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司墨番外

“你是誰？”白衣男子看著這個將他引出仙魔戰場的紅衣女人，冷冷的問道。

而他會出現，不過是因為這個女人的身上有著比現任魔主還要強大的魔源之力，那種力量近乎快要接近與神，但她身上並沒有任何神的本源之力。

“我是誰？其實這個問題我曾經無數次的問過我自己，我到底是誰，在你的世界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我抗爭過，哀求過，痛苦過，反抗過，想要改變過，可是每一次，為什麼都是我傷的遍體鱗傷，而你總是輕易的就能忘記。難道，這一切只有我最認真，也最當真，所以，這個世界才會如此懲罰我的認真和當真嗎？”紅衣女子青鋒劍在手，但卻薄紗遮面。

白衣男子並未出聲回答，因為對於女人的話，他並不明白，更聽不懂，但是女人眼神中的神情深深震撼了他，那是一種讓他看之後，很難解釋的感覺，似乎是一種控訴！

可是，她在控訴什麼？

就在白衣男子不解的時候，紅衣女子伸手拿下面紗，那是一張絕美的臉，五官的精緻讓人難以忘懷，但是更難能可貴的是，她雙眼的靈氣似乎會說話一般，讓人有一瞬間不忍讓那雙眼睛消失。

“真的，不記得我了嗎？相公。”

她的話，讓白衣男子一怔，看著她，似乎在回想，但是就是無法從自己的記憶中，找到一張和這張臉重合的面容。

白衣男子的遲疑迷惑，讓紅衣女子突然大笑起來，“是啊！除了你的道，你的心還能記得誰？或者說，你真的有心嗎？如果有，怎麼會忘記，在城牆之上，在千萬大軍之中，你親手射殺的妻子！帝司墨！”

這時候還有些迷惑的白衣男子突然恍然，再看向這個女人的時候，眼神變得微冷，“你應該投胎轉世，不應該出現在仙魔之境中，這裡不是你們人類能來的地方。 ”

“帝司墨，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紅衣女子突然問出一句不相關的話。

“記得，不記得重要嗎？”帝司墨淡漠的話，猶如一把刀，刺向了周敏。

“是呀！重要嗎？”周敏喃喃自語，看著天空之中傲然絕立的帝司墨，那一身白衣清冷的猶如永遠不會融化的堅冰，冷的讓人止步，臉上的淡漠更讓人心寒。

“帝司墨，我是你的妻，一生為你而活，一生因你而死，一生為你而痛，一生因你而喜，一生為你掙扎，一生因你成魔，更是將你的所有當做我的一切。可就是這樣努力想要成為你妻子的我，沒有輸給別人，卻輸給了你的天地之道！真是可笑，你既然要道，又為何拿走我的心！ ”

“癡兒！你我人間相遇始於緣，但之後的糾纏卻並非我之念！一切皆是命數。可不管之後種種，當一切結束的時候你就該抽身離開不能過於執拗不放。你的執念，會讓你一生難以擺脫苦海。”帝司墨微微搖頭地說道，大有一種想要勸說她的意味。

“你的一句結束就能抽身走的毫無留戀嗎？”周敏苦笑，“帝司墨，原來，你從未愛過我……呵呵……可笑我居然心存一絲僥倖……這樣的我，真的好傻！”

帝司墨微微皺眉，“我自然是……”愛過。

“不要說那個字！”帝司墨的話還未出口，周敏聲嘶力竭的怒吼道。

似乎從帝司墨口中即將要出口的那的字，對於周敏來說，是對她這不斷循環人生，深埋心底愛情的一種悲涼。

“帝司墨，你還記得我們第一世相遇時，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一切都將變成一場無止境的噩夢。一心沉浸在你給我編織的愛情裡。那時，你說，你在這個世間看到過最美的景色，就是我紅裙舞動翩然起舞的那一刻，但後來因為皇后的身份，種種約束，你就在也不曾看見過那般明亮而熱情的生動。 ”周敏突然從聲嘶力竭到低聲追憶。

轉變的瞬間，讓帝司墨都有些措手不及，但更多的是對她話中的不解。

第一世！？紅裙翩舞？無止境的噩夢！？

周敏看著滿臉不解的帝司墨，突然笑了，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明白！也不在乎他會不會懂，似乎只是自己說給自己聽一般，不在乎他的想法。

