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比江山真實 (一百五十三)

“那短短的三個月，我愛上了這個很漂亮，像母親一樣的女人。”

“很愛跟在她身後撒嬌賣萌，很愛在她澆花看書時搗亂讓她無奈又生氣看著我時的輕聲指責，喜歡陪她坐在鞦韆上望著遠方，一坐就是一下午，什麼都不說，她看著遠方，我看著她，想她，為什麼總是不高興。”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不再親愁滿面，她開始微笑，笑容裡充滿希望和期盼，那種美很溫柔也絢麗奪目。”周敏說道這裡的時候，眉眼都不自覺的帶上了笑意，不用看燕綏都知道，此時的周敏，一定是微笑著的。

燕綏從開始說了三個字後再也沒有出聲，靜​​靜的聽著，可心開始一寸一寸的皸裂····

不知道是因為故事中的女人還是此時侃侃而談陷入美好回憶中，整個臉上都帶著溫柔追憶的周敏。

“她開始偶爾伸手抱著我，餵我吃一些很平常甚至是簡陋的小吃，可我就覺得比起自己宮中的精緻佳餚，我更愛她小心餵我吃的平常白糕。”

“她開始跟我說一些小故事，雖然那時候，我聽不懂，可她總喜歡跟我說一個人，說起那個人的時候，她的眉眼能融出水。”

“她說，她有一個很愛很愛的人，那個人也很愛她。”

“她說，她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孩子，現在應該也和我一般，調皮搗蛋卻一定長得可愛又機靈。”

“她說，她離開他時，他未滿月，連一聲母親都不會說。”

“她說，如果不是上輩人的恩怨，我會有一個很疼我，如她一般疼我的哥哥。”

“她說，很快他們就能一家團圓。”

“她說，再過兩天，她就能逃出去了，從此和她愛的人，遠走天涯。”

“她說，出去後，她要好好的抱抱自己的孩子，告訴他，母親很想他，母親不是不要他們，而是不能要，可現在，她終於可以回家了，那個有他們的家。”

“她說，敏敏，姨母要走了，如果可以，不要陷在這滿是白骨累累的皇宮裡。”

“她說，姨母希望，敏敏是快樂無憂的，可女皇之位看似尊貴卻是天地間最可憐的位置。”

“那個自稱姨母的人，說了很多，那時候的我，聽不懂，唯一聽懂的是，她要走了，她不要我了。”周敏將頭埋在燕綏懷裡悶悶的說道，帶著一絲慌亂。

“可我不想她走，那時候，我只知道，這個漂亮的姨母要離開了，就在這兩天。可我不想她走，我想她留下來陪我，可我不知道怎麼辦！”周敏抬起頭看著燕綏，眼中有著說不清的不知所措，“我，我那時候只是覺得，后宮裡父君是最強大的存在，無所不能，所有人都要聽他的，所有人都不能違逆他的要求，有時候連母皇對上父君時也是容忍的。所以···所以····我不是故意的！燕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我只是想要把那個給了我溫柔的姨姨留下來····可，可為什麼··為什麼變成那樣！”

周敏在燕綏的懷裡再一次哭了出來，那是一種慌亂茫然到後悔的痛哭。

周敏的哭聲讓燕綏的心，一陣陣的痛，猶如心幕被人一下一下的拉扯，相互絞著一般。

“你告訴了你父君。”燕綏的語氣澀然緩慢一字一句並非疑問而是肯定。可那時候的周敏整個人被悔恨的情緒包裹，並沒有聽出來他的不一樣。

“是，我，我說了，我將一切都告訴了父君，我讓父君幫我，不要讓姨母離開。那時候父君只是很平靜的看著我，看了很久，看的我都有些發怵，卻又在我心慌的時候突然笑了，摸著我的頭，說，'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兒，父君答應你，我會讓她一輩子留下來'。”周敏想到那時候父君的最後一句話時，悲涼一笑。 “雖然父君那時候給我的感覺有點可怕，但是能留下姨母的開心讓我忽視了心中的那一抹不安·····”

“然後，她，死了。”燕綏見周敏半天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戛然而止的停下來後，突然說道。

周敏沒料到燕綏會接話，所以頭頂突然想起燕綏輕飄飄聲音的時候，周敏還愣了愣，然後想到什麼，抱著燕綏的身子忽然哆嗦起來，“那一天，也和今晚的月亮一樣，這麼圓，這麼大，冷清的月光寒冷的讓人心驚。八月十五那晚，母皇在周媛父親的宮殿裡陪他們賞月，父君一晚上臉色都不好，眼神很冷的看著門口，不知道在等什麼，最後更是早早就打發讓我回去，我回了自己宮殿後，不知為何心中焦躁，想起今日姨母說的離開，就又趁著宮里人不注意，爬窗戶偷偷跑去看姨母，我就想看看，父君是不是真的讓姨母留了下來····”

周媛從燕綏懷裡退了出來，轉身抬頭靜靜凝視天空那一輪圓月，似乎回到了那個夜晚，風有些冷，路上很靜，皇宮裡，一邊是華麗的宮燈，熱鬧中秋，一邊是寂靜幽深的黑暗，幽靜荒蕪。

她從來沒有在深夜跑向那個宮殿，第一次，一個人揣著恐懼不安在那條熟悉的小路疾馳而去，那晚的路，蜿蜒崎嶇，好長好靜，似乎怎麼跑都跑不到盡頭，耳邊風聲呼呼的響，心臟咚咚咚的直跳。

閉上眼，周敏似乎還能聞到那一晚，風中桂花的香味，濃郁的讓人心煩。

“我從狗洞溜進去，姨母沒有坐在平時的千秋上，我以為姨母走了，正想叫喚的時候，卻從殿內聽到了父君的聲音，我驚訝，但想到父君答應我的事，我突然開心了，我以為，父君是來幫我留住姨母的，所以，我高興的跑了進去····”

“殿內沒有點燈，只有冷月星輝，還有長板凳上，被四個男人死死壓住，已經砍斷雙腿，滿臉慘白的姨母！好多的血，從長長的木凳上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周敏渾身哆嗦，臉色慘白，緊緊的咬住手背，淚水止不住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