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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指向了夜間九點。我打開電視機,這會兒正在播放國際新聞。
「你們犯的事恐怕要過兩天才會播呢。」
南波勝久小聲嘀咕道。
「我會不知道嗎!」
我發洩似地低吼道:「少說廢話!」
南波歎了口氣,閉上眼睛。
我拿出煙盒晃了晃,只剩最後一根了。我點上火,深吸了一口,環顧室內,只見牆上掛著一張鑲鏡框的黑白照片。那是一支棒球隊的合影。從隊服的樣式來看,這張照片已經有些年頭了。
「那照片裡有你嗎?」
聽到我的問話,南波睜開眼睛。
「你不是不許我說多餘的話嗎?」
「快回答我的問題!」
刀刃閃閃發光。南波朝相片瞥了一眼,簡短地答道:「有。」
我走近前去,細細打量了一番。只見一名身著五號球衣的年輕球員眉眼酷似面前的南波,只是身材要健壯許多。
「你當時是三壘手?」我問道。
「不錯。」
「這好像不是在高中時拍的吧?」
「是大學。」
呸,我啐了一口。
「你還真了不起,居然上了大學。打棒球還挺適合你的嘛。」
「我確實很走運,但也吃了不少苦頭哇。」
「你這傢伙太走運了!」
我的聲音裡混合了仇恨和嫉妒,「你之後又打了多久?」
「到大二的時候就不打啦。」
「那是為什麼?」
「我肘部受了傷,沒法再投球了。我原來的目標是成為一名職業球員,但終究沒能實現哪。」
「是嘛,真解恨啊!這世上不是事事都能稱心如意的吧!」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
南波聲音低沉,靜靜地說。他那份被持刀歹徒脅迫卻依然保持著的沉穩風度,竟在那一瞬間讓我有些驚慌失措起來。
「啊,不管是棒球也好,其他什麼也罷,歸根結底都只不過是遊戲而已。什麼人生啦,生活目標啦,壓根就派不上一丁點用場。」
聽了我的話,那波稍稍頓了頓才開口說道:
「你說得不錯,那些東西的確很愚蠢。但我無論如何也離不開棒球,所以在退役之後——」
「住嘴!」
我揮動刀子,惡狠狠地瞪著他的臉。「我對你之後的經歷沒一點興趣,你少說那些沒用的!」
面對我氣勢洶洶的架勢,那波沒有流露出害怕的申請,反而顯得不知所措。過了半響,這老傢伙才有氣沒力地說:「你說得真對,那些的確沒什麼用場。」
他抽了抽鼻子,視線轉向電視屏幕。新聞裡正在報道政治人物的貪污事件。
「整天播這些老掉牙的東西,真煩人吶!」
我一把抓起桌上的遙控器,煩躁地換著頻道,每個台的節目都無聊至極。再轉回一開始看的新聞頻道,卻見一行「XX市有數名持刀歹徒搶劫老人住宅,正在逃亡途中」的滾動字幕出現在屏幕下方。我探過身去,調高音量。
「……兩名假扮為推銷員的男性強盜闖入山田老人家中。他們將老人捆綁起來,並搶走了放置於壁櫥內的兩千萬現金。山田老人那的鄰居察覺異常,及時與警方取得了聯繫。迅速趕到的警察對兩名強盜展開了追捕,並在數分鐘之後將其中一人抓獲。該犯罪嫌疑人名叫中道升,二十一歲,現居於OO市,為某麻將賭場店員,贓物全部在嫌疑人中道手中。在犯罪現場附近,警方還發現一名手持無線對講機的青年男子。警方懷疑該名男子為那兩名強盜的同夥,正在對他展開調查。」
阿升果然被抓住了,連阿高也未能倖免。我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自己的被捕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咱們這樣的社會殘渣就連強盜也當不好。
新聞播音員繼續說道:
「根據嫌疑人中道的口供,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名叫芹澤豐,現年二十歲,為00市一家彈子店的店員。據悉,有市民目擊到嫌疑人芹澤仍然滯留於XX市……」
我把電視機關了。
屋內一片死寂,連空氣都壓得我喘不過起來。日光燈嗡嗡作響,搞得我心煩意亂。我從冰箱裡拿出盒裝牛奶,也懶得倒進杯子裡,就一仰脖喝了起來。然後用手背一抹嘴角,重重地吐了口氣。
等我回過神來,卻看見南波正愣愣地盯著我。
「你盯著我幹什麼?」我說,「我臉上粘了髒東西?」
「你……姓芹澤?」
「是,那又怎麼樣?」
「沒什麼。」
南波搖搖頭,視線落在桌子上。不一會兒,他又偷偷地抬起頭來,但一接觸到我的視線,便又慌慌張張地移開了眼睛。
他不會是想起來了吧,我心想,但立即否定了這個猜測。這老傢伙不可能還記得我。畢竟那種事情他早已幹過幾千、幾萬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