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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夠了嗎》第65章
第65章 親吻與訴說(11)

  時吟愣了下, 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不是呀, 」她急忙道,「就是昨天晚上我回來——」

  她話頭停住了。

  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昨晚剛回到家的時候, 她確實是怕的。

  她的身邊,是第一次接觸到有這種情況的病人, 總覺得身後像是有什麼人跟著似的,下意識就反鎖了。

  南方的冬天陰冷陰冷的,濕意和涼氣混在一起,不要命地往人身體裡鑽, 時吟人又剛從被窩裡出來, 冷得牙齒直打哆嗦, 恨不得現在立刻鑽回床上。

  可是顧從禮看起來實在不太對勁。

  她現在已經明白了他的顧慮, 她之前逃避了那麼久的事情。

  時吟不想再躲,她從高中逃避到現在了,總不能一輩子都做個膽小鬼。

  她垂下眼去,抬手去拉他的手。

  這麼一下,讓她完全愣住了。

  顧從禮的體溫一直有點低,此時他的手甚至冷得像冰,激得她整個人一哆嗦, 又縮了縮肩膀。

  男人的眼神陰鬱, 渾身上下透著入骨的冷意。

  他身形微動, 還沒來得及做什麼, 時吟突然兩隻手全都伸出來, 將他的手拉過來包在手心裡握住。

  顧從禮一頓, 垂下眼簾。

  小姑娘穿著柔軟的珊瑚絨睡裙,柔軟溫暖的,像一團毛絨絨的棉花糖,她垂著眼,兩隻手努力地將他一隻包住,聲音糯糯:「你手怎麼這麼涼呀。」

  滔天風浪戛然而止。

  像是有一雙溫柔的手,輕柔地安撫著身體裡狂躁不安的靈魂。

  他沒說話,她說完,像是自己意識到了什麼,直接抬起頭來,瞪著他:「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不知道。」他緩聲道。

  時吟拽著他進屋,回身關上門,一邊皺著眉:「反鎖了你不會給我打電話嗎!你怎麼不叫我呀,按門鈴也行啊,就那麼站著等,你是傻了嗎?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多少度?」

  她將他拉到沙發旁,按在上面坐好,又蹬蹬蹬跑回臥室裡面,沒一會兒,抱著自己一床被子出來,捂在他身上,一邊往上拉一邊忍不住說:「平時門鈴按得歡快死了,關鍵的時候怎麼不按了。」

  顧從禮任由她拉著被子往他身上擺弄,聲音低沙:「我不敢。」

  時吟一怔。

  他聲音裡有鋒利的冰稜,被攪碎了順著血液流淌進體內,劃得她生疼。

  顧從禮沒察覺到她的愣神,抿著唇,低垂下眼:「不吵醒你,可以假裝你在睡覺。」

  如果真的把她叫醒,她依舊不肯出現,是不是就說明,她真的不要他了。

  顧從禮突然明白了,時吟之前的逃避。

  和殘忍的現實相比,連漫無止境的等待都變成了一種奢侈的施捨。

  他閉了閉眼,艱澀開口:「時吟——」

  時吟跪坐在沙發上,一手拽著他身上的被子,她忽然直起身來,一手撐住沙發靠背,垂頭吻他的唇。

  他的唇瓣也冷,像是冰做的,半點溫度都沒有。

  柔軟溫熱的舌尖順著冰冷的唇縫輕緩劃過,含住薄薄的唇片,長腿一伸,她跨坐在他身上,由上至下捧著他的臉,將自己的溫度一點一點地,順著口腔渡給他。

  顧從禮僵住,眼睫唰地抬起,淺棕的眸微微瞪大了一點。

  女孩也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他眼前輕微顫動,動作生澀又溫柔,珊瑚絨的睡衣袖子往下滑,纖細的手臂勾上他的脖頸。

