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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之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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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車門打開後,長峰被身後的乘客推擠到月台上,就在他急急忙忙地想擠回到電車上時,才發現這一站就是自己要下車的車站,於是他停下了腳步。如果剛才不是有人推他下來,他就要坐過站了。

 他跟在上班族和學生們的後面走下樓梯。

 下樓梯時,一個走在他前面的國中女生嚇了他一跳。他記得那女學生身上的制服,那是繪摩去年還穿過的夏季水手服。

 那女學生走下樓梯後,踩著輕盈的腳步往出口走去。長峰看見她的側面了。和繪摩一點也不像。

 長峰低下頭,踏著沉重腳步走下樓梯,就好像鞋子裡放了鉛塊似的。夾在腋下的包包裡也沒放什麼東西,卻讓他覺得很沉重。

 繪摩死了以後,這是他第一天去上班。雖然他的主管跟他說可以再多休息一陣子,但是待在家裡只會讓他更消沉。

 然而去公司上班其實也沒有什麼幫助。他沒辦法好好工作,即使和別人說話,也會不知不覺發起呆來。無意間想起繪摩的時候,他還會難過到數度離開座位。周圍的人似乎也會特別體諒他。可是正因為如此,他反而會懷疑大家是不是用好奇的眼光在看他。我現在這樣只會給周圍的人添麻煩吧——他陷入了自我嫌惡當中。

 長峰走出車站時,看見了一個直立的廣告牌,就是那個在徵求繪摩相關情報的東西。透過那個廣告牌可以收粱到多少情報?良峰並不知道。但是從警方什麼都沒通知他這點來看,應該是沒有收集到什麼重要的信息吧。

 除了這個直立廣告牌以外,好像還有人在幾個重要車站發放徵求情報的傳單。負責發放傳單的不是警察,而是以繪摩同班同學為主的義工。這張傳單上印了三個電話號碼,一個是警察局,另外兩個是繪摩同學的電話。基於不想讓長峰煩心的考慮,她們並沒有在上面印長峰的電話號碼。

 他心想這樣也好,如果把他的電話號碼印在上面的話,他一定會死守著電話,等著人家提供情報的。

 發放傳單的義工們至今都沒有任何報告。換言之,這也沒有太大的效果。

 長峰拖著腳步,進行著從車站到家裡那段約莫十分鐘的路程。因為是夏天,所以天仍是亮著的,但是只要太陽稍微西下,路上就會變得很暗。而且行人很少,用途不明的建築物比民宅還多。

 自己為什麼會讓繪摩走這種路通勤呢?

 他買下這間房子是在泡沫經濟過後沒多久。一看見不動產的價格往下降,他就覺得現在可以買,於是急急忙忙地簽了約。當時他完全沒有想到再多等一下子,價錢會更便宜。

 距離車站步行十分鐘——

 當初買的時候,他還和老婆討論過,這到底算是近還是遠?不過那是站在長峰上班通勤的立場,當時他並沒有意識到將來女兒也要走這條路。並不是完全沒有討論,只是沒把重心放在這件事情上面。他那時候樂觀地認為,女兒一個人坐電車是很久以後的事,到時候說不定這條街就變熱鬧了。然而,他萬萬沒想到日本經濟的黑暗期居然這麼長。

 繪摩是在這條路的哪裡被擄走的呢?只要一想到這裡,憤怒與悲傷就會無法抑制地湧上他的心頭。長峰邊走邊環顧著四周,同時用銳利的目光盯著碰巧停在路邊的轎車。

 回到自己家門前時,他沒有立刻鑽進門內,而是站在那裡仰望著自己的家。

 就只是因為想要這種東西。

 他那個時候一定發神經了。他以為沒有自己的房子就不是一個成功的男人,一心想要早點買房子。結果呢?老婆、女兒都死了,對一個男人來說,這不過是個過大的箱子而已。

 長峰現在還記得那個臉上堆滿親切笑容,強力說服他「現在買最划算」那個房屋中介員的臉。直到前陣子為止,他都一直忘了那個男人的存在。可是現在——儘管明白是遷怒——他卻無法不恨那個銷售員。他覺得那個銷售員強迫推銷了一間非常不吉利的房子給他。

