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再戰高考
與顧銘夕一起走去酒樓停車場時,龐倩止不住地想起了他之前說的話,然後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疑惑地回頭看她,問:“在笑什麼?”
她清了清嗓子,學著他的語氣裝腔作勢地說:“不大,138方。以後條件好一些,再換大房子。”說完以後她又樂了,“哈哈哈哈哈,顧銘夕,你好腹黑!”
他不懂:“什麼叫腹黑?”
“腹黑就是,呃……表面人畜無害,其實一肚子壞水兒。”她蹩腳地解釋,顧銘夕很不滿意:“我哪有一肚子壞水兒?”
龐倩抱著他,仰頭撒嬌:“好吧,沒有壞水兒,就是有一點小心思。”
他低頭看她,輕輕地笑了:“我說的是實話。”
他的眼神那麼溫柔,龐倩的心漸漸地靜了下來,他們站在酒樓門口,正月裡的寒風呼呼地刮在他們臉上,龐倩抱了他一會兒,說:“顧銘夕,剛才的事,你別放在心上。”
他點頭:“我知道,我不會去介意這些事。”
但龐倩還是想不明白:“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對你?你的姑姑,為什麼要說那麼過分的話?”
“虧你還是金融業從業者,這都看不出來嗎?”顧銘夕用鼻尖去蹭蹭她的額頭,她的皮膚冰冰的,他的鼻尖也是冰冰的,“他們是覺得,我現在一無所有,之前幾年一直沒回來,等我父親離了婚,我卻突然回來,還說要和你結婚,明擺著就是要來爭家產。”
龐倩覺得匪夷所思:“就算你回來爭家產,也不幹他們事吧!你爸爸的錢,和他們有半毛錢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呢?”顧銘夕說,“我從小就和他們不親,他們也知道,我爸爸不喜歡我。我爸爸這個人好面子,平時姑姑家有困難,他每次都幫忙,出錢出力托關係。以前爺爺奶奶生病住院,都是我爸爸出的錢,醫院裡的醫生護士誰不誇他一句孝子。你覺得,我姑姑和爺爺會樂意看到我爸爸給我錢嗎?”
生活在和睦大家庭中的龐倩根本難以理解這樣的狀況,又問:“顧銘夕,他們為什麼這麼不喜歡你啊?你是你爸爸的親兒子啊!”
他又笑了:“你以前就知道的啊,他們一直不喜歡我媽媽,因為她是外省人。我爺爺始終認為,我爸爸當年和我媽媽在一起,是被她的美貌迷惑。我爺爺總是說,我爸爸當初如果找一個家庭條件再好一點的妻子,現在肯定能發展得更好。”
龐倩目瞪口呆:“可是我記得,咱們小的時候,你爺爺奶奶很喜歡你的呀,每次來你們家,都給你帶好多玩具、零食。”
“那是我還有手的時候,我手截肢以後,你見他們來過幾次?”顧銘夕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尋常事,“龐龐,以前我不懂,總想要讓自己做得再好一些,再優秀一些,也許我爸爸就會喜歡我了,我的爺爺、奶奶、姑姑就不會嫌棄我了。一直到我念了高中,我才知道,有些人的思想是你無論怎麼努力也扭轉不過來的,他們認定你是失敗者,認定你不會有出息,認定你是這個大家庭難以見人的恥辱,不管你怎麼做,他們也不會對你改觀。所以那時候,我就已經看開了。”
龐倩心裡酸澀得難受,為他那些年所受的委屈,也為那時候的自己沒能體會到他的心情而感到愧疚。她說:“小時候,也沒見你來和我說這些事,你總是這樣,很多事都喜歡悶在心裡,不讓我知道。以後可不許了呀。”
他應下:“以後不會了,我一定什麼都告訴你。”
其實,龐倩不知道,支撐著顧銘夕度過那苦澀青春期的人,一個是李涵,另一個就是她自己。
顧銘夕竭盡所能都無法從顧國祥身上獲得的歸屬感、認同感、親切感,以及他想要得到的尊重、依賴、信任、鼓勵和關懷,每一樣,都能切切實實地從龐倩身上得到。
那個咋咋呼呼的小女孩,是這個世界上最依賴他的人。與她在一起,顧銘夕總能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哪怕有些事,對他來說很困難,但是轉過身看到龐倩怯怯的目光,他就不再害怕,而是勇敢地挺起胸膛站在了她的面前。
街上的情侶拖著手慢悠悠地走過他們身邊,顧銘夕的視線定格在他們相牽的手上。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了,他沒有辦法牽她的手,也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堅實的擁抱,甚至以後,他也沒辦法抱起他們的孩子。
龐倩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她更緊地攬住了他的腰,把臉頰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說:“好冷啊,我想回家了。”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龐倩穿得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顧銘夕掙開了她的懷抱,走到她另一邊幫她擋著風口,說:“龐龐,還不能回家,你陪我去茶樓見一下琪姐吧。”
她很疑惑:“啊?琪姐?她在E市嗎?”