  時吟微微退開一點點距離,鼻尖對著鼻尖,輕輕地喘息:「顧老師,我好喜歡你……」

  顧從禮定定的看著她。

  她臉有點兒紅,視線低低垂著,不敢看他的眼睛:「好久以前就喜歡你,一直一直,都好喜歡你。」

  她的聲音細細的,像小蚊子,伸出長長的喙,一寸一寸扎進他心臟,酥酥麻麻的癢。

  時吟勾著他的脖子,柔軟的身體貼上來,在他頸間蹭了蹭,吐息間的氣息溫熱香甜:「什麼樣的你我都喜歡,所以,你別怕,我不走的。」

  毒液滲透身體,鑽進心臟,麻痺了神經。

  顧從禮抬手攬住她的腰,覆上後腦,咬住她的唇。

  女人可真是下了凡的妖。

  迷惑他的神智,削弱他的精神,還想讓他把命也給她。

  兩人之間隔著層被子,顧從禮隨手扯掉,指尖順著裙擺鑽進去,劃過淺淺的腰窩,按住纖細的後腰,將她整個人摁進懷裡,緊緊貼合。

  他的手已經染上了熱度,呼吸很重,動作也越來越重,彷彿回到了之前在KTV的那個晚上,他理智被攪得粉碎,含著舌尖勾過來咬住,廝磨。

  時吟吃痛,唔了一聲,下意識往後蹭了蹭,又被撈著按回來,下腹貼上了什麼東西。

  一點一點,顯出形狀。

  時吟睜大了眼睛,抵著他的肩輕輕推了推,舌尖被勾住,朦朧之中感覺他的手從她腦後滑到耳廓,頸間,落在胸口,扣子一顆一顆被解開。

  她清晨,剛爬起來,還沒來得及穿內衣,圓潤柔軟探出頭來,白得像牛乳,端了一碗放在花園的青白石桌上,春風拂過,中間落了朵漂亮的粉色櫻花。

  然後,有人走進花園,在桌邊坐下,指尖捏住櫻花的花瓣,送到唇邊,輕輕吻了吻。

  時吟啜泣著仰起頭,手指蜷起,緊緊抓著他的肩,指尖掐進外套裡。

  她顫抖著往前靠了靠,將自己送上去。

  給就給吧。

  反正是他。

  是顧從禮,那就沒什麼不行的。

  時吟紅著眼,仰頭看著客廳的牆角,意識朦朧想著。

  他卻忽然抬起頭。

  顧從禮唇瓣濕潤,抬指輕輕拉起她的領口垂眸,仔細的將扣子一顆一顆扣起來。

  小姑娘眼眶裡含著淚,感受到他的動作,濕漉漉的眼迷茫尋他,鼻音軟糯糯,帶著一點哽咽:「我準備好了……」

  顧從禮牙槽緊緊咬了一下,喘息著舔了舔唇,吻上她的眼睛:「現在不行……」

  他抬指,輕輕刮蹭她染上一點點血跡的唇,聲音很低,帶著情動時的啞:「現在我沒辦法控制。」

  時吟平復了一下呼吸,緩過來一點,胸口還酥酥麻麻的,有點疼。

  男人就在眼前,她又不能去碰,委屈巴巴的抽了抽鼻子,又舔舔刺痛的嘴唇:「你沒辦法控制,那做了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顧從禮低笑了一聲,「反正你,大概不會太舒服。」

  時吟臉紅了,往後蹭了點:「會很疼嗎?」

  顧從禮捏著她的指尖,輕緩地揉捏:「可能會。」

  兩人之間的被子被他隨手丟在地上,硬邦邦的褲子布料貼著她的腿,剛剛一直這麼壓著,被刮蹭的有點紅,她抽回被他拉著的手,按著他的肩往後坐了坐,安靜地看著他:「可是我以為只有這樣,你才會相信我。」

  顧從禮怔住。

  她按著他的肩,微微垂下眼,小聲慢吞吞地說:「之前我表哥要結婚的時候,我姨媽因為嫂嫂條件不太好,然後家庭也有一點點小問題,就不太希望她們兩個結婚,但是我嫂嫂是特別好的女人,所以後來,我姨媽就同意了。後來我問過我媽,如果她是我姨媽,她會不會同意我嫁給這種,我媽說,只要對我好就行。」

