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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子的為官路》第229章
第229章 第二百二十九章

  而讓葉君書惦記著的李璵, 的確已經到達懷川郡。

  甫一進城,李璵就直奔衙門,在那裏落腳。

  此時衙門十分冷清,府裏能用到的人手, 要麼去找人, 要麼還在修繕堤壩。

  他們都不在衙門裏。

  衙門只有寥寥幾個奴僕, 其他能離崗的,都聽從安排,前去幫忙了。

  所以整個衙門顯得冷冷清清的。

  李璵來懷川的消息並沒有宣傳出來,只有李家近衛知道, 但是他們口風極緊。

  所以李璵到來之前,懷川這邊的人並沒有知道, 甚是低調。

  不過他來到衙門時,到底鬧出了點動靜,沒多久席矛就率領幾個官員匆匆趕來。

  “見過三公子。”

  李璵嚴格來說職位也只是個小將軍,但是因為李家的特殊地位, 和皇宮三巨頭的盛寵,不管是大臣小官,都尊稱一聲三公子。

  “諸位大人無須多禮。”

  李璵只是客氣一下,接著就直奔主題道,“想必各位大人皆知我的來意, 不知如今營救工作做得怎麼樣?”

  席矛常拱手道,“三公子,我們在出事那一刻起, 就分派了部分人前去尋找,只是……”

  席矛常苦笑著搖搖頭。

  “人力不足?”李璵看向席矛常。

  席矛常道:“已經派出去能派的最多人,更多的,本官也無能為力。”

  就算葉君書下落不明,洪水治理工作還是要及時進行。

  晚一天對百姓的傷害就多一天,朝廷的損失也更大。

  而且在他們內心深處,葉君書仍生還的可能性並不大。

  也許和那些沒能及時撤退的老百姓一樣,沈入水底了。

  這時大皇子夏侯宣玳也施施然出現,仇人見面,氣焰緊張火花四射……那是不可能的。

  李璵冷淡的撇了大皇子一眼,朝他行了禮,行為規矩挑不出半點錯。

  夏侯宣玳假惺惺的問候一番,“璵哥兒想必一路趕得匆忙,勞心勞力,本皇子就借地盡盡地主之誼,為璵哥兒接風洗塵。”

  李璵淡淡道,“勞大皇子費心,不必如此。眼下最重要的是人找得怎麼樣了。”

  說著,不等大皇子有所反應,就對席矛常道,“可有什麼消息?”

  席矛常沈重道:“我們的人一路沿途往下找,但是直至現在,也沒有人在河邊見過葉大人……沿河村莊這段時間也有撈到屍體,我們有派人一一見過,裏面並沒有葉大人。”

  席矛常將這段時間的尋人過程詳細說明。

  夏侯宣玳仿佛深感同受,“璵哥兒不必太過擔心,葉大人是為救百姓方才落水,朝廷一定不會放棄葉大人的。”

  “大皇子大義,朝廷上下得聞大皇子亦為了救人親自涉險,予以崇高的讚賞。”

  大皇子的笑容幾不可見的僵了僵,然後謙虛幾句。

  他們為救人落水的事傳開,夏侯宣玳也開始將這事當成事實了。

  “本皇子感念葉大人捨己為人,亦讓護衛前去尋人,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只是中下遊分支河流太多,才一時沒有找到。想必葉大人此時正在某處等我們找到他。”

  席矛常接口道,“是啊,葉君書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三公子不必擔心。”

  李璵即便知道葉君書的失蹤離不開大皇子的手筆,但他找不到證據,面上還得客氣幾分,“麻煩各位大人盡心盡力尋人。”

  “應該的,應該的!”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李璵只能往好的方向想。

  瞭解了事情的進展,李璵就想等出去尋人的人傳最新消息來。

  李甲李乙還有其他威武軍已經帶著人分幾批出去,後來的李丙也加入尋人行列。

  李丙知道自家主子要來,還特地留了人等待李璵的到來。

  只是李丙這一行人在懷川是秘密行動,待在城門口和李璵會合後,才轉為明處。

  這一時半會兒,外出的人還沒那麼快回來。

  席矛常關切道,“三公子,您的臉色似乎不大好,下官還讓人每天打掃葉大人臨時居住的房間,不如稍作歇息?待有消息了再去尋您?”

