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嵇徐幾乎是沒有多耽擱一分鐘開著車回了家。

　　　剛到公寓卻沒料到偏偏電梯一直下不來。

　　　嵇徐看著還在高層遲遲未動的電梯，掐了一把手心想都沒想就朝樓梯上跑了上去。

　　　一共十六樓，嵇徐一直跑到家門前，顫抖著手把房門打開的時候一口氣都沒帶喘的。

　　　他打開門以為會見到滿屋子亂竄的成越，卻沒想到他走出玄關後。

　　　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成越已經坐在了沙發上，正朝他這邊望著，臉上帶著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偽裝笑容，「你回來了？」

　　　嵇徐看著這個樣子的成越，平靜的呼吸突然就就像是突然洩了閘的洪水，呼吸越喘越急，他慢慢的彎下腰用手撐著腿，額頭上的汗就那麼一下子下來了。

　　　成越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才裝作坐在沙發上，這會兒見明顯不對勁的嵇徐，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朝嵇徐跑了過去。

　　　「嵇徐！嵇徐！」成越眼裡滿是慌亂，著急的伸出手卻又不知道該往哪兒扶，急的只會一聲聲喊嵇徐的名字。

　　　「沒事，我沒事。」嵇徐怕他急，說完後勉強把突如其來的窒息壓了下去，直起腰看著就這麼一會兒眼眶已經急得通紅的成越，心臟就像是被擰成了一團。

　　　「你……你要喝水嗎？」成越小心翼翼的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剛擦完把手伸回來，下一秒成越整個人突然就被嵇徐特別大力的擁入懷中。

　　　成越被嚇的猛的睜大了眼睛，但倒也一動不動的任他抱著。

　　　幾乎是貼著耳邊傳過來的急促喘息聲，讓成越立馬伸手攬著嵇徐的腰，慢慢的在他背上順著，「怎麼了？」

　　　嵇徐好不容易喘清楚氣，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成越的問題，只好臨時編了一個，「工作出了點問題……」

　　　兩人胸口緊貼著沒有一絲縫隙，這讓成越特別清楚的感受到了嵇徐特別急切的心跳聲。

　　　他以為嵇徐心裡不好受，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沒關係……出問題就出問題了，馬……」

　　　「不要又說馬失前蹄……」嵇徐打斷了他的發言，有些無奈把下巴放在他的髮頂上輕輕的磨了磨，「你語文可多學點兒吧。

　　　成越：「……」

　　　成越沉默的想了想，發現自己長這麼大好像是沒怎麼安慰過別人，也沒人教過他去安慰。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帶著笨拙伸手又拍了拍嵇徐的背，特別認真的開口有些磕磕巴巴的保證，「工作出了問題你肯定能處理好，處理不好也沒關係，我以後養你……你現在不用那麼努力，我來努力長大……」

　　　嵇徐被成越說的心軟的一塌糊塗，這小孩兒太會戳人心窩子了，他這會兒恨不得人抱著亂揉幾把。

　　　「你別著急。」成越又憋出來一句。

　　　「我都快急死了。」嵇徐低罵了一句把人從自己懷裡扯了出來，雙手捧著成越的臉，「你趕緊長大吧。」

　　　嵇徐聲音壓得太低，成越根本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仰著頭剛想問的時候，嵇徐的頭慢慢的低了下來。

　　　成越的眼睛隨著嵇徐的動作越睜越大，一直到嵇徐溫熱的呼吸細細都撲在了他的臉上……

　　　額頭上傳來的柔軟溫暖觸感讓成越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從頭到腳就像是被灌了水泥一樣，除了……除了嵇徐親在他頭上的那一小塊皮膚還活著。

　　　嵇徐輕輕在他額頭吻了一口，慢慢的鬆開了，這下再開口說的很清晰，「我等你長大。」

　　　成越這下真的是整顆心臟都快爆炸了，渾身一下就軟了，剛剛嵇徐說的什麼他其實又沒聽清，但他腦子中現在有一個特別清晰的印象。

　　　嵇徐親他了！

　　　親他了！

　　　親了！

　　　成越整個人興奮的到嵇徐把他帶到那沙發上坐好後都沒能反應過來。

　　　一直到嵇徐端過來一杯水給成越餵了幾口後，成越才勉強從那種興奮裡脫離開來。

　　　「怎麼又出這麼多汗？」嵇徐伸手給他擦了擦額頭，又把手從他T恤裡探了進去在他後背上摸了一把，「等會兒先去洗澡，開了空調都這麼容易出汗。」

　　　「你這個怎麼還紅著？」成越清了清嗓子，裝作無意的問起嵇徐脖子上的紅色痕跡。

　　　嵇徐偏頭看他了一眼，看著成越那副想問又拚命忍著的樣子有些好笑。

　　　成越看著嵇徐的脖子，越看心裡那股煩躁的感覺又湧了上來，他的手也有些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頭。

