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嵇徐緊皺著眉頭看著臉色變白了成越低低的歎了一口氣。

　　　兩人之間誰都沒有先說話，一旁的唐景發覺氣氛的不對勁，連忙上去活躍的氣氛，「怎麼了這是，餐廳我都訂好了，等會完了直接去吃東西！咱們越越不是很喜歡吃麻小嗎，那家餐廳的小龍蝦特別鮮！」

　　　嵇徐看著鼻頭慢慢出汗了的成越，終究還是沒忍心，伸手在他鼻子上擦了一把，把人給牽著了，「回家好不好？」

　　　成越在褲子上擦了一把手心上的汗，輕微的點了點頭。

　　　「那這邊就先交給你了。」嵇徐一邊給成越頭上擦著汗，一邊看了一眼唐景，「後續交接工作明天再說。」

　　　「哎……行。」唐景也看出來成越不正常的沉默，連忙點頭應聲，「長晟就在外面，讓他送你們回去。」

　　　嵇徐點了點頭後，牽著成越出去了，在門口就看見了等著的段長晟的車。

　　　段長晟見他們兩人上車後，剛往前開一段路，從後視鏡裡瞄了一眼成越的臉色，「這是怎麼了，贏了還不開心呢？」

　　　成越沒空理他，低著頭沒說話。

　　　嵇徐在成越頭上薅了一把，笑著說，「餓了，心情不太好。」

　　　「餓了？」段長晟愣了愣，「唐景……」

　　　成越見他們兩個搭上話之後，沒等段長晟說完就朝著嵇徐抱了過去，不讓他們兩個看在一起。

　　　嵇徐看他過來的時候，就連忙伸出了手把人給抱穩了，就怕車一轉彎磕到頭。

　　　「你過分了啊！」段長晟朝後視鏡裡裝模作樣的瞪了一眼。

　　　成越才不管他說什麼，把他們兩個人擋著之後心安理得的把下巴擱在了嵇徐肩膀上。

　　　車停在公寓外面後，成越就和嵇徐下了車。

　　　「謝謝。」嵇徐把車門替段長晟關好。

　　　他們倆站在原地看著段長晟開走後，嵇徐才拉著成越往公寓裡面走。

　　　剛到家，嵇徐就讓出了一身汗的成越去沖了個澡。

　　　成越沖完澡出來，嵇徐就端了一碗剛出鍋的面過來。

　　　嵇徐一直端到茶几上的時候，成越站在原地沒動，他總覺得嵇徐哪裡不對勁。

　　　因為嵇徐從不在除了餐桌以外的地方吃東西，而且不准他端著飯到處亂跑。

　　　今天把這碗麵端在茶几上，成越揉著頭髮有些害怕。

　　　事出反常必有妖，嵇徐這是在……測試他嗎？

　　　成越想了一會兒覺得是這樣，端著碗立馬去到了餐桌上。

　　　嵇徐：「……」

　　　「你天天看到那個電視不是要播了嗎？」嵇徐也過去，拿著他搭在肩上的毛巾給他擦著頭。

　　　成越笑了笑低頭開始吃麵。

　　　嵇徐一直沒有再提讓他去看醫生的事兒，睡覺的時候成越還想著嵇徐會不會跟他談談這件事兒。

　　　但是沒有。

　　　直到成越睡著前，嵇徐都沒有再跟他提起這件事情。

　　　成越做了一個夢，夢的內容在他被嚇醒來著之後就不記得了。

　　　他一邊喘著氣一邊眨了眨眼睛看著黑暗，下意識的整個人就朝床的另一邊摸了過去。

　　　但是他什麼都沒能摸到，此刻應該睡在他旁邊的嵇徐消失了。

　　　成越心裡咯登一下，又摸了摸發現人確實不在後立馬下了床。

　　　房間裡沒點燈，太黑，加上成越一急，下床的時候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過還好地上鋪了一層軟和的羊毛毯，成越爬起來後就朝房間外面走了過去。