  李璵一路從上京趕到懷川郡,雖然坐的是馬車,駕駛得也不算太快,但是他們基本日夜不停歇的趕路,李璵一天到晚躺在馬車上,臉色能好才怪。

  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的來瞭解尋人狀況,應付大皇子和其他官員,也沒來得及喘口氣。

  李璵本想拒絕,但不知想到什麼,便道,“那麻煩席大人了。”

  見席矛常等人想親自送送人,李璵道,“各位大人請留步,你忙自己的事吧,無需特意招待我。”

  隨後李璵拱手朝夏侯宣玳和其他官員告辭,便帶著自己人,讓人帶路前去葉君書的小院子。

  沒一會兒就到了地方,李璵的一幹手下皆侯在外面,自己推開門進去,隨後反手關上門。

  李璵一路往前走,隨意看看。

  屋子很簡陋,卻收拾得乾乾淨淨。

  臨時的主人離開多天,氣息也已經很淡了。

  李璵低頭看看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床鋪,然後輕輕躺上去,取過薄被蓋住自己。

  他扯過被子湊近嗅嗅,仿佛還能聞到葉君書身上淡淡的氣息。

  李璵突然覺得安心多了。

  他無聲歎息。

  子舟不知道在哪里,如果知道自己懷了,不知是什麼表情……

  李璵摸摸肚子,沒感覺到不舒服,他現在在外邊,大有不便,他有了的消息還不能透露出去。

  所以不能去找大夫。

  但是他在路上已經喝了幾副安胎藥,想來已經沒什麼大礙。

  很多事哪怕他再謹慎,也是擔心防不勝防。

  李璵自是很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只是如今只能委屈他。

  他擔心大皇子他們若是知道了,就沒有忌憚。

  他聞著葉君書的氣息,一閉上眼,很快就睡過去。

  李璵的確累了。

  臨近傍晚的時候,才有人來報出去尋人的隊伍已經回來部分。

  李璵這一覺睡得沈,渾身一陣輕快,更有精力應對接下來的事情了。

  他走到堂上時,在此地的官員基本能來的都來齊了。

  不管心裏啥想法,面上總有幾分關心。

  這次回來的是李甲,還有另外兩隊人。

  只是都沒有帶回來好消息。

  情勢不容樂觀。

  這麼多天過去,堤壩都已經修繕完成,洪水已經退去了,他們只差最後的收尾工作。

  依然遍尋不到葉君書的蹤跡,恐怕……

  不過在場沒人傻的說出來,紛紛眼觀眼,鼻觀鼻的。

  李璵揮揮手,道:“下去吧。”

  “是。”

  李甲及其他人前來複命的人退下。

  康郡尉就安慰道:“三公子莫灰心,還有其他幾支隊伍還沒回來,想必明天一定會帶來好消息。”

  “是啊……”

  “說不定是下面的人不仔細,下遊大大小小的分支眾多,肯定有哪些地方漏掉了……”

  李璵情緒不明地應了聲,接著道:“眾位大人辛苦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先用晚膳,再做商討。”

  “是該。”

  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

  他們即使沒有親自出去找人,但是因為分出去一部分人,他們都忙著盯緊懷河大壩的修繕和兩岸的清理工作,有時候還要親自下場。

  即使有些已經偷偷用了點饅頭,此刻也早餓得咕咕叫了。

  李璵雖然不愛設宴,但在場的官員都為他的事奔波勞累,李璵怎麼樣也要有所表示,於是自費請一頓相對豐盛的飯。

  不過這裏還是災區,物資再豐盛也豐盛不到哪里去,最多就是多幾道李璵在途中讓人打到的野味。

  不過對於久未吃頓好肉的官員來說,已經是極其美味豐富了。

  一頓飯吃得賓客盡歡。

  其他人對去尋人的事更用心了。

  這種場合裏大皇子自然是在場的,仿佛不知道自己討人嫌一般,再次在李璵面前刷存在感。

  他又一次表達了對葉君書至今未尋到的惋惜,還說著要一起去找人的話。

  李璵擰眉,最後道:“大皇子,陛下召您即刻回京。”

  他這次過來,還帶著泰安帝的旨意。

  哦,只是一開始忘了說了。

  夏侯宣玳的笑容斂了斂,“父皇感念本皇子一片好心……”

  大皇子話還沒說完,李璵就接著道:“明貴妃聽聞大皇子為救人落水,受了刺激,還幾次昏厥,日夜垂淚。得知我要來這邊,還特意囑咐我,一定要讓您馬上回去。”

  夏侯宣玳的笑容僵硬下來。

  李璵說的煞有其事,他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但他知道,李璵只是性子冷淡不愛說話,但很少說謊,很可能是真的,而且父皇的旨意,還沒人敢虛傳。

  康郡尉感慨道:“可憐天下父母心,陛下和明貴妃心系大皇子,不親眼見見無法安心啊!”