　　　「張嘴。」嵇徐看著他。

　　　「……啊？」成越捏成拳頭的手無意識的給鬆開了。

　　　嵇徐沒等他自己把嘴張開，伸手掐著他的下巴把他的嘴給捏著張了開來，接著用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輕摸了摸成越的虎牙，感歎道：「你這顆牙怎麼就那麼尖呢？」

　　　成越微張著嘴巴不敢動，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什……麼？」

　　　「你看我這裡。」嵇徐側著頭，用指尖點了點自己脖子，「咬我的這個人的牙齒，左邊的虎牙好像格外的尖，這個齒痕你不覺得眼熟嗎？」

　　　成越愣了愣，自己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牙，腦子裡突然閃過一些畫面，但不是太清晰。

　　　「你說誰的虎牙只長一邊？」嵇徐笑著看著他，「咬住人還不撒嘴，跟個狗似的。」

　　　成越聽他說完，腦子裡終於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好像咬了幾口嵇徐的事兒。

　　　接著很快他想起了因為嵇徐脖子上這個痕跡自己幹過的蠢事，臉上飛快的通紅了一片。

　　　不過心裡一直懸著的那塊石頭倒是終於落了下來。

　　　成越低聲吁了一口氣，悄悄的把手心的汗擦掉了。

　　　星期六星期天這兩天嵇徐把工作全部帶回了家，盡量待在成越身邊辦公。

　　　晚上再想盡一切辦法的抱著一起睡。

　　　不過就像宋儀說的，成越的狀況看起來好了很多。

　　　嵇徐在一次故意中午出去了兩個小時，在監控器看著的成越比之前好了不少。

　　　但在他出去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的時候，成越明顯情緒開始出現焦慮和緊張。

　　　嵇徐對成越從來都不缺耐心，他願意一步步的把成越從這種負面情緒裡引導出來。

　　　循序漸進，嵇徐對此樂意至極。

　　　這天星期天下午，嵇徐把關於成越父母公司的最後一份資料整理完畢的時候，譚敏敏提出了見面。

　　　他在出去之前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帶上了成越。

　　　關於成越父母這件事兒他跟成越在前天晚上的時候就聊過了，成越對這件事情所表示出的態度和情緒在他看來覺得很驚訝。

　　　他以為成越會憤怒，會生氣，會痛苦……

　　　但這些通通沒有，成越對此表現得很平靜，只是聽他講完後多了些沉默。

　　　所以他這一趟出去前還特地詢問了成越的意見。

　　　成越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他不願意出去看見那個譚敏敏，但是他也不願意很長時間都看不見嵇徐。

　　　所以最後他還是答應跟嵇徐一起去了。

　　　譚敏敏約的地方是個茶館，嵇徐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和成越進了二樓的小包廂。

　　　剛打開門，譚敏敏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成越抬頭看了一眼譚敏敏，差點兒沒認出來。

　　　譚敏敏看起來臉色很差，眼下青色嚴重，不過見了他們還是勉強的笑了笑。

　　　「喝些什麼？」譚敏敏問。

　　　「不用了。」嵇徐看了看手錶，「你在消息裡說的有什麼問題可以現在問了，十分鐘後我還有事情。」

　　　譚敏敏看了一眼坐在一邊低頭玩著手機的成越，臉上帶著疑問開始詢問嵇徐開庭的各種事宜和對於她後續的處置。

　　　兩人很快就相互聊完了，譚敏敏搓了搓手，又看向了坐在一邊的成越，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我能和阿越單獨聊聊嗎？我有些話想跟他講。」

