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騷│你的門戶不向來都是老子清理的嗎?
想起前陣子還在不空山的時候, 沈獨還問他, 從背後襲擊他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那模樣儼然並不想聽到答案是裴無寂。
只是可惜了, 現實總歸是殘酷的。
顧昭與沈獨相識不算久,也就那麼五年,但兩個人之間的「合作」卻很深, 以至於他覺得全天下自己才是最瞭解沈獨的那個人。
至於裴無寂?
怎麼看也不過是沈獨色迷心竅養來玩的小東西,還不配被他放在眼底。
此刻瞧見裴無寂穿著一身暗紅的長袍遠遠注視著這邊,他便十分和善地勾了勾唇角, 連腰間劍都沒往外抽, 只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被風吹亂的袖袍,悠然道:「早知道這一路回蓬山肯定不安生, 沒料想,竟能驚動間天崖裴左使大駕。看來, 你們沈道主對武聖後人,是志在必得了。」
裴無寂與顧昭的接觸並不多。
在他的印象中, 這個人詭計多端,雖被正道那些人捧成「蓬山第一仙」,可其行事風格實在不像是什麼正道所為。只不過他們這些妖魔道出身的人的言語, 實在無法影響正道這些傻子的判斷, 反倒會被打成「污蔑」。
此刻聽他這番話,他沒表情,也沒回答。
對裴無寂來說,一切的言語都沒有刀劍有用,他也無意與顧昭多言, 以避免陷入什麼未知的陷阱。
這一次,他只想活著把人帶走。
看人數雖是他們多,可一個顧昭就是最不確定的因素。
「動手。」
壓根兒不準備再給正道眾人反應的時間,在粗略判斷過了這些正道人事站立聚攏的方位之後,裴無寂便一聲令下,直接讓眾人發動了攻擊。
正道這邊想過會面臨敵人,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強大的敵人。他們慌亂之中應戰,難免會有些差錯。
只片刻便已經有了十數人倒地。
更有人在慌亂之中大喊疾呼:「顧公子,顧公子——」
然而顧昭根本沒回頭看這些人一眼,那俊美拔俗的面容上,竟浮現出一點渺渺的笑意,只向那些慌亂的別派人士道:「諸位同道莫要慌張,你等冷靜對敵,萬莫自亂陣腳。在正所謂是擒賊先擒王,待顧某先去取對面魔頭首級!」
這刀劍殺伐、兵荒馬亂之間,誰來得及分辨顧昭此言的深意?
眾人一聽便下意識覺得他說的沒問題,辦法也靠譜,於是紛紛應允,各自讓自己手底下的人聚攏到一起,各成陣勢,先拖住妖魔道這邊的進攻。
一場激烈的廝殺,頓時拉開了血腥的帷幕。
只是不管這場中血肉殘肢如何飛濺,都不能往顧昭那一身青袍上沾染半分。他伸手往身下馬鞍上一拍,整個人如借風勢一般拔起,竟似蜻蜓點水一般飄逸地掠過了場中混亂交戰著的數人,身形一旋,腰間蟾宮劍已綻放出千百劍光!
「嘩啦!」
劍落竟然如雨!
八卦樓的陣,唐門的毒;天水盟的刀,蓬山的劍。此四者,向被人稱為「武林四絕」。
其中尤以蓬山之劍,冠絕天下。
身為蓬山新輩中的「第一仙」,顧昭的劍自也是聞名遐邇,迅疾若風雷雨電,舒緩似行雲流水。
此刻目標明確,直攻而來,卻偏又帶著一種一定要人性命的凜冽。劍擊出的速度太快,又本是天下間最靈活的軟劍,一時竟讓人有目眩神迷之感。
看得清人在哪裡,卻看不清劍在哪裡!
裴無寂雖也是一把好手,武學造詣在間天崖上能與姚青匹敵,可要對上與沈獨齊名的顧昭,到底還是勉強了一些。
且他也沒想到——
本應該小心護著那武聖後人的顧昭,竟然會直接棄了人來對付自己!
雖是滿心的心灰意冷,可生死的危機當頭時,他到底還是振作了幾分,掌中無傷刀一轉,已在這片刻間看出顧昭蟾宮劍真正的指向。
「叮!」
劍尖碰著刀刃,尖銳的一聲響!
顧昭頓時就笑了一聲:「憑你也配用這刀麼!」
這話聲音不大,夾雜在周圍一片的喊殺聲中,甚至還有幾分模糊。只有與他面對面交戰,隔得極近的裴無寂能聽個清楚。
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紮了一下。
可抬起頭來的時候只瞧見傳說中的蓬山第一仙姿態洒然,面有微笑,渾然不似方才說出了這句話的模樣。
這便是真正的虛偽了。
不知為什麼,裴無寂無端端不喜歡這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看著什麼低賤的蛇蟲鼠蟻,多看上哪怕一刻都彷彿髒了他的眼睛一樣。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幾乎瞬間演化成了殺意。
他知道,若自己今日要完成沈獨交給的任務,眼前這顧昭是必須拖住的。
一場實力並不均等的對戰,就此開始。
顧昭身上還有傷,但自負武學修為高絕,收拾一個裴無寂不在話下。更不用說他心懷鬼胎,正是需要與裴無寂拖著慢慢打,好等與自己同行的這一干正道人士跟妖魔道上的人相互損耗。
如此才能既達成他的目的,也達成沈獨的目的。
「殺!」
「啊……」
「砰!」
……
沒用兩刻,這一段官道便都已經被鮮血染紅。正道中終於有人覺出了不對勁:修為高絕的顧昭,對付一個裴無寂,需要那麼久嗎?
