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蕭刻是真的喝多了不清醒,以至於隨手拉了個人就要拼桌喝酒。入手觸感溫暖,乾燥。蕭刻當時在心裡想,他明明不是這麼輕佻的人。
那人垂著眼看他,蕭刻說:「坐吧,我一個人。」
對方點了下頭,說:「謝了。」
蕭刻看著那人走過來坐在他對面,恰好趕上一個音樂鼓點,燈光一晃,得以看清這人的長相。蕭刻的手指在桌沿輕輕摳了一下,在心裡吹了個口哨。
——酷。
說不上多英俊帥氣,但是看著很成熟很帶感。貼頭皮的青茬,黑濃的眉眼,純黑色的短袖T,打量人時的眼神,這些都恰好戳到了蕭刻的那條審美神經。
那人點完了酒,服務生走了以後,蕭刻抬起手裡的那聽啤酒在桌上磕了一下,衝著對面說:「蕭刻。」
對方手裡沒有酒,在桌上掃了一眼,拿了一杯沒喝的冰水,玻璃杯磕在桌上輕輕一聲響,蕭刻聽見他說:「周罪。」
台上歌手吼得過於撕心裂肺了,音調上不去嗓門來湊,所以其實蕭刻只聽清了一個「周」,後面的聲音被壓住了。不過也無所謂,為了掩飾尷尬坐一塊喝個酒而已,名字還真的不那麼重要。
後來那人的啤酒也上來了,倆人就著台上震耳的噪音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酒。蕭刻的眼神偶爾會落在這人身上,看兩秒,然後再轉開。看多了就發現這人眼神動作間都很隨性,帶著那麼點隨性的瀟灑,看著挺舒服。他們的視線偶爾會對上,那人也不是很在意,平平常常地對視一眼再轉開,不刻意,也不尷尬。
蕭刻心裡想,如果他再年輕個十來歲,這會兒肯定緊張又忐忑地想要交換聯繫方式了。
一首折磨人的歌結束,蕭刻長長地舒了口氣。新的歌還沒開始唱,台上的歌手也沒有說話,蕭刻喝多了腦子不那麼靈光,片刻的安靜中直直地盯著對面的人看,於是視線再次對接。那人看他一眼,突然開口說:「我只喝酒,其他的不約。要是耽誤你事兒了你就說,我換個座。」
蕭刻眨了眨眼,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他頓時有些尷尬地坐直了,用力搖了搖頭:「我也不約,你是不是想多了。」
「那就行,」對面的人笑了下,他的笑淡淡的,沖蕭刻舉了下啤酒,「那你隨意。」
如果是平時的蕭刻肯定覺得尷尬不再繼續看了,但他今天喝多了,一切隨心。他覺得對面這人養眼,好看,他就不管不顧地盯著看,反正對方也不在意。他有很久沒和人喝過酒了,就連林安都是多久以前了,更別提像這樣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種體驗幾乎沒有過,這會兒他覺得挺新鮮,有意思。
到了後來台上歌手什麼時候走了他都不知道,音樂變成了曖昧又舒緩的情歌,燈光也變成了昏暗的暖黃色。
午夜場留給寂寞又蠢蠢欲動的男男女女。
周罪看著對面明顯喝高了的年輕帥哥,他實在是喝了不少。周罪提醒了一句:「喝酒適度。」
蕭刻拄著胳膊瞇了瞇眼,手指蹭了下鼻樑,說:「我很少喝。」
他說話有點含糊不清,但還在堅持說著:「我可能兩年沒喝過酒了,今天第一次……你長得挺對我眼的……」
不等對方回應,他繼續說:「我就喜歡男的像……你這麼剃頭,賊酷。」
周罪說:「那你也剃了。」
「我不行,我上班不讓……」蕭刻自己都不知道他說話的聲音軟軟乎乎,配著喝多了有點啞的嗓音聽著挺好玩,「我是老師。」
周罪挑了挑眉,看他一眼。
「不像啊?」蕭刻笑了,指了指自己,「正經是個不錯的人民……教師……」
說完還打了個嗝。挺好笑的,但也說不上滑稽。