  其他官員亦歎,不停地恭維。

  夏侯宣玳動容道:“是本皇子讓父皇和姆妃憂心了。”

  事情一到這個份上,不管怎麼說,大皇子不管心裏情不情願,他明天回京已成事實。

  沒多久,夏侯宣玳就帶著手下離開,回到府邸。

  他暫住的地方是當初郡守鄧鴻遠及四殿下夏侯玨的府邸,並沒有和其他官員一塊兒。

  夏侯宣玳在大廳裏來回踱步,若有所思。

  末了問侯在一旁的護衛,“我們的人也還沒找到?”

  “回大皇子,沒有。”

  夏侯宣玳既開心泰安帝對他的關心,由此看來,即便泰安帝對大皇子如何忌憚,總有幾分親情割捨不斷。

  但是葉君書還沒找到,一天沒確定他的消息,夏侯宣玳就一天不安心。

  他在這裏還好,打著去尋人的旗號,大張旗鼓的去找人。

  但若是他離開了,事情就不好辦了。

  更別說如今李璵已經來了,他想找到下手的機會,更加困難。

  為今之計,是先一步找到葉君書。

  可惜這個葉君書,真夠會藏,那麼多人去尋一個,都沒有找到半點蛛絲馬跡。

  郡城和下麵的各大藥店他都有派人去盯著,只看有沒有人去買傷藥。

  據死士交待,他已經刺中了葉君書,只是沒有刺中要害。

  不過那時在水裏,更會加快失血速度,一旦葉君書在水裏昏迷過去,十有八、九會沒命。

  夏侯宣玳是不大相信,葉君書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逃出生天。

  他深信葉君書已經死了。

  但是一天不看到屍體,他還是不安心。

  如果他明天就回去,勢必會帶走大部分人,不然他無法安心上路。

  這樣一來,他留在這邊的人就不多了。

  到時對上李璵的人,根本沒有勝算。

  夏侯宣玳再不甘,也只能就此作罷。

  “將人撤回來。”

  “是!”

  只是到底不甘心,考慮片刻後還留了一小部分人下來,暗地裏去尋找。

  這廂,大皇子離開不久,其他官員也紛紛告退。

  李璵回到院子,李甲已經候在廳裏。

  待李璵進來坐在首位上,當即跪下請罪:“屬下失職,請主子責罰!”

  李甲極為羞愧,他的職責就是保護葉大人,應當寸步不離才對,這樣別人想對葉大人下手,還得掂量幾分。

  可惜他還是失職了。

  李璵對於近衛沒有保護好葉君書,是有些遷怒的,但是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

  李璵冷冷道:“待回去後,你們自行去領罰。”

  至於葉君書會出事的想法,在李璵心裏,是不存在的。

  “屬下遵命!”

  李甲心裏鬆口氣,即使他心知懲罰會很重,但好歹能保住命,他們不畏死,但是他們更想用自己的命,去償還自己的失責。

  “把事情的經過詳述一遍。”

  李璵聽的消息從各方來,真真假假自有衡量,雖然近衛護住不力,但他還是更信任他們的話。

  “回公子,那日……”

  李甲言簡意賅,將事情的經過敍述一遍。

  從上京離開那刻起,李甲和李乙都是隨身候在葉君書身邊,片刻不離人。即使有時需要離開,至少也會留下其中一個。

  這樣的情況一致持續到葉君書出事的那天。

  那日正好是修繕堤壩的第一天,需要大量的人手。

  大皇子將他身邊的人全遣去幫忙了,他們不好繼續留在葉君書身邊,便在葉君書的吩咐下,前去幫忙。

  李甲他們想著葉君書就在不遠處,他們可隨時註意著,而且這裏那麼多官員百姓,想來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什麼。