  她委婉地說了一大堆,又怕他聽不懂,長出了口氣,抬起眼來:「阿姨生病了,治好就好了,不過她好像不太喜歡我,我要讓她對我熟悉一點兒才行,」她抿了抿唇,輕輕拉過他的手,「你下次去看她的時候,如果不想一個人去,就帶著我一起,行嗎?」

  顧從禮沒說話。

  冬日的清晨日光冷冽,無聲無息順著玻璃窗爬進角落裡,房間裡開著空調,低低的機器工作聲音,空氣有一點點乾燥。

  良久,顧從禮閉了閉眼,眼底所有的情緒都被掩蓋。

  他輕輕地抱住她,頭埋在她頸間,聲音悶悶的,輕得幾不可聞:「好。」

  ***

  當天下午,白露被接走了。

  時吟跟著顧從禮去了醫院,白露對醫院好像有很強的牴觸情緒,整個人比昨天晚上看起來更加了無生氣,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會瑟縮著往後躲。

  走之前,時吟又見了她一次。

  她站在病房門口,心裡還是有點害怕,顧從禮站在她身後,回手關上了門。

  和之前時吟看到的都不太一樣的特殊病房,牆壁是很柔軟的白色泡沫墊,沒有任何有稜角的醫療器械在。

  時吟抿了抿唇,小心地走到床邊,離著一段距離,朝床上的人欠了欠身:「阿姨好,我是時吟。」

  白露歪著頭看著她,突然開始哭。

  她哭得很慘,昨天盤得精緻的頭髮披散開來,有點亂,大顆大顆的眼淚滾下來,乞求似的看著她,搖了搖頭:「她們為什麼關著我?我沒生病,我明明沒生病。沒人相信我,阿禮也不要我了……」

  時吟心裡酸酸漲漲的,不忍心回頭去看顧從禮的表情。

  他每次每次看到自己的母親這樣的時候,都是什麼樣的心情,她甚至都不敢去想。

  來的路上,顧從禮給她講了個故事。

  女主角是個天才畫家,母親是藝術家,父親做生意,女孩從小就跟她母親很像,在藝術上有很高的天賦。

  少女長得很美,性格溫柔,那種藝術家的敏感和女孩子的纖細,在她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而她也從來沒有讓家人失望過,很小的年紀,就拿到了無數榮耀。

  在她事業即將達到頂峰的時候,她遇見了一個男人。

  沒有什麼詞彙能夠形容那時候的感覺,就像之前近二十年的人生一直都對著黑白的默片,直到他出現,她才知道真正的色彩。

  在她看來,這個男人就是完美的。

  她放棄了事業,將投入到繪畫上的全部激情和灼熱,全都給了這個男人。

  灼燒的溫度投入得太多太滿,一旦遭到背叛,反噬起來的效果是極其恐怖的。

  她很快發現,這個男人是沒有心的。

  他的性格裡沒有感性的一面,像是一個毫無瑕疵的,冰冷的機器人,理智的決定任何事情,他的婚姻,愛情,所有東西都可以被利用,都為利益服務,為利益犧牲。

  男人從來沒愛過她,他不在乎她是誰,只要她有利用價值。

  她感性的,脆弱又偏執的性格在藝術方面是上天給予的天賦,在此刻卻成了叩響地獄之門引子。

  白露掙扎在自己臆想出來的、美好無暇的愛情裡,顧璘看著跪在他腳邊哭泣的女人,冷漠又無動於衷的旁觀。

  顧從禮的世界,和他骨血裡帶著的東西,從那個時候開始一點一點的分裂成兩個部分。

  後來,顧從禮想,如果當時沒有時吟。

  如果沒遇到她,他是不是真的會就這麼瘋掉。

  顧璘太理智,白露濃烈得只剩下感情,他成為兩個極端的結合體,要麼變成第二個顧璘,徹底成為利益的機器,完全泯滅掉最後的一點人性,要麼變成第二個白露。

  耶穌在《約翰福音》裡說:跟從我的,就不在黑暗裡走,必要得著生命的光。

  他在黑暗中踟躕獨行,精疲力竭之時叩開了門扉,看見她站在門後,朝他伸出手來。

  然後,他成了她最虔誠的信徒。

  她是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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