“對,她和先生孩子春節旅遊,今天剛到E市,約我晚上喝茶。”
“我還以為是你找的藉口。”
顧銘夕微笑:“我說了,我不腹黑,說的都是實話。”
真是一個學以致用的聰明孩子。
顧銘夕和龐倩趕到茶樓時,薑琪已經到了,看到顧銘夕,她非常得開心,抱了抱他,又抱了抱龐倩,三個人才在桌邊坐下。
“小顧,你看起來真不錯。”薑琪看著桌對面的顧銘夕,由衷地感歎,“果然是回了老家,又有愛情的滋潤,現在真是帥得叫我這個已婚小嫂都要被你迷住了。”
“琪姐,你不要笑話我了。”顧銘夕臉都紅了,悄悄看了龐倩一眼,她正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他。
姜琪是給顧銘夕帶好消息來的,前一年夏天他新出的書賣得特別好,第一次加印快要賣完,春節後就要進行第二次加印了。
薑琪問:“上個月和你談的影視版權的事,你考慮得如何,四家公司,四個方案,有比較過嗎?”
顧銘夕很抱歉:“真的對不起,琪姐,上個月我和龐龐忙著考試,那些方案我還沒來得及看。這幾天我一定抓緊看完,再和龐龐討論一下,到時給你回音。”
薑琪佯怒地瞪他一眼:“你的效率下降許多哦。”
“真的很抱歉,你知道,我今年忙著考試啊。”顧銘夕很委屈,“高考結束,我立刻就開始畫新稿子,故事大綱我下個月就給你,到時我們一起討論。”
薑琪笑:“好啦,和你開玩笑的,現在是你事業的上升期,的確不應該冒進,出書太多也沒好處。”頓了一下,她又問,“對了,你和龐倩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拿到錄取通知書後。”顧銘夕又看一眼龐倩,笑著說,“琪姐,你真的不要催我,考試很重要,龐龐說了,考上了才有老婆,考不上,我只能繼續打光棍了。”
“顧銘夕!”龐倩窘得臉發燙,往他腰上拍了一下,“別歪曲我的意思!”
薑琪哈哈大笑:“我以前一直在想,像小顧這樣內斂的男孩子,肯定得找個溫柔體貼的女朋友才行。現在才發現,原來他談了戀愛,自己的性子先改變了,真是叫我意外。”
三個人在茶樓裡坐了兩個小時,聊得十分愉快,臨走的時候,姜琪告訴顧銘夕,《我的螃蟹**》電影劇本已經改完,投資也已到位,正在讓演員試鏡,準備節後開拍。
“哇!”龐倩興致勃勃地問,“誰來演我?”
“還不知道啊,目前試鏡的都是有些名氣的小花旦。”姜琪看一眼顧銘夕,說,“本來,影視公司是希望請原作者一起改編劇本的,但是小顧推辭了。要不然開拍後,你倆還能一起去探班。”
與薑琪告別後,龐倩載著顧銘夕回家,路上,她問:“你為什麼不同意去改編劇本?”
“我沒有這方面經驗,又忙著考試,而且,當這個故事的影視改編權變成人民幣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這個故事已經和我們沒有關係了。”他很認真地回答她,“我們的故事就只是我畫的那本書,拍出來的,是另一個故事了。到時候不管他們拍得如何,我都不會發表意見。”
龐倩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在電影裡,我和你,都是叫的什麼名字?”
“我也不知道。”顧銘夕笑道,“以後上映了,咱們就知道了。”
車子到了盛世北城,龐倩和顧銘夕一起搭電梯上樓,到了22樓,她拿出鑰匙打開家門,又開了客廳燈。
暖暖的黃色燈光在客廳裡亮起,龐倩脫了鞋,見顧銘夕要雙腳互蹬脫鞋,立刻阻止了他。她把他按在換鞋凳上,蹲在他面前幫他脫下了腳上的皮鞋:“一雙鞋子2000多塊呢,你那樣子脫法很容易磨破皮的。”
他小聲嘟囔:“真小氣。”
她想到他告訴她,晚餐是他結的賬,瞪他:“就你最大方!”