  隨後他們被安排到做人肉網牆去了。

  那樣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時時關註葉君書那邊,不知什麼再一晃眼,原本站在高處的一群官員,已經不見了。

  他們心急如焚,但是他們被束縛了手腳,這樣的情況下,不可能離開。

  誰知沒多久,再聽到葉君書的消息時,就是他和大皇子以及另一個平民百姓墜河的消息了。

  隨後他們及時去尋找,是在中遊河流相對平緩的岸邊找到大皇子。

  一看大皇子就是被人救起的,然而那時,方圓幾百米只有大皇子一人,並不見葉君書和另一個人。

  再接下來,就是他們沿著河岸一路往下去尋找的事了。

  李甲等人早在五天前就和李丙私下聯繫上,他們在明處尋找,李丙他們在暗處探尋。

  可惜這麼多天下來,依然一無所獲。

  “你們沿途向百姓打聽下落,也沒覺察到有哪些異常?”李璵眉頭緊皺。

  “是的。”

  這段時間由於洪水,中下遊村落臨河百姓已經撈起過很多活人死人,他們打聽的話,應該不會被隱瞞才對。

  李甲他們判斷出那些百姓沒有說謊,即使偶爾有說看到過的,最終都確認並不是。

  葉君書……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李甲一臉的羞愧。

  他們不但沒有將人保護好,連找人都找不到。

  李璵沈著臉,指尖在桌面輕輕扣著。

  好半晌才道:“下去吧,明天我跟你們一起去。”

  李甲恭敬應道,“是。”

  隨後退下,離開。

  李璵在廳裏坐了一會兒,亦起身回房休息。

  下人已經打好熱水,李璵泡在水裏解乏,安靜沈默。

  好一會兒才摸摸已經變得軟軟的有一點點弧度的肚子,垂眸輕聲歎氣,孩子他父親到底在哪里呢?

  葉君書正在給屋裏少有的幾件傢俱修補。

  破舊的四方桌斷了一條腿,另外兩條腿搖搖欲斷,獨留一條腿撐起整個身子。

  李璵在廚房裏找來幾根筆直筆直的木棍,再將帶回來的藤蔓剃乾淨,只留光禿禿的藤枝。

  隨後將木棍用藤蔓綁在桌腳上,綁的緊緊的。

  條件有限,葉君書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材料,只能就地取材。現在他在處理最後一條斷腿。

  葉君書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合適的粗木棍,比了比正確的高度,然後綁在斷截的地方,用木棍代替殘缺的部分。

  他將手放在桌面,往下按著搖了搖,穩穩當當的,於是就修補完成啦!

  葉君書擡頭看了眼屋頂不規則錯落的洞,想了想,還是沒有去處理。

  條件太過艱難。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沒有能填補窟窿的茅草,而且也沒有梯子讓他爬上去。

  就算能上去了,就那些危樓似的屋頂,估計沒法承受他的重量,他上去了就是雪上加霜。

  真不知道連下十幾天暴雨的時候,這間危房是怎麼在風雨飄搖中存活下來的。

  葉君書給予崇高的敬意。

  這間屋子已經很難修繕好,最好的方法就是推倒重做。

  只是他們現在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想做房子,是在做白日夢呢!

  葉君書果斷放棄。

  屋裏唯一的床經過葉君書的整理,也好睡多了。

  雖然晚上可以看星星看月亮很浪漫,但是為著自己的身體著想,葉君書將木板床安放在盡可能屋頂沒有洞的位置。

  還好這段時間沒有再下雨,不然真能體會一把望著雨水從洞裏落下,形成一柱柱水柱奇觀,地上積水成河。

  他們將桌子移到勉強能遮住雨的地方,蹲在上面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淒涼感。

  這幾天他們上山期間,葉君書順手弄了些用得上的東西,這間屋子看著倒沒有那麼殘破了。

  葉君書雙手叉腰,看著他這兩天弄出來的成果,心中充滿成就感,他就是這麼厲害,能化腐朽為神奇。

  自我欣賞一會兒,葉君書才轉身出屋,去整理只能走個四五步的小廚房。

  缺了大口子的鍋裏整燒著熱水。

  角落一堆柴火碼得整整齊齊,直抵棚頂。

  葉君書順便將午膳煮了煮。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這裏有山有水,物資自然豐富,白天他們得避著村裏人,所以特意半夜跑去河邊去撈魚。

  葉君書用藤蔓編織了一張大網,他們撈了幾次,收穫不小。

  前段時間洪水肆虐,到下川村時,水位雖然仍上升不少,但畢竟沒到漫過村莊的程度。

  洪水帶下來的,再者這段時間沒人在河裏撈魚,這就便宜他們了。

  或許有人會想,河裏已經泡過好幾具屍體,水裏的魚還能吃嗎?

