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成越咬上去就後悔了，但騎虎難下，腦子一熱給自己帶來的後果就是尷尬和不安。

　　　對於成越更多的卻是不安。

　　　「行了。」嵇徐拍了拍一直叼著自己脖子沒撒嘴的成越，「真當自己是狗啊。」

　　　成越感受著自己腰上被嵇徐搭上的手，心裡的緊張感慢慢的消失了，但鬆開嘴後他都不知道該往哪邊看。

　　　「怎麼出這麼多汗？」嵇徐去摸他的手，卻抓到了一手汗。

　　　成越低著頭沒說話。

　　　嵇徐伸手掐著他的下巴，半強迫性質的讓他抬起了頭，皺著眉剛要說什麼卻被成越慘白的臉色嚇到了。

　　　段長晟見狀臉上也沒笑了，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過去，「怎麼了？」

　　　「沒事兒，昨晚上發燒了。」嵇徐接過那杯溫開水遞到了成越嘴邊，「喝一口。」

　　　成越把發著抖的手藏在了身後，慢慢的低頭喝了幾口。

　　　「還是去醫院看一下。」段長晟瞇著眼睛看了看成越自以為藏得很好的手，偏頭給嵇徐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去看。

　　　嵇徐一邊給成越餵水，一邊側眼看了一下成越藏在背後不停發著抖的手。

　　　不對勁。

　　　嵇徐擰著眉看了兩眼，見成越把水喝完後，帶著人起了身。

　　　「行了，我直接找唐景去交接。」段長晟笑了笑，「本來也是找他，我自己要找你的。」

　　　「行，那我先走了。」嵇徐點了點頭，拉著一頭霧水的成越出了咖啡店，扯著人直接上了車。

　　　「去哪兒啊？」成越偏頭看著已經發動車子的嵇徐，「去學校嗎？」

　　　「去醫院。」嵇徐抽了幾張紙給他遞過去了，「擦擦汗。」

　　　「啊……」成越擦完額頭上的汗，想了想又問，「去醫院幹嘛？」

　　　「肚子上的傷讓醫生看一下。」嵇徐簡單的回答。

　　　「肚子不疼了。」成越笑著把T恤撩了上來，還自己伸手戳了戳，「看，顏色像油畫。」

　　　這會兒的成越看起來又跟平時沒什麼兩樣了，該笑笑，該貧嘴貧嘴。

　　　嵇徐偏頭看著他笑，心裡擔心稍微降下去了一點兒。

　　　到醫院後嵇徐直接掛了個全身體檢，成越倒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勁，拿著嵇徐給他買的一盒酸奶跟在嵇徐身後轉悠。

　　　看著前面正跟醫生溝通的嵇徐，成越悄悄地按了按自己心口，發現緊張的情緒全部消失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經常性莫名其妙的緊張和不安是為什麼，但他意識到了只要嵇徐待在他身邊，他就很……

　　　怎麼說呢，成越按了按心口想著。

　　　應該是踏實。

　　　七七八八的折騰了幾個小時，最後拿到單子的時候，成越累的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一切正常。」醫生把檢查結果遞給了嵇徐，「只是胃出了點小問題，但應該不是飲食不規律引起的，初步判斷應該是由於情緒太過壓抑和緊張還有焦慮，小孩兒應該要高考了？」

　　　「他經常發燒。」嵇徐偏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睡著了的成越。

　　　「他這個經常發燒是體質關係，有些人確實因為激烈的情緒容易引發高燒跟胃痙攣以及嘔吐等。」醫生說完又用手指著單子又拿專業名詞強調著檢查結果很良好。

　　　「身體很健康，你應該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情況應該不是特別嚴重，但高三壓力確實大，還是得多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醫生最後下了結論。