 他打開玄關的門。屋內一片漆黑,因為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沒有事先開燈。今後得先打開客廳的燈再出門了,他想道,再也不會有人會替他開好燈,等他回家了。

 一走進客廳後,他就看見電話錄音機的燈在閃爍。按下開關後,他坐在沙發上脫下外套,解開領帶。

 他聽見電話的擴音器傳來女性的聲音。

 (喂,我是上野。我要和您討論奠儀回禮的事,我會再打電話來。)

 那是在繪摩的葬禮上幫忙整理奠儀的女性親戚。葬禮的場景在腦海中甦醒,長峰的心又痛了。

 他打開電視。雖然電視節目無法讓他轉移注意力,但是總比沒有任何聲音好。

 電話又開始播放下一通留言。過度含糊不清的聲音讓人聽不太清楚。

 (……電話。我再說一次,殺死繪摩小姐的兇手是名叫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的男生。伴崎的住址是足立區——)

 一時之間,長峰的意識還停留在電祝上,所以反應稍微慢了點。當他看向電話時,留言已經快要播放完了。

 (這不是惡作劇,全都是真的,請通知警察。)

 隨著留言播放完畢時的嗶嗶聲,長峰也跟著站了起來。他跑去電話旁邊,將錄音帶倒帶,然後重新播放第二通留言。

 (喂,長峰先生嗎?繪摩小姐是被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兩人殺害的。這不是惡作劇電話。我再說一次,殺死繪摩小姐的兇手是名叫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的男生——)

 好像是因為對方用手帕之類的東西搗住嘴說話,所以聲音才會聽不清楚。是男人的聲音,不過很難推測出他的年紀。

 這個男的慢慢說出伴崎敦也的住址後,又接著繼續說道。

 (伴崎敦也把鑰匙藏在門上的信箱內側。用那把鑰匙進入房間後,應該就可以找到證據,像是錄影帶之類的。我再重複一次,這不是惡作劇,全都是真的,請通知警察。)

 留言就是這樣。

 長峰一陣茫然。他盯著電話看,無法動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打這通電話來的——

 他試著查了電話裡的來電紀錄。這通電話好像是用公共電話打來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多。

 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難道是惡作劇電話嗎?但是打電話來的人重複說了兩次,這不是惡作劇。當然不能因為這樣就盲信,不過難道要刻意放棄這條線索嗎?

 而且最重要的是,惡作劇電話不可能打到這裡來。因為不管是傳單或直立廣告牌上,都沒有寫長峰家的電話號碼。

 對了,他為什麼會打到這裡來呢?他為什麼會知道長峰家的電話號碼呢——

 長峰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繪摩帶著手機,但是卻下落不明,而那支手機裡有這個家的電話號碼。

 應該不太可能是兇手自己打來的。然而,會不會是兇手身邊的人查過繪摩的手機紀錄,才打到這裡來的呢?

 長峰覺得他的襪子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於是看了一下自己的腳。是一拿圓形水跡。仔細一瞧,原來是從他右邊腋下滴落地上的汗水。

 他拿起便條紙和原子筆,然後重新播放一次留言。

 以很快的速度記下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的姓名及住址之後,他拿著便條紙回到沙發那裡,另一隻手握著電話機。

 應該要打通電話給警方吧,他心想,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惡作劇,但是還是必須先通報一下。他們大概會立刻去這個住址,確認是否真的有叫這個名字的人存在;如果有的話,他們應該會接著調查其是否和這個案子有關吧。對他們來說,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如果不是惡作劇的話,那麼案情就會急轉,也就可以破案了。兇手應該會被逮捕吧?告密者的真正身份也一定會揭曉。這正是這個案子發生以來,長蜂日夜企盼的結果。他的腦袋裡只有這件事。