  但是事實上,還真沒人忌諱這個。

  一來這條河是活水,河水容量大,那幾具屍體在河裏無疑是碗裏的一粒灰塵。

  何況他們每年都能從河裏撈到誤落水的百姓,若是忌諱這個,那他們不是一直不能撈水產了?

  所以葉君書兩人連續幾晚去撈魚,吃不完的這會兒已經曬成魚乾,留著後面再吃。

  再加上他們這幾天在山上設陷阱,還能裝到獵物。可惜沒有條件,不然他都可以做個弓箭打獵了,收穫還更多些。

  因為走得遠,也能摘到菌類野菜,還有野果子什麼的。

  這段時間不愁吃的了,就是沒有米麵。

  葉君書引以為憾。

  葉君書往遠處望瞭望,心中奇怪,小有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正思考著要不要出去找人,遠遠就看到葉君有從遠處跑來,葉君書剛揚起的笑容,在看到葉君有臉上的淤青時,瞬間落下來。

  “誰打的?”

  葉君有被葉君書突然沈下的臉色唬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是看到他臉上的傷才生氣的,不由撓撓又變得亂糟糟的頭髮,老老實實道:“村裏那些小孩打的。”

  他今日出去跑進山,本想看看陷阱有沒有野物的,誰知路上不巧碰上一群孩子,就追著他打了。為此他還丟了一捆木柴。

  “痛不痛?”葉君書手裏沒有藥膏,只好輕輕給他按揉了下。

  “不痛不痛。”葉君有已經司空見慣,他渾不在意道,“過幾天就好了。”

  以前他還傷過更重的,比起那些,這幾塊淤青只是毛毛雨啦!

  正是這樣的習以為常,才更讓葉君書覺得心疼。

  那麼好的孩子,偏偏讓他承受了那麼多的苦難,上天何其不公。

  葉君書即使再清楚,這個世界上,很多他看不見的角落,一定還有比這孩子還更悲慘的存在,但是沒有親眼所見時,總是下意識忽略。

  而葉君有的遭遇,讓他看見了,就沒法不在意。

  葉君書道:“有人欺負你,不能認慫,要找機會欺負回去,如果人多勢眾,你就跑,使勁跑,他們追不上你,就打不著你了。”

  “當然,我跑得可快了!”葉君有驕傲道,“他們都跑不過我。”

  不然他也不會只黑了幾塊淤,那還是他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打到的,等他反應過來,就迅速跑啦!

  葉君書揉揉葉君有的腦袋,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最後他道:“等會兒我教你幾招,到時有人再欺負你,就狠狠打回去,只要不打死人,有多狠就打多狠。”

  小孩子再天真無知,打人總是不對的,而且正是無知,下手才不知輕重。

  那些喜歡欺負別人的大人小孩,不被打幾次,永遠不知道被打的人有多痛。

  所以葉君書一直不喜歡動手,能講道理的,一般他都只講道理。

  但是不喜歡,不代表他就任由別人欺負自己和家人。

  葉君書想,他家的小孩,怎麼能被欺負?就算是要打架,必須是贏的一方。

  他家的幾個小孩都打過架,但是他家小孩多,人多勢眾,他們打架可從沒輸過,還混成胡同一霸二霸,還以為他不知道呢!