　　　嵇徐瞇縫著眼睛盯了她一眼，「就這麼說。」

　　　成越聽見她的聲音把視線從自己手機上移開，強迫著自己對上了譚敏敏的眼神。

　　　譚敏敏看著他愣了幾十秒，才慢慢開口。

　　　「我對不起你，你媽媽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沒有想過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我只是……我只是想多拿一些錢，我和你媽媽關係那麼好，後來但事情真的不是我想做的，我……真的對不起你。」譚敏敏臉色越說越不好，神色帶著懇求看向了成越，「我真的是一時被鬼迷了心竅，我真的錯了。」

　　　坐在一邊的嵇徐聽她說完，嘴角都帶上了諷刺。

　　　倒是成越臉上沒什麼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平靜。

　　　譚敏敏說著說著眼眶慢慢的紅了起來，「你媽媽出事後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後悔，我真的不想事情發展成那個樣子，你能不能原諒阿姨？阿姨真的是後悔了，你……」

　　　「我不會原諒你。」成越打斷了譚敏敏的哭訴。

　　　「阿越……」譚敏敏徹底哭了出來，「我是真的後悔了。」

　　　成越皺著眉看著她哭，抬手遞了張紙巾過去，聲音有些平淡，「你不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也不是後悔做了這樣的事情，你只是到現在為止唯一還能讓你自己舒服一點兒的方法就是自欺欺人的讓自己的良心得到安慰。」

　　　「我不想讓你舒服，也不想原諒你。」

　　　譚敏敏在聽完他的話，斷斷續續的哭泣也停了下來，睜著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成越。

　　　嵇徐也略有有些驚訝的看著臉上的表情冷漠的成越，這樣的成越真的像是長大了。

　　　但這個成長付出的代價未免太過沉重。

　　　「走吧。」成越不願意再看著她哭，起身站了起來。

　　　嵇徐也起身，伸手在成越的背上拍了兩把，接著又看向了坐在座位上的譚敏敏，想了想，「譚小姐，希望您保重身體，至少保證到開庭前。」

　　　走出那個茶館的時候，成越不由自主的呼了一口氣。

　　　嵇徐看著他一頭汗，從兜裡把手帕拿出來給他擦了擦，「剛剛挺氣勢的，怎麼出來就虛成這樣。」

　　　成越撇了撇嘴，「那能一樣嗎，她不就是想看著我苦大仇深的自我掙扎，接著原諒她，然後她好自我昇華，我能幹出那種噁心自己的事兒嗎。」

　　　「不錯，給你一個獎勵。」嵇徐笑著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兒，「隨便說。」

　　　「我要吃冰淇淋。」成越看著不遠處那個店門火爆的生意，伸手指了過去，「要五個口味。」

　　　嵇徐看著他沒說話。

　　　成越有些心虛，把豎著的五根手指彎了一根下去。

　　　嵇徐擰著眉還是沒說話。

　　　「啊！」成越跟割肉似的，又彎下去兩根，「兩種！就兩種啊！」

　　　「走吧。」嵇徐伸手攬著他的肩，把人帶了過去。

　　　這個買冰淇淋的店面很小，但排隊的人異常的多，嵇徐見人太多，讓成越站在外面自己過去排了隊。

　　　不遠處剛拿著冰淇淋的一對小情侶的動作吸引了嵇徐的目光。

　　　男孩拿著個冰淇淋，放在女孩兒的嘴邊，笑的有些賤兮兮的：「喊我一聲。」

　　　女孩一開始扭扭捏捏的瞪著眼睛看著他，硬是不喊。

　　　男孩兒把冰淇淋在女孩兒嘴邊貼了一下，飛速的拿開了：「快點喊，喊了就給你吃。」

　　　女孩舔了舔嘴唇，臉色通紅的低聲喊了聲：「老公~」

　　　嵇徐看完後揚了揚眉，排完隊拿到兩個冰淇淋，朝著站在不遠處的成越走了過去。

　　　成越看著他手上拿著的兩個冰淇淋，眼睛亮了亮，迎了上去。

　　　「喊我一聲。」嵇徐學著剛剛那個男生的樣子。

　　　「嵇徐？」成越喊完腦子裡突然閃了道白光，頓時反應過來，這時候不能這麼喊。

　　　他吞了吞口水，看著嵇徐手上兩個冰淇淋的面子上，立馬轉變口風，「舅舅！」

　　　嵇徐：「……」

　　　成越看著他的臉色又琢磨著說：「大舅？」

　　　嵇徐：「……」

　　　成越「……二舅？」

　　　「閉嘴。」嵇徐臉色難看的把手裡的冰淇淋塞進了他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