈之秘,自然是有來歷的人,確信他是紀太后的胞兄,尊禮如「皇親」,為他找了一處住宅安頓,改名所住之地為「迎恩里」。正要馳驛飛奏時,嗣皇帝特遣訪求紀太后母家親族的專使到了。

  這個專使是太監蔡用,為人精細,跟韋父成細談以後,覺得可疑之處甚多。所以一面虛與委蛇,一面仍舊派人多方查訪。

  這一來便又觸發了許多人的野心,尤其是姓紀的。其中有叔姪二人,名叫紀父貴、紀祖旺,頗具心計,亦讀過幾年書。秘密商量,假造了一部紀氏家譜,提交給蔡用,照譜中記載,紀父貴應該是紀太后的叔叔,而紀祖旺則是紀太后的堂兄。

  既有家譜為憑,蔡用自是深信不疑,星夜馳奏到京,嗣皇帝喜不勝言,命蔡用將紀氏叔姪護送進京,手詔改名,各去中間一字,成為紀貴、紀旺,授職錦衣衛指揮同知及僉事以外,御賜第宅、奴婢、金銀、莊田,並追贈紀太后之父為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母為一品夫人,又降旨派工部官員到賀縣,大修紀氏先塋,設置守墳戶二十家,免除徭役、耕種祭田。

  這些情形看在韋父成眼中,既羨且妒,更不甘心,去見廣西巡撫要討公道。廣西巡撫表示愛莫能助,皇帝派了專差來處理家務,地方官沒有置喙的餘地。但如韋父成願意進京去為自己的身份有所爭辯,樂意供給盤纏,派人照料。

  就這樣,韋父成到了京師,經同鄉指點,寫了一個呈文送到都察院。左都御史馬文升,據情轉奏,皇帝大為困擾,只好找剛從鳳陽調回京、掌司禮監的懷恩來商量。

  「太后初入宮時,老奴在外鎮守,並未聽太后談過母家的情形。掌御用監的郭鏞比較清楚。」懷恩建議,「交郭鏞查問,或許得以分辨真假。」

  「說得是!」皇帝略停一下又說,「還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這件事有關萬貴妃身後的榮辱,及萬氏家屬的禍福。先是有個御史曹璘上奏,指責萬貴妃蠱惑先帝,擅作威福,應請削去謚號,並將棺木撤出茂陵,另行改葬。皇帝認為不妥,因為說萬貴妃的過失在「蠱惑先帝」,以此削謚,無異表示先帝已受她的蠱惑,彰先人之過,非人子所忍為;至於改葬,驚動山陵,更萬萬不可。所以對曹璘之奏,留中不發──宮中名之為「淹了」。

  但另一道奏章,就不同了。上奏的人是個小官,山東魚台縣的縣丞徐頊,他揭發了一件口耳相傳,但從未見諸文字的宮闈之秘,那就是紀太后致死之因,請求逮捕當年為紀太后診病的御醫,及萬氏戚屬曾出入宮禁者,嚴加審訊。

  皇帝可以「淹」曹璘之奏,卻不能「淹」此奏。世間如有人指出某人的殺母之仇,而此人竟默爾以息,不加追究,這還算是人嗎?為此,皇帝將原奏發交廷議。

  萬安一看此奏,驚恐萬狀,一再聲言:「我久已不跟萬家來往了」;另一閣臣劉吉與萬家是姻親,自然亦不能不起恐慌,與萬安竭力活動,希望在廷議中打消其事。但萬安卑鄙,劉吉刻薄,人緣都很壞,所以廷議的結論是:「應如徐頊所請。」