  果然一個人還是太虧了。

  葉君書想,待小孩回到上京,就不會被欺負得這麼慘了。

  “真的嗎?真的嗎?”葉君有一聽葉君書的話,興奮得連連追問。

  在葉君有眼裏,葉君書真是無所不能,基本沒有什麼不會的。

  葉君有想像自己將那些經常欺負自己的小孩打得哭父喊姆,不由樂呵呵的。

  “嗯。”他家的孩子,可不能再被欺負。

  葉君書便將這事提上日程。

  如果可以,葉君書還想去找家長的,好教他們知道,葉君有是有人撐腰的。

  但是他現在不宜在外人面前露面,不然消息露出去,他還不知道先來的是自己人還是其他人。

  葉君書琢磨的想,或許可以自己去找上門。

  他對威武軍的人大都熟悉,如果看到他們,自己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如果不是自己人,他在暗處,也可以逃得快。

  葉君書開始思考這個可能性。

  葉君有誒了一聲,想起一件事,忙對葉君書道:“大哥,我們今天還沒去看陷阱呢!”說不定裏面就有野物了!

  昨天沒有看到有獵物,今天肯定就有了!

  葉君有懊惱極了,如果不是他不小心沒註意周圍,也不會和那群人撞上,不然他早就進山林了!

  自前幾天葉君書帶他進山挖陷阱裝獵物,他們第二天就收穫了一隻野雞兩隻兔子!可謂是大豐收!

  葉君有看著這些動物眼裏全是肉。

  最後這些野物全進了他們的肚子,他們連著吃了兩天,葉君有想起那滋味就忍不住流口水。

  葉君書看看外面的天色,便道:“先吃點東西,待會兒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葉君有重重點頭,“大哥你放心,這次我們絕對不會遇到其他人!”

  “嗯。”

  葉君書心裏已經有了其他想法,也不在乎他在這裏的消息會不會走漏出去了。

  下川村雖然偏僻,但不至於與世隔絕。

  葉君書猜想,說不定有人已經來過村子裏打探了。

  只是他當初被救起來時,正是臨近晚上,並沒幾個村裏人知道,因為沒有停留多久,很快就被扔到山腳,所以在村裏是沒有傳開的。

  那些救了他又扔了他的人,自然會守口如瓶,擔心招惹到麻煩。

  在加上他自己沒有主動出現在人前,還有意避開,除了葉君有,還沒有誰知道他在這裏。

  葉君書已經決定帶小孩離開,就無所謂消息走不走漏了。

  他們熟門熟路的進了山林,尋到落陷阱的地方,葉君書一看陷阱口的異樣,頓時唇角一勾,笑道,“有獵物了!”

  葉君有頓時興奮的蹦跳,無聲的笑著,他們又有好吃的了!

  他緊緊跟在葉君書身邊,朝陷阱靠近。

  葉君書撥開上面的草,往裏面一看,下面有一隻野雞,色彩斑斕的,身材極其肥碩。

  葉君有吸溜一下口水。

  葉君書還聽到大野雞咯咯的聲音,很快就將其抓在手裏,用繩草綁著。

  這只大公雞只是受了傷,並沒有死翹翹,起碼能養兩天。

  葉君書帶著葉君有去看了其他幾個陷阱,還看到一隻兔子。

  這座山林沒有大型危險動物,可能是沒有天敵的關係,小動物品種雖少,但繁衍極多。

  不過這些小動物都精怪精怪的,山下村民們偶爾想抓只野味解饞,純靠運氣和老一輩多年的經驗。

  下川村村子並不大,也沒有獵戶,這就便宜了葉君書。

  他根據多年的經驗,在經常有動物出沒的幾個地方設下陷阱,即使不是天天有,隔個兩天也會有收穫。

  今天,他們就收穫了一隻約莫四五公斤重的大野雞,和一隻分量也挺大的兔子。

  葉君有雖然失望沒有好多,但有兩隻也不錯,很快就整個人神采飛揚的,積極的想要提著獵物。

  葉君書最終拗不過他,將相對輕些的兔子給葉君有拎著。

  葉君書笑瞇瞇道:“我們今晚就吃兔子吧。”

  “好!”葉君有自是沒有意見。

  “這只野雉,不如我們明天拿去鎮上換了錢買米糧吧。”

  天天吃菜吃肉,沒有米飯下口,總是覺得餓得慌。

  葉君有遲疑了下,“要去鎮上啊!”