周罪笑了下,沒說話。
蕭刻的長相不用說,平時讓人叫「蕭帥」都叫慣了,不是沒理由的,長得是真的帥。這會兒喝多了胳膊往桌上一拄,在酒吧裡這些撒網打獵的人眼裡就是挺肥的一塊肉。不過對面坐了人就沒人會過來,都知道有主了。但他們倆其實話說了總共沒幾句,要一直盯著他們看就能看出他們不熟,或者根本不認識。
過會兒有個人過來,俯下身看著蕭刻的臉,吹了口氣,問:「喝一杯?」
蕭刻睜眼看看他,擺了下手:「不約。」
「不用這麼乾脆,待到這麼晚不喝杯酒不虧了麼?」這人還想不太死心,說話語調又放低了些,伸手勾了下蕭刻的拉鏈,眼神半撩不撩的:「我上下都行,你說了算。」
這句話是貼著蕭刻耳朵說的,周罪聽不見,他只能看見蕭刻皺起來的眉。於是蕭刻坐直了身子想躲開那人嘴巴的時候,周罪咳了一聲。他說:「別JB瞎撩了兄弟,這兒坐著活人呢。」
「喲你們認識啊?」這人看了周罪兩眼,站直了笑了聲,「也沒看你們說話,那要不……一起?」
周罪沒再看他,只說了一句:「人你領不走,歇了吧。」
酒吧裡都圖個你情我願,人家不願意也沒人強行要怎麼,這人挺遺憾地聳聳肩走了。周罪說:「回家吧,人民教師。」
蕭刻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點點頭:「是得走了。」
去結賬的時候剛好老蘇在吧檯邊上站著,蕭刻來的時候還是一個人,要走的時候變成倆了。老蘇眼神在倆人身上轉了兩圈,幹這行的從不會多嘴,只是笑著招呼了聲:「要走了啊?」
「嗯,買單。」蕭刻說。
這倆人坐的一桌,自然是合了單,周罪拿了張卡遞過去給收銀的小哥:「刷卡。」
蕭刻趕緊掏出錢包抽了張卡扔過去:「這張。」
「哎別搶,」老蘇笑著看他們,「刷誰的不是刷,不是個事兒。」
他認識蕭刻時間太久了,蕭刻一個眼神過去他自然接了蕭刻的卡,遞過去給服務生:「刷這個吧,都一樣。」
蕭刻站吧檯邊等著刷卡簽字,跟老蘇說了幾句話,等到結完賬回頭要走的時候發現周罪已經走了。蕭刻跟老蘇打了聲招呼要走,老蘇欠欠地說:「春宵一度,好好享受。」
蕭刻知道他想多了,但也沒多說什麼。分手都分了一年多,別搞得像給誰守著身似的,還巴巴地解釋一句,沒意思。蕭刻揮了下手轉身走了。
邊走還邊想,是不是剛才應該留個電話。
結果才出了門,就見門邊的牆上靠了個人,正低著頭抽煙。蕭刻看過去,那人抬了下手:「這兒。」
蕭刻走過去,問:「等我?」
「嗯。」周罪應了聲。
蕭刻突然笑了,笑起來眼睛向下彎,笑起來很好看。他說:「我不約的,我正經人。」
周罪也笑了下,塞他口袋裡一張名片,說:「今晚的酒,謝了。有空找我,回你個禮。」
「客氣了啊,不用。」蕭刻擺了下手,「我也謝你今晚陪我喝酒,今天我生日,好歹也算有了個伴兒。」
周罪頓了一下,然後說:「生日快樂。」
萍水相逢的一場緣分,這麼個陌生人站在身前跟自己說生日快樂,這場面有些滑稽,蕭刻是發自內心的很想笑。
他也真的笑了,拿出名片來晃了晃,問周罪:「那你打算回我什麼禮?」
周罪吸了口煙,道:「別的我也不會,想紋身的話找我吧。」
紋身這事兒離他太遠了,但紋身師這個職業他依然覺得很酷,而且莫名地覺得和周罪這人很貼。蕭刻點點頭:「成。」
一場淺淡的緣分即將結束,蕭刻也該回家了。他手裡就攥著名片,但他沒有低頭看,周罪要走的時候蕭刻「哎」了一聲叫住這人。
周罪回頭,半挑著眉。
蕭刻問他:「你姓周,周什麼?那會兒我沒聽清。」
周罪看著他,淡淡地回:「周罪——罪惡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