兩個人換上拖鞋,是一對毛茸茸的悠嘻猴情侶鞋,龐倩打開了熱空調,幫顧銘夕脫下了大衣、外褲,打發他去洗澡。
顧銘夕洗完澡換上了珊瑚絨睡衣,走出衛生間時,便聽到廚房裡傳來吸油煙機的轟轟聲。他走過去,便看到廚房裡燈光明亮,龐倩穿著圍裙在煮麵條。
麵條在鍋裡沸騰著,邊上的兩個面碗裡擱著煎蛋,一個碗裡有一個蛋,另一個碗裡卻有兩個。
龐倩切了一點小青菜,嘩啦啦倒進了鍋裡,煮了一會兒後,她關了火,回頭時才看到倚在門框上的顧銘夕。
她笑起來:“晚飯時我幾乎沒吃什麼,都快餓扁了,我想,你應該也餓了。”
他點頭:“的確有點餓。”
“嘗嘗我的手藝!”她拿著湯勺,像揮舞魔法棒似的在空氣裡劃出一道弧線,“要是太淡就加鹽,要是太咸就加水,反正不許說不好吃!”
他當然不會說不好吃,不僅吃光了麵條、青菜和兩個煎蛋,還把麵湯都喝得乾乾淨淨。
龐倩收拾了廚房,洗完澡回到主臥時,顧銘夕已經躺在床上看電視了。
她爬上床,顧銘夕自動挪開,說:“被窩暖好了。”
“真乖。”她抱著他,音色輕柔而誘惑,“顧銘夕,我有時候會懷疑,我們是不是已經結過婚了。”
“唔?”他不解。
“我們這樣子,和夫妻有什麼兩樣。”龐倩撅起嘴,“你是不是給我催過眠,其實,我們已經登記了?”
“沒有。”他壓著下巴看她,“我們隨時都可以去登記的,是你一直說,要等考試結束。”
她撇撇嘴,小聲嘀咕:“真沒誠意。”
“嗯?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她突然跨坐在他身上,解起了他的睡衣衣扣,“我是說,咱們做功課吧。”
他驚訝地張了張嘴,還什麼都沒說,她已經俯下//身來,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
春節過去,在龐倩這個半吊子“經紀人”的參謀下,顧銘夕又簽掉了一本書的全版權,他把那張八十萬的銀行卡交給龐倩,說是遲到了的情人節禮物,讓她這個專業人士去理財。
她居然還不滿意:“為什麼這一次的價格反而跌了?是因為你不受歡迎了嗎?”
顧銘夕笑:“不是,是因為這本新書沒有《螃蟹**》那麼紅。”
“噢!”她羞澀地捧著自己的臉,“我就知道,果然是因為我太可愛的緣故!”
狗腿軍師給顧銘夕出主意:“其實,你可以畫《螃蟹**》的續集,叫做《我的螃蟹太太》,然後再是《我的螃蟹兒子》,《我的螃蟹孫子》……這樣我們就有賺不完的錢啦!”
顧銘夕:“……”
三月初,復旦大學研究生院公佈了考研初試分數線,龐倩順利地上了線,得到了三月底去上海的複試機會。
鄒立文給龐倩打電話,叫她週末安排一天,他帶她去一趟上海。
“我給你介紹導師。”他說,“複試有面試,提前和導師溝通很重要。”
龐倩簡直感動得要哭了,到了出發那一天,鄒立文的車停在樓下,通過後視鏡,他看到龐倩和一個年輕男人一起走來。
那個男人個子挺高,與那張青澀的大頭貼相比,他看起來成熟了許多,鄒立文的視線掠過了他雙肩下的空衣袖,降下了車窗。
龐倩已經在他車外彎下腰,說:“領導,今天我帶家屬,沒問題吧?”
鄒立文無奈地搖頭:“我能把你男朋友趕回樓上去麼?”