  “是啊,我們可老缺錢了,拿去換了就能買糧食吃了。”

  其實他想,兩隻都拿去換也可以。

  不過葉君有這段時間吃肉油水多,好不容易氣色好看點,葉君書也不會捨不得一隻兔子。

  而且這只兔子已經死了,放久了也不好。

  葉君有很少進城,只有自被趕出家門後這兩年,他偷偷摸摸跟在村裏人後面,去過兩次鎮上。

  只是在他印象裏,鎮上的人也不友好。

  當初他想到鎮上打工賺錢,但沒人雇傭他,而且大人對他很嫌棄,他一進店都像趕蒼蠅似的被趕走。

  後來他看到乞丐蹲在角落裏也能賺個幾文錢,他也學著拿只破碗蹲地上。

  誰知人家乞丐也是有地盤的,葉君有最後也是被攆走。

  在鎮上尋不到活路,葉君有只好回到村裏了,好歹勉強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葉君有思考再三,隨後擡頭對葉君書道,“我們明天天不亮就出發。”這樣就不會遇到村裏人了。

  不然,萬一和他們撞上,那些人搶他們的野雞怎麼辦?

  待他們早早進城,早就把野雞賣了,別人就不知道了。

  “好。”

  “大哥放心,我還記得路,村裏裏鎮上不遠的,很快就到了!”

  “嗯……”

  “……”

  第二天天不亮的時候,葉君書和葉君有就起床洗漱了,然後提著那只野雞摸黑往鎮上走。

  野雞經過一個晚上,有些蔫蔫的,但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活雞可比死雞值錢多了。

  待他們走到城鎮門口,那扇簡陋的城門還沒有開。

  葉君書兩人就在外面等。

  這時天才濛濛亮。

  除了葉君書兩人,還有其他百姓也在附近候著,看他們擔著簸箕籮筐的,一定也是在趕早集。

  只不過今天不是趕集日,到底人不多。

  葉君書和葉君有雖然衣服殘破,但都收拾的齊齊整整的。

  小孩也不再是以前那副髒兮兮亂糟糟的模樣,有葉君書在,即使他沒什麼潔癖,但他怎麼看得過眼小孩那副樣子?

  小孩子,就是要乾乾淨淨的,才討人喜歡。

  所以葉君有的臉上脖子和手上洗得乾乾淨淨的,衣服雖然也有破洞,但沒有十天半個月不洗顯得髒兮兮。

  有些松垮的衣服讓葉君書用柔軟的藤條充做腰帶系上,看著精神面貌都不一樣。

  就是頭上亂糟糟的頭髮打成結,葉君書將那頭髮按在水裏揉搓也沒能理順。

  他們沒有剪刀,也沒有梳子,葉君書只能先這麼著。

  不過他還是將那亂糟糟的頭髮用藤條綁了起來。

  別人一看到這小孩,也不會覺得他是乞丐了。

  葉君有還是有點擔心看到村裏人的,不過他瞅一眼,只有幾個有點面善,不過是上了年紀的。

  葉君有沒有記住的模樣,應該是他們沒有欺負過他,只是漠視了他的存在而已。

  村裏那些欺負過他的人,葉君有記得可清楚了。

  這麼一想,葉君有就不怕了,努力挺直腰板站在葉君書身邊,還伸手揪住葉君書的一片衣角。

  沒多久,城門就開了。

  那些百姓連忙挑著擔子進城。

  葉君書便牽起葉君有的手,順著人流進去。

  還好這個城鎮並不大,他們進城不用交入城費。

  不然他們還進不去。

  葉君書停下腳步,往四處望望。

  葉君有原本是想跟著那些趕早市的人後頭走,見葉君書停下來,疑惑地問:“大哥,我們不跟他們一起嗎?”

  晚點過去,集市就沒有好位置了!

  葉君有一想到這個,就著急,恨不得拖著葉君書跑。

  “不急。”葉君書道,“我們先去打探打探行情。”

  如果他沒料錯,集市那邊擺攤是要收費的。

  葉君書他們現在身無分文,能省一文錢就省一文錢。

  他要將這只野雉發揮最大的價值。

  “哦。”葉君有一聽,也不著急了,他乖乖的應聲。

  葉君書牽著葉君有在街市上走。

  早攤上的包子饅頭麵湯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勾得人嘴饞不已。

  葉君書和葉君有兩人出門時沒吃東西,又走了半天的路,這會兒聞到這些香氣,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

  “賣包子誒!又香又大的肉包子!”

  “賣油條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

  小攤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整條街市充滿了熱鬧。

  葉君書兩人走了一會兒,細細觀察來往人群,沒多久就盯準了下手目標。

  “這位阿麼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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