似是想要完成一個曾經的遺憾，似是要了結一個未完的曲目，徹底結束她對他，內心深處真正的埋怨，那一份從未得到的真心。

她不想在追究了，關於帝司墨的心。

只要從這痛苦又絕望的循環中解放，她願意徹底放棄追逐他的身影，儘管滿心不甘，也願一人獨飲這一杯寂寥滄桑。

“你曾說，你見過最美的人間之色，是我紅裙舞動的那刻，曾經我想在你壽辰上再為你而跳，可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那一曲，終究還是沒有來得及。後面的人生不斷循環往復，但終究琴弦落塵，情殤難填。一心不甘的我，如何為你起舞。而現在，我覺得，是將那一舞，重新跳給你看，雖然，你總是，說的隨意，而我，卻一直記得認真。不管現今的你有沒有那一世的記憶，我依舊想要給我不甘的眾多遺憾中減少一份留戀。”

話音落，周敏突然將青鋒劍插在地縫之中，雙手展鵬，外罩的紅杉脫落，裡面是一件紅如鮮血，繡著白色藤蔓的繞腰身的衣裙，風吹起了衣袂翩翩，髮絲凌亂。

周敏就這樣，在帝司墨不解困惑但依舊平靜的注視下，續上了那一曲。那在人間，在無數循環的時間裡一直沒有演繹的遺憾。

一個彎腰，一個回眸，魅惑如妖又清靈如仙，在最後一個舞姿落幕的瞬間，雲袖之中，紅綢飛出，捲起地上的青鋒劍，直逼帝司墨。

紅白交纏在天空的身影，凌厲而狠辣，寸步不退，周敏的反轉帝司墨看來很突兀但卻意料之中！畢竟，這個女人從一開始莫名其妙出現在仙魔戰場阻止他和現任魔主纏鬥，有意將他引到此處，絕不會是想要跳舞這麼簡單。

雖然，那一舞！的確驚艷了他，但卻不足以消磨他對她的戒備。

只是在這兩人纏鬥，不死不休的時候，誰也沒有註意到，在這個空間之中，除了空中纏鬥的兩個人之外，還有一個人，一個身影透明不被任何人發現，或者說，本就不該存在的身影。

他一身紅衣，眉尖一絲隱隱血痕，腰間有一紫色鈴鐺懸掛的男人，聽著周敏的質問，他四肢皆冷，看著周敏的舞，他雙眼沉痛，看著空中男人的冷漠，他的眼神變成了血紅的恨還有瘋狂的急躁。

當周敏毅然拿起那把青鋒劍直逼帝司墨的時候，那個多出來的人影似乎早已料到周敏的舉動，率先撲向了周敏，想要阻止她，可是他的身影卻從她的身上直直的穿了過去。

紅衣男子回頭，滿眼皆是懇求的目光看著那決然飛去的身影，那目光中是想要哀求她的急切，從未那般軟弱祈求，希望她，不要去！

但當那紅衣男子看見空中帝司墨毫不猶豫的一劍刺向周敏的時候，他目眥盡裂，飛身而起，身法極快，似乎已經做過無數次一般自然，毫不猶豫的想要替懷中的人去死。

可是，他比誰都清楚，他在這個過去的時間中，是那般無力和無能。

每一次想要救她，每一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在他的面前，心一次次的嘶吼著，不要！停止！可是，卻又一次次的進入這個不斷循環的時間裡。

他既奢求能在這片虛幻的時空記憶中見到那一抹熟悉溫暖的身影，留念她在畫面記憶中留下的一顰一笑，可是，久久的，他發現，在這個時空記憶中，她留下最多的確是悲傷的沉默，無聲的眼淚。而他的心，在她無聲無息的悲傷深情中，開始越來越沉重！他開始害怕進入這裡面，害怕面對那個像他卻對她狠絕的帝司墨！

那明明是他，可是，第一次，他希望，那不是他。

那把劍，刺向了周敏，可是為什麼，他的心越來越痛！那把刺向周敏的劍，插進的，是他對她張開的胸膛。

一聲聲跳動的心！早已被割裂的滿目瘡痍，鮮血淋漓。

紅衣男子將周敏抱在懷中，以背擋劍，想要擋住那一把絕情之劍，可是，當看見周敏在自己懷中被身後帝司墨一劍刺穿，身影跌落的時候，紅衣男子似乎在周敏悲傷的雙眼中，看見了此時自己無力痛苦的深情。