 應該通知警方。

 長峰掏了掏脫下來的外套的內側口袋。裡面放著皮夾,皮夾裡有一張名片,那是久塚警部的名片。「如果有任何事請打電話給我。」久塚在這麼告訴他之後,將調查總部的電話號碼用原子筆寫在自己的名片上面。

 他照著那個號碼按著電話機的數字鍵,接著只要再按下通話鍵就可以了。

 但是他就是無法按下那個鍵。他將電話機放在桌上,歎了口氣。

 電視正在轉播足球賽。長峰茫然地看著,目前解說員正在針對一名球員的表現發牢騷——希望他能放開一點踢球,因為他還很年輕,所以教練會忽略他的一些小失誤——就是說些這類的話。

 長峰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

 幾天前他從新聞得知了一些事情。有人目擊到可疑的車輛,好像是舊型轎車的樣子,不過聽說上面卻坐了兩、三名年輕人。

 這些人並不一定就是擄走繪摩的兇手。可是如果真的是的話,會怎麼樣呢?要是那些傢伙未成年怎麼辦?喝了酒?服用了興奮劑?如果他們的精神狀態不正常的話呢?

 過去發生的幾件不合理的案子在長峰腦海中甦醒。兇手並非每次都會被判死刑,不光如此,沒有被判死刑的案例反而比較多。如果兇手未成年,甚至連姓名都不會公佈,更不可能判什麼死刑了。

 少年事件處理法並不是為被害人而訂立,也不是用來防止犯罪,而是以少年犯罪為前提,為了拯救他們而存在的。從這些法條中無法看見被害人的悲傷與不甘,只有無視現狀的虛幻道德觀而已。

 再說,長蜂對於案子發生以來警察們的處理也有不滿。

 完全沒有人告訴他目前案子處理到什麼程度。就拿有人目擊到可疑的車輛這件事來說好了,要是長峰沒看新聞的話,他根本不會知道。而且關於這一點,警方也沒告訴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新物證。

 這通密告電話是應該通知警察,而警察也會有所行動。但是警察恐怕不會告知長峰他們會怎麼行動吧。就算抓到了兇手,警察八成也不會告訴他詳細的經過。長峰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見上兇手一面。接著,兇手會在長峰什麼也不知道的情況下送法庭審理,然後法庭會塞給被害人家屬一個難以理解的理由,輕判兇手。

 長峰站起來,拿起放在電視櫃上的道路地圖手冊之後回到沙發上,試著尋找剛才記下來的那個地址。

 找到了——

 密告者所說的地址不是虛構的,連巷弄門牌號碼都真的存在。當然,這不表示那裡就有密告者所說的公寓,以及住著一個叫做伴崎敦也的人物。

 長峰拿起無線電話,液晶屏幕上仍顯示著警察局的電話號碼。他先將之刪除,再從外套口袋拿出手機。從電話簿裡儲存的號碼當中搜尋到公司主管的電話之後,他用無線電話撥打這個號碼。

 對方立刻就接了。在知道打來的人是長峰後,對方似乎有點訝異。

 「不好意思,突然打電話來。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明天想要請假。真是抱歉,今天才剛銷假上班,馬上又要請假了。」長峰說。

 「是嗎?沒關係。你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身體恢復之前還是好好休息吧。我來幫你辦請假手續,你就放心好好休息。」主管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對於長峰請假一事感到很高興的樣子。或許這是事實。

 掛斷電話之後,他又再一次對照memo和地圖,確認要走哪條路去那裡。

 他想要親眼確認——這是他考慮了很久之後的結論。

 他的目光投向了電視櫃。那裡放著繪摩的相片,旁邊的盒子裡就是她的骨灰。

 再稍微抬起目光,長峰看到了曾經讓自己非常著迷的獵槍。他盯著獵槍看了一陣子後,才將目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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