　　　「麻煩了。」嵇徐蹙眉接過單子過去把人喊了起來。

　　　「……弄完了？」成越揉了揉眼睛。

　　　「嗯。」嵇徐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帶著人出了醫院。

　　　兩人上車後，嵇徐一邊開車一邊琢磨著剛剛醫生說的因為學習所產生的壓力。

　　　開了一段路後，嵇徐清了清嗓子旁打側擊的問，「你最近學習怎麼樣？」

　　　「很好啊。」成越聽他問學習立馬來了精神，「陳老師這兩天經常誇我，我數學在最近的一次考試又及格了。」

　　　「數學又及格了？」嵇徐也有些訝異，「什麼時候及格的第一次？」

　　　「嗯……我忘記跟你說了。」成越摸了摸鼻子，其實那天他在客廳裡特別開心等著嵇徐回來，但那天嵇徐好像回來的太晚了，他睡著了，後來就給忘了。

　　　「有沒有比較反感的學科？不願意讀，學著覺得不舒服。」嵇徐盡量斟酌著用詞。

　　　「沒有啊。」成越想了想，反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嵇徐把車停在了學校門口，再三叮囑，「下次不能再無緣無故的逃學了。」

　　　「我沒有無緣無故啊……」成越小聲的反駁了一句，推開門下了車，剛把車門關到一半，他又給攔住了，把頭湊了進去問，「今天來接我嗎？」

　　　嵇徐想了想今天的工作安排，點了點頭答應了。

　　　成越立馬笑了笑，把車門關上後站在原地沒動看著車慢慢開走。

　　　直到看不清車，他才轉身進了學校。

　　　嵇徐擰著眉分神看著後視鏡裡的成越，最後沒有回公司，直接停在路邊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邊很快就被接起。

　　　「喂？」電話那頭的女聲帶著驚訝，「嵇律師？」

　　　「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找你咨詢個事兒。」嵇徐單手握在方向盤上，臉色有些沉。

　　　「當然。」宋儀笑了笑，「你直接過來我這裡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嵇徐直接開車朝宋儀的工作室開了過去。

　　　宋儀是他以前的一位客戶，他們市挺有名的一位心理醫生。

　　　成越如果不是因為學習而產生的這些焦慮或者緊張的情緒……

　　　嵇徐隱約想到了一些什麼，但很快又被他否定掉。

　　　到了地方後嵇徐直接被請進了宋儀的辦公室。

　　　「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宋儀笑著倒了杯水遞在了他面前，「我這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有點事兒。」嵇徐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宋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你沒問題。」

　　　「不是我。」嵇徐想了想沉聲開口把成越的基本資料給宋儀說了。

　　　宋儀聽他說完笑了笑，「這麼大的變故，有些扛不了事兒的大人都撐不住，別提他一未成年小孩了，心理出現些問題很正常，但應該不是太嚴重。」

　　　嵇徐擰著眉頭有些不認同，「應該不是心理出了問題，可能只是最近有些緊張？」

　　　「你平時工作忙嗎？」宋儀突然詢問。

　　　「忙。」嵇徐點了點頭。

　　　「他朋友多嗎？或者說他有朋友嗎？」宋儀換了個方式問，「畢竟他之前在中國誰都不認識。」

　　　「應該……」嵇徐不確定的想了想，「有。」

　　　「他平時有跟你說過他眼前模糊發黑，或者他身體上有有沒有手控制不住的發抖，手心出汗，經常無意識的感到緊張或者不安？」宋儀問。

　　　「他沒有跟我說過他眼前看不清楚。」嵇徐說完這一句，臉色有些差的抬頭看向了宋儀，「但……其他狀況好像出現過。」

　　　宋儀在心裡做了個評估後，道，「問題應該不太嚴重，但信息太少，我必須見到人才能確定。」

　　　嵇徐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願意在什麼都沒確定的情況下讓他自己懷疑自己不正常。」

　　　「沒關係。」宋儀笑了笑，「不用他來我工作室，只要見面就行，我有我的專業素養，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我很清楚，你可以放心。」