“不要……離開我”明明知道，沒有人會聽到他的話，可是此時他滿腦子只有這句話！而他伸向周敏得手，顫抖的連一絲力氣都要耗盡一般。

周敏徑直從空中跌落，空氣裡似乎還能看見剛剛另一個帝司墨狠厲抽出那把劍時，鮮血噴灑在空氣中的血霧，那般刺眼。

讓他回想到當初最後一次仙魔之戰時，他也如此時的帝司墨一般，用同一把劍，刺進了周敏同一個地方。

當初她也是這樣，渾身噴出的鮮血，染紅了天際！濺到了他的臉上，那時候血是暖的，但他只覺得木然以及胸口微微的不適。

可是此時，明明沒有濺到鮮血，可是為什麼，他的心，似是破了一個大口子，一股寒流吹入，颯颯作響！冷的空蕩慌亂。

以及從未有過的不安恐懼。

他飛身而下，想要接住她，明明近在咫尺，可是他，總是抓不到她，觸不到她。

在這個虛無的時間片段記憶中，他如一個旁觀者，一路上看著她受盡痛苦艱辛，走到他面前，卻依舊被那個他眼也不眨，毫不留情的消滅。

看著從自己臂彎之中穿過，狠狠跌落的周敏，他的心，也狠狠的從空中摔落，開始破碎。

地上的周敏，鮮血從她的後背流出，很快染紅了一身的紅裙，連腰間白線繡上的藤蔓也變得緋紅刺目，她雙眼透過他看向他身後的帝司墨，滿眼蒼涼，佈滿悲傷還有深情，那是曾經的他看不懂，但此時只能做一個旁觀者後，一眼看明的眼神。

那眼神，在每一世，在每一個不同的時間片段裡，她死的時候，最後看向他的時候，都會出現的神情。

那是那一世再相遇的時候，她每一次叫自己相公時，看著自己的神情。

深情而悲傷，蒼涼而苦澀。

周敏伸出手，似想要構住天空之上，居高臨下俯視她的人，但是，太遠了，遠到怎麼也夠不到，而她太累了，手變得沉重，漸漸滑落。

但一直守在周敏身邊，不被眾人看見的紅衣男子，卻在周敏伸手的瞬間，就撲了上去，想要握住那隻明明朝他伸過來得手，雖然！他知道，此時的周敏，希望握住的人，是自己身後，那個從前不懂愛的自己。

可是，周敏沒有等到那個人，就如同此時的他，那麼想要握住那隻手，卻毫無辦法。明明是同一人，可是，為什麼，在他想擁有的時候，卻沒有了機會，在他能擁有的時候，卻毫不在乎的推開，難道，這是他選擇天道放棄她要承擔的結局嗎？

可是，為什麼，會這麼痛呢……

“我真的好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是，如果能結束一切，我願不在執著……”

紅衣男子附耳聽到周敏低聲的喃語，臉色一白，似乎有種極度的不安和害怕在不斷的衝擊著他的心，讓他在她耳邊不斷的說著明明只有自己能聽到，但卻依舊不願停止的焦躁和憤怒。

“周敏，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是，但是不准你放棄我，不准你離開我……什麼結束？沒有結束，我們不會結束，我不會讓我們結束！為什麼不執著了，你不執著了，那我怎麼辦？我要怎麼辦？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公平，喚醒了我的心，就不要我了嗎？這不公平……這對我，不公平……這對，愛著你的我，不公平……周敏……”

他知道周敏聽不見，他知道這裡是一片過去發生過的時間記憶片段，他知道，這裡的一切都無法改變，因為，這是屬於周敏的記憶，更是她曾經雙眼中滿是滄桑寂寥的源頭，因由！

天空之上的人，看著命懸一線生機喪盡，只剩一息之力的周敏，決定不再多做停留，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周敏突然睜大了眼睛，看著絕情準備離去的人。

“雖然我可以不再執著，可是，帝司墨！我，我卻還是想要詛咒你，詛咒……你，總有，一天……我要你為我哭，為我……痛，為我……生不如死，為我心碎……欲裂，因為……我希望你哭，希望有一天，你能……還我，還我這每一世……為你流乾的眼淚！能有一次，想到我，你就……痛不欲生……”

話音落，手從那光影的人影手中落下，落入塵土，而她的話如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插進了身旁紅衣男子，因為周敏早已傷痕遍布的心臟之中，那一聲聲得詛咒，讓他似乎聽到了清脆的聲響。