只可惜,這時候再想起來已經遲了。
刀劍光寒,橫頸而過!
不管是最後關頭醒悟了過來的,還是始終被蒙在鼓裡,全都去見了閻王爺!
在最後一個正道人士也倒下的時候,顧昭便知道送裴無寂去見閻王的時候也到了。
一個翻身如鶴沖天!
他寬大的袖袍飄灑似將整片天幕都映成了遠山似的青,銀黑的劍刃漫散出星月如水!
這一刻,劍影蓋過了天光。
蟾宮劍在劍影之中,看似緩行,實則疾馳!
太快的速度甚至已經將劍吟之聲都甩在了擦過劍身的風聲裡,必殺的一劍如此地舉重若輕,卻又一往無前!
蓬山第一仙,也是蓬山第一劍!
天下間能接住此劍之人,一隻手便能數得過來。
這裡面,自然不包括裴無寂。
在這一劍長天擊水一般刺出的時候,顧昭眼底的裴無寂就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但他沒有想到,「死人」也會動!
分明是眼見著就要被他這一劍貫穿咽喉徹底斃命的裴無寂,竟然在這避無可避的剎那,陡然往後退去!
以一種……
極其古怪的姿勢!
緊接著便是一片深紫暗銀的十六天魔圖紋劃過,那身影像是天底下最厚重的一片陰影,已在這電光石火瞬間落了下來。
修長的手指搭在裴無寂肩膀上,竟是把人往後拎了半步。
於是來者整個人便全暴露在了這凜冽肅殺的一劍之下!
只是他居然分毫不懼,也沒用任何兵刃,就這麼將另一隻手伸了出來,並指如刀在劍來的剎那一夾!
「錚——」
後至的尖銳劍吟,幾乎能撞破人耳膜!
蟾宮劍的去勢何其猛烈?
頃刻間已擦著這人兩指縫隙穿過!
但那鋒銳的劍氣,甚而是冰冷的劍刃,竟未在這人的指掌之間留下半點傷痕!
相反,顧昭甚至感覺到了一種極其陌生的渾厚霸道勁力順著長劍攀援而上!
長劍急速地沒入,兩個人的距離也急速地拉近。
只一個眨眼,已經是面對著面!
太近的距離,各自眼底甚至只剩下對方的晦暗不明的瞳孔,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妖魔道沈道主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顧昭劍在他指,心裡面邪火乍起,不怒反笑,「怎麼,特來救你情人?」
離得太近,顧昭平素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眉眼都帶了一種奇異的陌生。
沈獨依舊制著他蟾宮劍,冷冷淡淡,並不理會這一句稱得上是輕佻的挑釁,只道:「先是月前設鴻門宴要殺我,現在同行道友都死了個乾淨,還要仗劍殺我妖魔道中人。顧昭,是我沈某人給你的教訓不夠深,還是你以為我就此不再計較?」
「哦?」顧昭的目光向他身後難辨喜怒的裴無寂一轉,笑起來竟有月白風清之感,「月前沈道主養的這條狗可也咬了主人一口呢。顧某生來便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正要幫沈道主你清理門戶呢!」
沈獨面無表情,並指用力,澎湃的勁氣在這瞬息間已反注入蟾宮劍中,引得這軟劍銀蛇似的猛地一竄。
「錚」地一聲鳴響,竟帶著無窮勁力彈開!
若非顧昭早有準備,防著他這一手,及時轉手撤劍,只怕此刻已吃一遭暗虧,被這反噬的一劍削去頭顱!
「我的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動!」
沈獨雖與顧昭熟識,可對於此人虛偽詭詐的性情卻是厭惡又防備,更不提這所謂「清理門戶」的事情,從來輪不到旁人置喙!
話說完他也沒看顧昭是什麼表情,只向身後裴無寂及那些僥倖沒死的手下道:「都還傻愣著幹什麼?武聖後人既已經劫到手,速速帶回間天崖。若在我回去之前出了差錯,你們全部提頭來見!」
「是。」
眾人何曾見過這樣凶險的交手場面?
眼見沈獨與顧昭這是還要再打一場的架勢,紛紛不敢多留,連忙綁了那慌亂無比的婁璋退下。裴無寂本想要留下,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句話其實是對他說的。
於是很快,所有人都走了個乾淨。
這一條官道上只剩下沈獨與顧昭兩人,還有黑白兩道擺了滿地的屍首、淌了滿地的鮮血。
沈獨沒說話。
顧昭卻倒提長劍,眼眸微瞇,笑如春山微雨,仙氣飄飄:「你的門戶不向來都是老子清理的嗎?再跟我橫,沈獨,你他媽信不信老子操i你八輩祖宗!」
髒。
髒透了。
沈獨有時候真懷疑顧昭這麼個人是不是九重天上茅坑里長出來的,不然怎麼就能擁有這樣一副脫俗的皮囊和這樣臭的一張嘴呢?
他垂眸,漫不經心地看了看自己方才因空手接劍而微紅的兩指,半點都沒避諱地調侃:「咦,我以為你想操的是我?」
「……」
千言萬語,此刻在顧昭心底只匯成了一句:沈獨你麻痺!
「說人話。」
「沒什麼,就是剛才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有些好奇。」沈獨聽見他罵人,眼角還是微微地跳了一下,然後看向了他,笑著道,「你以前是操過男人嗎?如果操過那可是真人不露相,我竟一點也沒看出來;如果沒操過,沈某便更好奇了。平白無故,你怎麼就忽然想操i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