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愛你是真│只要你開口,便是你要我整個妖魔道,我都給你。
瘋了!
這他媽是瘋了吧!
所有聽清楚他這一句話、看清楚他手所指的人, 腦子裡幾乎都是「嗡」的一聲, 壓根兒不知自己現在該往哪個方向去想。
先是被天機禪院方丈緣滅指認曾闖入禪院竊走什麼聖物, 緊接著傳說中的慧僧善哉出面證明確有此事,聽禪院這邊的意思當初的沈獨分明就是這善哉一念之差救下來的!
但是!
沈獨這魔頭伸手一指,指著人和尚說什麼「要他」, 到底什麼情況?
天知道沈獨在江湖上有多少曖昧不清的髒污傳言,大半都因間天崖上裴無寂而起。雖然很多都是捕風捉影,但架不住他的確是個邪魔, 所以什麼樣的髒水潑他身上都有人信。
一來二去, 假的也說成真的了。
這裡面最為人津津樂道的,當然是沈獨喜歡男人這一點了。
而此刻……
眾人只打量著沈獨看那慧僧善哉時似笑非笑的神情, 也不知是心裡有了這念頭再看就覺得不對勁了,還是沈獨面上的確有這意思, 竟是怎麼看怎麼覺得有幾分愛恨難言的味道。
嘖,該不會是?
念頭一冒上來就壓不下去, 更不用說先前沈獨的態度裡還透出了種種的端倪,一時是能往歪裡想的都往歪裡想了。
至於就站在沈獨背後的裴無寂,卻是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不由隨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向那僧人。
當真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人物。
江湖上風傳此人佛學精湛, 於武學上也有奇高的造詣,向來被人傳「驚為天人」,可如今看了才知道,原來長得也是很好看的。
到底是沈獨,眼光高到天上去。
只是今時今日這情景……
該說是他昔日心裡那一點陰暗的想法應驗了嗎:孤高自負如沈獨, 也有這樣求而不得的一天!
莫名地,他無聲笑了起來。
在另一頭的顧昭卻是實打實地皺起了眉頭。
他固然對沈獨有感覺,可這一點感覺還不至於使他忘記自己今日為何來到此處,所以對於此刻沈獨明顯不在狀況、甚而有些癲狂的模樣,他感覺到了深深的棘手。
「沈道主……」
顧昭打量了打量眼下忽然僵硬的局勢,終於還是破例站了出來,想要先開口規勸住沈獨,緩解眼下的尷尬。
可沒料想,沈獨竟是半點也不想聽,不待他開口把話說完,便直接開口問緣滅道:「方丈考慮得如何?」
考慮得如何?
這人竟還有臉問出來!
天機禪院今日隨同緣滅一道出來的眾人簡直不敢相信沈獨的厚顏無恥,更因聽聞過沈獨在外狼藉的名聲,因此想到了一些不堪之處,由此越發難以忍受。
當下便有人沒忍住,怒目金剛似的站出來呵斥道:「邪魔外道,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也就罷了,到了我天機禪院山門前還敢如此放肆!」
「放肆?」
沈獨說話時的尾音微微揚起,只斜睨了他一眼,出口的話卻諷刺到了極點。
「本道主與緣滅方丈說話,輪得到你來插嘴嗎?」
換了是往常的沈獨,這會兒早隔山打牛一巴掌甩過去叫這人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哪裡還能容他胡言亂語?
只是眼下畢竟在天機禪院。
沈獨就算是有一百種惡毒的心性,顧忌著此時此地的情狀,也得收斂一些罷了。
一句話將那人喝了回去,他面上好像沒有半點生氣的神情,反還繼續問緣滅:「方丈,考慮得如何?」
緣滅方丈根本就沒考慮過沈獨提出的條件,他方才皺著眉,也不過是因為沈獨忽然出來的這一句話太過驚世駭俗。
即便是緣滅,也想不通到底是為什麼。
略帶著幾分疑慮的目光朝善哉遞了過去,可善哉只是眨了眨眼,竟閉目垂首,似要將什麼東西壓下去。
這一時間,那不祥的預感,便陡然變得更為濃重起來。
「沈道主說笑了,善哉乃敝院首席弟子,一則與道主無冤無仇,二則敝院也絕做不出以人換物這等事來。」
所以沈獨的條件,他根本不會考慮。
「聖物之事於我禪院而言茲事體大,道主今日既至山門前,若不交還此物,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全身而退。」
「哦,這是不理世事的天機禪院要向本道主動手了嗎?」
沈獨撫掌而笑,那佛珠就掛在他腕間,落在天機禪院僧人的眼底無比刺目。
「那可真是太好了。早聞貴院乃是武學聖地,院中隨便一個掃地僧人都比外面的高手厲害。沈某人早存了討教之心,未料今日竟得遇這般天賜的良機,少不得要向貴院切磋切磋了!」
話音落時,聲音也徹底冰冷。
他因無情而顯得冷酷的目光,落在緣滅方丈的身上是諷刺,落在善哉身上時,便成了輕佻。
「是老禿驢你上,還是和尚你上?」
沈獨的桃花眼是最精緻的形狀,昔日冷煞戾氣凝聚時,總叫人看了害怕,不敢多看一眼。
可如今眾人才知道——
在那戾氣看似散盡偏偏還要故作出幾分風流態時,才最叫人看了驚心。
善哉發現,他的確格外不喜歡沈獨這般模樣。
無需緣滅方丈多言,他已然無聲地踏前一步,合十躬身,低沉的嗓音帶著繼續薄霧般的瘖啞,向沈獨道:「物因貧僧而失,自該由貧僧取回。今日失禮,不得已要向沈道主討教一二,還望道主見諒。」
「你竟真要親自與我動手?」
沈獨聽得一聲冷笑,一時覺得自己這滿腔真心挖出來都是餵了狗,恨不能三刀兩劍把眼前這不識好歹的死禿驢剁個乾淨!
「好,好!」
善哉看著他,沒有說話。
沈獨卻是隨手便將腰間那一柄垂虹劍解了扔給身後的裴無寂,抬手握住的是那一柄新劍雪鹿。
妖魔道中有人想要說什麼,但被他舉劍攔了。
沈獨也說不清這一刻心底到底是什麼感受,手掌按在劍柄上,一寸寸拔劍之前,竟頓了頓,反向善哉道:「和尚,你既要討回佛珠,為何不試試自己親自開口問我要呢?」
別說是這區區一串佛珠……
便是你要我整個妖魔道,我都給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還是那一點輕浮裡帶著戾氣的笑意,不管那語氣如何地傷懷,如何地讓人深信不疑,可一旦觸到這眉眼間的神情,便會令人覺得虛假甚而虛偽。
更不必說,他本就是從不說真話的魔頭。
善哉既不曾將他這話聽入耳中,也未將他神情看入眼底,慧眼低垂的瞬間,一身雪白僧袍已無風自動!
那凜然慈悲之相已顯。
下一刻,沈獨眼底所有的溫度便都泯滅了,化作反手一劍襲來時那長天欲雪一樣的利光,向他侵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