“不能。”龐倩笑嘻嘻地拉開後車門,和顧銘夕並排坐下,說,“領導,給你們倆介紹一下,顧銘夕,我男朋友,鄒立文,我的領導。”
“前領導。”鄒立文啟動了車子,補充道。
“不不不,以後還會是領導。”龐倩的嘴巴像抹了蜜,“領導,我可不想畢業就失業,以後還得您多關照呢。”
顧銘夕被她逗得笑起來,說:“鄒先生,你好。”
“你好。”
鄒立文覺得自己就像是專職司機,一路上,只聽到後排的龐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顧銘夕偶爾會說兩句,鄒立文卻是專心開車,一語不發。開了半小時,龐倩突然說:“哎呀,帶了早飯都忘了吃了。”她拿出塑膠袋,問鄒立文,“領導,吃煎餅嗎?我男朋友做的,可好吃了。”
鄒立文:“不用,我吃過了。”
龐倩也不和他客氣,取出煎餅就啃了起來,還喂顧銘夕吃了兩個。
車廂裡一股韭菜煎餅的味道,鄒立文取下太陽鏡戴上,對著龐倩,他向來沒轍。
車子到了上海,鄒立文直奔母校復旦大學位於邯鄲路的本部,他聯繫了導師,帶著龐倩去了導師的辦公室,顧銘夕就一個人在樓下等他們。等了一會兒後,他開始對著這校園好奇,獨自一人慢悠悠地逛了起來。
他走在日月東路上,經過了一幢幢教學樓,路邊樹木茂盛,有年輕的學生三三兩兩地經過他身邊。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特殊,卻並沒有表現驚訝,而是對著他微微地笑了起來。顧銘夕也對著他們微笑,他繼續往前走,便看到了復旦的地標性建築——142米高的光華樓。
“日月光華,旦復旦兮。”
——日月的光輝,天天都照耀在這大地。
顧銘夕站在光華樓前,仰面看它,這是一幢年輕的建築,但是在它面前,顧銘夕只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突然很羡慕龐倩還有機會進這高等學府學習,成為這學校裡的一份子。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和龐倩並肩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她告訴他,她想考上海的大學,顧銘夕笑著問她,有想念的學校嗎?
她眼睛都亮了起來,說:“有啊!復旦啊!”
那時候的他們,多麼年輕。
龐倩和鄒立文從導師辦公室出來時,給顧銘夕打電話,他說他在校訓牆那裡。
兩個人過去找他,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龐倩感受著這學校陌生的校園風光和人文氣息,心情也激動起來。
鄒立文的表情卻一直淡淡的,他雙手插在西褲褲兜裡,有一句沒一句地提醒龐倩複試時要注意的事。路過籃球場,他突然停了下來,往球場上看了一會兒,才和龐倩一起往前走。
龐倩歪著頭看看他,八卦地問:“領導,你是不是想到你念書時的女朋友了?”
鄒立文瞥她一眼:“你好像一直都很關心我的情感問題。”
“冤枉啊!”龐倩很無辜,“嘉來那麼多女同事都知道我是你的得意弟子,都來找我打聽呢。”
鄒立文笑了一下。
龐倩大著膽子問:“領導,您都36了,怎麼還不找女朋友呀。”
“多事。”鄒立文說,“你知道麼,俞佳磊下個月要結婚了。”
龐倩瞪大眼:“真噠?你幫我對他說聲恭喜,喜酒我就不去吃了。”
“我不一定去喝喜酒。”
“啊?為什麼?俞佳磊說你和他可是十幾年的好兄弟。”
“……”他沉吟了一下,說,“我只是不想碰到我的前女友。”
龐倩黑線了。
快要走到校訓牆時,龐倩遠遠地就看到了那個特別的身影,她的眼睛裡立刻就亮起了光,連著神情都柔和了下來。
鄒立文在邊上看著她,快速又低聲地說:“龐倩,還記得你第一次給我看你和你男朋友合影時的事麼,當時我就覺得,你最終會和他在一起。”
龐倩扭頭,驚訝地看著他,鄒立文從未笑得像此時這般溫暖:“我前女友和我也是青梅竹馬,但是我們,沒有你們這麼幸運。”
龐倩走到顧銘夕身邊,他依舊在看那一堵牆。
牆上是校訓: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
龐倩抱住了顧銘夕,問:“這是什麼意思?”