'咔擦！'

那是心碎的聲音。

從不知道眼淚是何物的人，雙眼之中，終究還是滑落晶瑩，滴在身下女人的臉上，心，被人從中間撕開，痛的渾身血液都被冰封停止。

畫面突然倒置，景物扭轉，靠在鞦韆椅上的紅衣男子驚醒，臉上早已淚痕滿佈，心，依舊在呼吸之間，狠狠的撕裂著，痛的他，彎下了身體，抱住了自己。

但手中緊握的紫色鈴鐺，讓他明白，他再一次看見了周敏和他的另外一生。

這個人，就是曾經的譯梵神尊，現今的無上尊者。

屈膝環抱自己的帝司墨，張開掌心，看著手心之中的鈴鐺，突然自嘲一笑，“魔神之力，能掌時間之軌，能穿無數鏡面世界，你最後留給我的，就是你曾經無數次為了愛我而做的一切努力，而我無數次拋棄你的決絕嗎？”

帝司墨踉蹌的站起身，看著這已經種滿了整個倉臨界的梨樹，梨花紛飛，悠然飄落，這些梨樹早已不會結果，因為那個總愛喚他不要忘記摘果子的人，早已不在。

人都不在，還需要結什麼果？

可是對於帝司墨的話，整個倉臨界，四周除了寂靜，也只剩花落的聲音。

“你當初問我，殺你是什麼感覺，現在我知道了。可是……周敏，你最終，還是恨上了我吧，否則，你怎會以這樣的方式將你的記憶刻在我的法器中，留給我……那一聲聲詛咒，是你終究決定放棄我的最後吶喊吧……你，還是決定不要我了嗎……”

帝司墨突然想到曾經周敏在他懷中真正消亡的那一刻，她最後的那一句不說，再見！

突然狂笑起來，似乎想通了什麼，似乎終於知道，周敏早已決定放棄他的真相，就算當初他有能力留下一魂一魄，但是沒有當事人想要存在的意志喝心念，也是無法修補神魂的。

所以，周敏從他們相遇開始，就已經決定，不要他了……

帝司墨的笑聲淒厲而發狂，眉間的血痕越來越鮮豔，猶如快要凝成的水滴。

從來不曾那麼恨過一個人，剛開始學會什麼是恨，對象卻是自己！

從來不曾知道什麼是愛，剛知道愛是什麼，但他想愛的人，居然生生世世再自己的世界中被他所殺。

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痛，剛一知道痛是什麼，就寧願自己從來不曾碰觸。

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悔，可是剛一知道悔是什麼，就更清楚的知道，世上最痛，是悔之以晚，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明明已經能主宰整個天地，可是，卻迷茫的不知道如何去找那個亂了他心，撕了他心，讓他在永恆的時間中，再無無法觸摸到那帶著熟悉溫度的罪魁禍首。

這樣的思戀，這樣的茫然，他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而不讓神魂徹底崩塌，變得瘋狂。

在這個由她的本源之力重組的世界中，明明萬物都吸取了你的本源之力，可是卻沒有一物，有你的溫度，讓他無處安放的心可以找到相同的溫暖。

這個處處有你，又處處沒有的你的世界，是你為我建造的牢籠，永生永世的將我囚禁在這裡，用你每一世愛我的記憶，懲罰我，讓我還你，你曾為我流幹的眼淚，以及早已破碎的心。

帝司墨笑著笑著就哭了，眼淚再也止不住，最後躺在地上，蜷曲著身體，猶如一個不安的幼童，“原來，眼淚真的是苦的……。”

梨花落了他一身，猶如將他埋葬在這片雪白的世界裡，帝司墨閉上雙眼，嘴角彎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喃喃低語，“周敏，你將我喚醒，又怎麼能撒手不管……其實，你的舞比我的道更美……可是，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呵呵……”

帝司墨的喃喃低語剛落，身影卻突然化作萬千光芒，照亮了整個世界，也轟動了整個仙魔之地，那是有神級之上之人隕落的光芒，而神級之上的人，眾仙眾魔以及開始繁衍的妖族都目瞪口呆。

只有無上尊者！

飄蕩在蒼穹中的白玉棺柩突然狠狠的震盪一番，然後重回平靜，但是那白玉棺柩之上纏繞的婆娑花突然閃爍了一下，顏色也更加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