　　　成越剛走到客廳就看到了嵇徐，但成越朝著嵇徐走的腳步開始的變得緩慢了。

　　　嵇徐站在陽台上，手上拿著一根煙，陽台和客廳內外面都是一片漆黑，更加襯的嵇徐手裡的那根煙明滅火星有些刺眼。

　　　成越努力的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鐘，三點剛過一刻。

　　　嵇徐站在那兒不知道站了多久，成越站在後面也一直沒有動。

　　　一直到成越在自己眼睛上抹了一把後，才慢慢的走了過去，從後面把人給抱住了。

　　　「……成越？」嵇徐感受著貼上來的體溫有些驚訝。

　　　成越把臉埋在他背上輕輕的蹭了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怎麼醒了？」嵇徐把手上的煙給掐了，慢慢的轉身過來，回抱著他，「是起來上廁所了還是渴了？」

　　　成越鼻子一酸抱著人沒動，這大半夜的嵇徐站在這兒抽煙，嗓子都啞了，多可憐。

　　　「怎麼了？」嵇徐拍了拍他的頭。

　　　成越吸了吸鼻子把人從陽台上拉回了客廳，拿著放在沙發上的手機飛快的打了一句話，遞了過去。

　　　嵇徐接過了手機，看清手機上的那一段話後整個人都有些怔然。

　　　【我們去看心理醫生吧，你別擔心。】

　　　成越看著嵇徐一直沒說話，小心翼翼的朝他湊了過去，卻突然攔腰被抱了起來。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摟緊了嵇徐的脖子。