他想了想,說:“大概就是說,人要廣博地學習,有一個堅定的志向。要多問問題,又不能不切實際地空想,而是要從自身情況去考慮。”
她皺起眉:“好像很深奧的樣子。”
“並不深奧。”顧銘夕笑道,“龐龐,我預祝你複試成功,當你成為這所學校的一份子,你所有的經歷,就正好詮釋了這校訓的意義。”
三月底,龐倩順利地通過了複試,心裡懸了一年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時間,她並沒有放鬆,每天就是陪著顧銘夕進行文化課的補習。
戴老師為顧銘夕聯繫了一所高複學校,龐倩毅然決然地全天陪讀,龐水生接到了女兒的指令,找木匠再做一張特殊的課桌,搬去高複學校的教室,龐倩和顧銘夕又一次光榮地成為了“高考生”。
最後的幾個月,顧銘夕就是大量大量地做題。這一次不需要他考600多分,事實上大概400多分就能夠線,但是他覺得自己身體殘疾,分數考得高一點也許會更保險,所以給自己定的目標是超過500分。
龐倩陪著他上課,陪著他做題,陪著他考試,陪著他吃飯、喝水、上廁所。高複班的學生彼此間少有交流,龐倩和顧銘夕就坐在教室最後,一點兒也不去打擾別人。
天氣漸漸熱起來,他們所在的角落吹不到電扇,龐倩就拿一把扇子,從早到晚地給顧銘夕扇風。
課間休息時,她會強迫顧銘夕停下來,把他的腿架在自己腿上,為他按摩,或者站在他身後,幫他捏肩。
她還會用保溫瓶把點心帶到學校,綠豆湯、銀耳羹、八寶粥……教室角落裡偶爾傳來的香氣簡直叫其他饑腸轆轆啃餅乾的學生崩潰。
高複學校有晚自習,顧銘夕有時候很心疼龐倩一整天都陪他在學校裡,想勸她回去休息,但是龐倩不答應,說:“我還嫌時間不夠長呢,你知道我有多懷念這樣和你一起坐在教室裡的時光麼。顧銘夕,還有一個多月,我一定要陪你一起努力!”
他們是這所高複學校裡最特別的學生,一對大齡情侶,男人殘疾,女人陪讀,他們每天一起肩並肩地來到學校,全天形影不離,晚上9點半,又一起疲憊地離開學校,開車回家。
幾個月裡,顧銘夕被海洋一般的習題淹沒,被早已生疏的英語、數學、理化折磨得夠嗆,對他來說,最好的安慰便是晚上能與龐倩一起“做功課”。
可是有時候,等他洗完澡,興沖沖地回到主臥,會發現龐倩已經累得睡著了。
她像只小貓似的蜷縮在床上,顧銘夕在她身邊坐下,低頭凝視著她的臉龐。
在這樣靜謐的時刻,他的心不再躁動不安,而是變得越來越柔軟,越來越溫暖。他抬頭環視房間,淺米黃色的牆漆,紅棕色的地板,白色的傢俱,柔和的檯燈燈光……電視機還開著,裡面在放2012年歐洲杯前瞻節目,電視櫃上擺著幾個相框,裡面都是他和龐倩的合影,邊上還有一些薯片、蜜餞,都是龐倩看電視時愛吃的東西。
梳粧檯上堆滿了龐倩的化妝品和護膚品,仿佛在宣告一個女主人的存在。
房間有飄窗,飄窗窗臺上鋪著一塊白色的羊毛墊,上面擱著幾個大花抱枕,冬天裡陽光暖和時,龐倩時常和顧銘夕坐在窗臺上曬太陽,一起聽歌,一起看書,一起喝一杯香噴噴的咖啡。
一次又一次地從心裡感到喜悅,這是他與她的家。
他悄無聲息地上了床,腳趾夾著**關了電視機,關檯燈前,他親吻了龐倩的臉頰,說:“龐龐,晚安。”
6月,顧銘夕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來臨,他並不緊張,早上起來時,龐倩為他穿上了一件白色襯衫,底下是寬鬆的米色中褲。
她說:“穿淺色,會涼快一些。”
她送他去考場,不出預料地受了一些圍觀,還被蹲守在考場門口的記者發現,想要採訪。龐倩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只是護著顧銘夕到了門口,他驗了准考證準備進去前,龐倩突然叫住了他。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紅繩,繩子上有一個銀色小墜子,顧銘夕仔細一看,居然是個“100分”的抽象圖。
他嘴角抽搐,看著龐倩一臉嚴肅地把紅繩掛到他脖子上,又塞進了襯衫裡,她拍拍他的胸,說:“據說這是考試神器,會保佑你金榜題名。”
顧銘夕:“……”
龐倩對著他揮一揮拳頭:“顧銘夕,加油加油!”
陽光下,他的額頭汗珠閃爍,面上卻綻開了燦爛的笑。他忍不住吻了她,說:“我答應你,今年九月,上海見。”
連著兩天的高考在高溫下進行,龐倩體會了一把陪考家長的心情,她一直大汗淋漓地等在校門口,等著她的顧銘夕走出來。
最後一門考試的結束鈴聲響起,龐倩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她站在那裡,沒多久,就見顧銘夕背著雙肩包向她走來,他走得快,襯衫的短袖在身邊飄蕩著,走著走著,他漸漸地就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眼神又清又亮,笑容燦爛得可以熔化龐倩的心。
她再也忍不住,向著他飛奔而去,張開雙臂,投進了他溫暖的胸膛。
大半個月後,分數線和成績公佈,顧銘夕以超過藝術類第一批投檔線130多分的文化課成績,毫無懸念地過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