　　　「行。」嵇徐點了點頭，「就今天吧，一起吃個晚飯。」

　　　宋儀愣了愣，接著笑著點了點頭。

　　　成越放學後立馬一路小跑著到了校門口，他還以為得像平時一樣在校門口等一會兒嵇徐才會過來。

　　　他卻沒想到他剛出校門口，就看到了嵇徐的車，和站在車門邊正想著他招手的嵇徐。

　　　成越眼睛亮了亮，笑著跑了過去，「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今天沒什麼事兒。」嵇徐接過他的書包，伸手給他擦了擦鼻頭冒出來的汗，「晚飯想吃什麼，今天我們出去吃。」

　　　成越想了想，「我想去吃牛排。」

　　　「行。」嵇徐笑著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什麼笑，「不能吃冰淇淋。」

　　　成越：「……」

　　　「吃一半。」成越討價還價。

　　　「一口都不能吃。」嵇徐看著他有些無奈，「你昨天發燒才剛好。」

　　　「可是我現在好了啊。」成越拿著他的手，貼在了自己額頭上，「你看。」

　　　嵇徐看著他這副據理力爭的樣子，有些好笑，「那只能吃一口。」

　　　「兩口。」成越說。

　　　「閉嘴。」嵇徐拉著人上了車。

　　　下車後，兩人進餐廳的時候，嵇徐偏頭看著成越，「今天我有一個朋友跟我們一起吃飯。」

　　　「朋友？」成越捏了捏手心，「早上的那個男的嗎？」

　　　「不是。」嵇徐攬著他的肩膀人往裡面帶，「一個……阿姨。」

　　　「阿姨？」成越剛準備問，就看到了前面一個女人向他們招手。

　　　「這裡。」宋儀見著嵇徐站了起來，招了招手，又著重的看了看嵇徐身邊的那個男生。

　　　嵇徐給成越介紹，「喊宋阿姨。」

　　　成越看著這個女人，眼神有些防備，但還是聽話的喊了一聲宋阿姨。

　　　「成越你好。」宋儀笑的很親切。

　　　成越被她這一笑，心裡緊張感消減了很多，也衝著她笑了笑。

　　　一頓飯吃完，成越覺得這個宋阿姨除了問的問題有些多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成越吃完喝了一口水後，「我去一下廁所。」

　　　「好。」嵇徐點了點頭。

　　　成越起身去上廁所後，餐桌上兩人的眼神，很快的對在了一起。

　　　「情況沒我想像的好。」宋儀擰著眉快速分析道，「他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還有較為輕微的焦慮表現」

　　　「我沒看出來。」嵇徐聽完有些沉默。

　　　「別說你，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理出了毛病，他平時在面對你的時候可能會有一些無意識的隱藏，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不能讓你發現他的不正常，所以你看到的是他無意識偽裝好的一面。」宋儀笑了笑有些不負責任的建議，「你可以在家裡放個小型監控器什麼的，你看一看他一個人在家裡的時候幹些什麼。」

　　　「這個病該怎麼治，他現在算嚴重嗎？」嵇徐問。

　　　「焦慮症得對症下藥。」宋儀盯著他，「如果我沒猜錯，成越的焦慮對象和病因在於你，現在他只是一些輕微的反應，可以選擇放鬆治療，但如果進一步加重，就必須要吃藥控制。」

　　　嵇徐擰著眉，手開始無意識的在桌面上敲著，不解的詢問道：「他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以及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都會讓人產生心理上焦慮和不安，只是看個人抗壓能力的強弱。」宋儀解釋道，「當然，最主要的應該是他對你的依賴性和獨佔欲，所以一旦你出現讓他覺得你要離開他，或者丟棄他的表現，他會變的特別緊張，或者做出一些自己無法控制的衝動事情。」

　　　嵇徐捏了捏眉心，想起了今天早上成越逃學跟著他去到咖啡館咬了他一口脖子的事兒。

　　　「你得讓他覺得他是被需要的，不是多餘的，是不會被隨隨便便丟掉的，這是一個安全感建立的過程。」宋儀看著嵇徐臉上少見的苦惱有些想笑，「成越問題在心理上真的不算太嚴重的，你也別過於擔心，他現在這個狀況，有一個比較簡單的且長效的稍微緩解辦法。」

　　　「什麼辦法？」嵇徐立刻問。

　　　「和他一起睡覺。」宋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