  這一下,本性仁厚的皇帝為難了。他本意不想來算老賬,但眾議僉同,似乎不算不可。要跟懷恩商量的,就是這件事。

  「這得先問萬歲爺自己的意思。」

  「萬貴妃保護先帝有功,而且萬貴妃之死,先帝一直覺得歉疚。如果我再來清算這件案子,先帝在天之靈,必不以為然。」

  「是。」

  「而且,我剛剛即位,有許多關乎社稷安危、蒼生禍福的大事要辦,亦不宜興起大獄。你說,是不是呢?」

  「萬歲爺聖明。」懷恩磕個頭說,「先帝在天之靈,一定引以為慰。」

  「可是,群情憤激,似乎亦不能不安撫。」

  「這好辦。容老奴宣諭群臣,表明萬歲爺的苦心,群臣沒有一個不體諒的。」

  「好!就這麼辦。」等懷恩跪安退出,走到殿門時,皇帝突然又將他喊住。「你看!」皇帝將御案抽屜中取出一個嵌螺甸的檀木盒,皺著眉說:「這成話嗎?」

  懷恩接過木盒,打開來一看,滿滿一盒子的春方,下面署著三個小字:「臣安進。」

  「你去問他。」皇帝交代,「這是大臣應該做的事嗎?」

  懷恩有心羞辱萬安,特意挑了閣臣召集六部尚書會議之時,來到內閣,大聲說道:「奉旨詰問大學士萬安。」

  聽得這一聲,除了萬安以外,其餘的人都退出內閣大堂,在窗外靜聽。萬安照規矩,面北而跪,靜候詰問。

  「皇上問萬安:『這「臣安進」,安就是萬安嗎?』」說著從檀木盒中取出一張朱箋,揚了幾下。

  萬安一見,頓時臉色大變,很吃力地答了一聲:「是。」

  「皇上交代,拿這張秘方唸給你聽。」懷恩提高了聲音唸道,「臣近得取紅鉛丸秘方,照方煉製,服之良驗,少妾今有妊矣──」

  窗外旁聽的人,聽到這裏,相顧愕然。「怎麼?」兵部尚書余子俊問他身旁的左都御史馬文升,「是春方?」

  馬文升示意噤聲,再聽窗內懷恩唸道:「擇十三、四歲童女、美麗端正者;一切病患、殘疾、髮粗、聲雄者,俱不用。謹護起居,候其天癸將至,以羅帛盛之,入磁盆內,俟澄如硃砂色,用烏梅水、井水、河水各一份,入盆攪拌,俟澄後,傾去浮面之水,入乳粉、辰砂、乳香、秋石等藥,曬乾研末,名紅鉛丸,每服一錢,與雞子同食,專治腎虧陽痿。」

  這時的萬安已經汗流浹背、面無人色。但懷恩還饒不過他,接下來又唸第二張:

  「臣萬安謹奏:奉旨,著問萬安,何謂秋石?竊按,秋石之名,見於《淮南子》。惟近人製煉秋石,別有秘訣,法以秋月取童子溺,每缸入石膏末七錢,以桑條攪之,俟澄定,傾去清液,如是兩三次,乃入秋露水一桶。攪後澄定,數次以後,滓穢鹹味減除,以桑皮紙數重,置於灰上,濾去汁液,曬乾,輕清在上者為秋石;重濁在下者不可用。臣費數年之功,煉有秋石數兩,謹附奏呈進,以備御用。」

  唸完,懷恩又說:「皇上問萬安:『進這些方子,是大臣應該做的事嗎?』」

  萬安連連磕頭,一面磕一面連聲說道:「臣死罪。」

  「你還有甚麼話,要我回奏?」

  「皇上,」萬安結結巴巴地說,「責臣奉事先帝無狀,臣實出於忠愛之誠。」

  「哼!」懷恩冷笑一聲,「好個『忠愛之誠』!」說完捧起檀木盒走了。

  「如何?」吏部尚書王恕問新入閣的文淵閣大學士徐溥,「還議不議事?」

  徐溥朝裏望了一下,不見萬安的人影,料知他已躲入別室,便點點頭說:「萬閣老大概不好意思再見人了。」

  大家都以為萬安受此羞辱,一定會告病辭官。哪知他在家休息了兩天,第三天復又入閣,照常辦事。這一下士論大嘩,都罵他是「無恥之尤」。當然不僅止於口頭指責,還有彈章。十天之內,醜詆萬安,無不認為他應革職治罪的奏疏,不下二、三十道之多。

  「你去唸給他聽,」皇帝將所有的彈章都交了給懷恩,「問他何以自處?」

  於是懷恩再一次到內閣,原以為只要唸一道萬安就會求去,怎知他毫無此意,只是不斷地磕著頭說:「請皇上容臣改過自新。」

  懷恩真的忍不住了:「坡公會有你這種同鄉後輩,真是氣數!」說著,踏前兩步,一伸手從萬安的衣襟上,將作為身份憑證,准許出入宮禁的牙牌摘了下來,「可以走了!」

  堂堂宰相,硬是被攆出內閣,這一下不告老也不行了。皇帝忠厚,仍准馳驛回鄉,但七十四歲的萬安,還不死心,在路上不斷地夜觀星象。

  他觀察的是三台星──北斗七星的第一星為魁星;其下有六星,兩兩相對,就是三台星,下應人間三公。萬安原為首輔,自是三公之位,在他去職的時候,三台星黯淡無光,他希冀著有一天晚上突然發亮,那就是復起的徵兆,不必再往西走,暫住下來,等待恩命好了。無奈自京師到湖廣,三台星始終不明,只好怏怏入川,回到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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