　　　「你別那麼乖……」嵇徐嗓子還是有些啞，「你可以不用那麼聽話。」

　　　成越眼睛亮了亮，拿出手機打了幾個字還特地放大了放在了嵇徐眼前。

　　　【那我能去蹦迪嗎？】

　　　「睡覺。」嵇徐黑著臉抱著人回到了臥室。

　　　第二天一早，成越就被嵇徐從床上拖了起來，眼睛都沒睜開的時候，他臉上就被嵇徐拿著的熱毛巾擦了個遍。

　　　成越試著扛不住把眼睛睜開的時候，嵇徐立馬又把牙刷塞進了他嘴裡，讓他自己握著。

　　　成越都無語了，一邊歎氣從床上下來，一邊跑去了廁所。

　　　洗漱完又吃完早餐後，嵇徐直接帶著他去了宋儀那裡。

　　　在宋儀心理咨詢室樓下的時候成越明顯開始緊張。

　　　「沒關係。」嵇徐捏了捏他的手，在上去之前再三跟成越確定了他真的願意去看醫生，這才帶著人上了樓。

　　　成越牽著嵇徐進了樓，上了電梯又下了電梯都沒有放鬆。

　　　「過來了？」一道女聲傳過來的時候讓成越有些驚訝的抬起了頭。

　　　說話的人是宋儀。

　　　那天和他吃了一頓飯的那個女人。

　　　「你好，成越。」宋儀笑著在成越頭上摸了一把。

　　　成越看著宋儀，臉色有些僵硬，他捏了一把汗濕的手心，心臟不停的在跳。

　　　為什麼嵇徐帶他來看心理醫生是宋儀。

　　　那是不是……嵇徐不光是因為他說不出話來才帶他看心理醫生。

　　　嵇徐可能在挺久之前就發現了他的，不正常。

　　　「怎麼了？」嵇徐低頭輕聲問他。

　　　成越不敢看嵇徐的眼睛，搖了搖頭。

　　　「進來吧。」宋儀帶著成越進了他的辦公室，嵇徐剛要跟著進去的時候被宋儀笑著一把攔在了門外，「現在是我跟他的私人時間，家屬止步。」

　　　嵇徐擰了擰眉，看著突然不在狀態了的成越有些擔心，但還是停住，腳步看著門慢慢的關上了。

　　　「請坐。」宋儀端了兩杯熱茶放在了低矮的小圓桌上，接著盤腿坐著了矮胖的小沙發上。

　　　成越跟著他進去後，還想轉頭看一眼嵇徐，卻被宋儀辦公室裡給吸引了。

　　　宋儀辦公室，不太像一個辦公室，更像是一個……

　　　成越也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感覺。

　　　看著地上鋪著的毯子和周圍堆著那些看著就軟綿綿的小沙發還有自己前面冒著熱氣的暖茶。

　　　成越突然覺得沒那麼緊張了。

　　　他慢慢蹲下去，坐在那個胖胖的小沙發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感覺要陷了進去。

　　　「喜歡這種軟綿綿嗎？」宋儀笑著朝他扔了一個白色的毛團過去，「是不是感覺被包圍了。」

　　　成越坐在軟軟的懶人沙發上，懷裡抱著那個白色的毛團，沉默著沒有看宋儀。

　　　宋儀也不開口說話，端著那杯冒著熱氣的茶慢慢的喝著。

　　　兩人之間的沉默或者是成越單方面的抗拒在宋儀一邊喝茶還不停的咂嘴巴之中被消滅了。

　　　成越看了一眼閉著眼睛品著茶的宋儀，又轉頭看了一眼門外，但門被關上了。

　　　他伸手摸了摸前面小圓桌上的瓷杯，很暖和。

　　　「喝一點，我最近買的，開始可能有點兒苦，但是後面很甜。」宋儀笑著看著他。

　　　成越慢慢點了點頭，端著杯子，抿了一口，接著臉上表情瞬間就不對了，瞇著眼睛，咧著嘴巴。

　　　這茶不是有一點苦……

　　　宋儀看著他的表情沒忍住笑了出來，笑的還挺大聲。

　　　成越瞪著眼睛，瞪了她一會兒，也被她給帶偏了。

　　　兩人笑了一會兒後，成越突然停了下來。

　　　他覺得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像心理醫生，哪有這麼嘲笑病人的。

　　　成越一邊想著一邊把手機從兜裡摸了出來，打出來一段字遞了過去。

　　　【我是不是得病了】

　　　宋儀看著文字，沉默半響點了點頭。

　　　成越臉色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情，又低頭在手機上打了一段話遞了過去。

　　　【嵇徐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

　　　「是。」宋儀回答，「他很擔心你。」

　　　成越聽到這個回復後，臉色變的有些不好，他在想著嵇徐什麼時候發現了他的不正常，發現他得病了。

　　　還瞞著他跟宋儀假模假樣的吃了頓飯，他還完全沒發現。

　　　「你的嗓子很健康，它沒有事情。」宋儀伸出手指輕輕在他脖子上點了點，「是你自己不願意說話，你內心在逃避。」

　　　成越摸了摸自己的嗓子，皺著眉頭又張了張口。

　　　沒有聲音。

　　　他沒有不想說話，他現在想說話。

　　　「不是這樣的。」宋儀手伸在他胸前輕輕的點了點，「是這裡，你的心把眼睛閉上了，它不願意面對。」

　　　成越聽不懂她是什麼意思，不過這會兒他倒是覺得宋儀看著挺像個心理醫生了。

　　　「你不願意面對你爸媽離開你，不願意你的生活被打的一團糟，這種長時間壓抑的情緒讓你變得容易焦慮，而且慢慢的你這種焦慮的對象變成了嵇徐。」宋儀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他的表情，「嵇徐和別人說話，嵇徐一直不回家，嵇徐生病一直醒不來，這些都導致你很害怕，因為你發現你控制不了，控制不了嵇徐是否會離開你，你控制不了嵇徐這個人，所以你內心選擇了逃避，你不願意講話只是因為你想讓嵇徐自責，你想讓嵇徐的生活裡只能有……」

　　　成越沒等她說完，冷著臉突然把茶杯打翻了，喘著粗氣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