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葉君書走出門, 他的直系下屬員外郎呂群英,主事王吉埇、苗正文已經候在外面。
這次議事,他們三個也需要參加。
“大人。”
三人見到葉君書,紛紛拱手行禮。
葉君書溫聲回應, 隨後帶著三人往議事地點走。
他剛銷完假, 凳子還沒坐熱, 就通知要議事了。
葉君書還沒來得及找他們來瞭解這段時間都工作,他自己也沒來得及看資料。
路上苗正文倒是跟在葉君書身後一步,低聲快速的將這段時間的事說一遍,讓葉君書心裏有幾分底。
員外郎呂群英低頭落後一步, 心裏對苗正文的阿諛奉承嗤之以鼻。
呂群英一開始本就對葉君書有意見,認為他是占了自己的該有的位置, 如果不是葉君書突升過來,度支郎中這個職位該是自己的。
如果不是搭上了李家,泰安帝又怎會將職位給年紀輕輕的葉君書?
呂群英心裏本就瞧不起葉君書,為了升官, 當真是不擇手段。
真真是丟了寒門子弟的臉。
呂群英也是寒門子弟出身,亦是年紀輕輕就金榜題名,端的是意氣風發,在官場上一心為陛下,苦苦熬了多年才到員外郎這個職位, 眼看就要熬出頭,就被葉君書橫插一腳。
怎能不讓他心懷芥蒂?
他自認各方面都不差,只不過是沒有強有力的外家, 比不過李家那樣的強勢。
覺得自己被打壓了。
後來相處得久了,發覺對方真是有能力,坐這個位置綽綽有餘,本來呂群英已經對葉君書拋棄了偏見,但這段時間架不住有人又在他耳邊吹枕邊風,讓呂群英剛消去的不滿又升起來。
即使面上沒帶出來,但是也不會上趕著討好。
葉君書倒是不經意多看了呂群英幾眼,之前不是已經對他服氣了麼?怎麼一段時間不見,又鬧起小情緒了?
不過葉君書倒不是太在乎,他本就沒把呂群英當做自己的心腹,而且他已經在戶部站穩腳跟,根本不必在乎底下人的想法。
但是對方這樣表現,肯定是有原因的,葉君書估摸著,肯定是誰想讓他不安生了。
只是他現在沒時間去追究,眼下的議事才是最重要的。
葉君書去到議堂,只有倉部的同僚在,互相打了招呼,才在位置坐下,金部和戶部的郎中就帶著各自的下屬過來了。
他們心裏都知道尚書大人召他們前來的原因,還未正式開始時,互相寒暄面上還有幾分輕鬆,但心裏十分沈重。
沒多久尚書吳即韞帶著左侍郎萬興昌、右侍郎盛文柏進來。
“大人。”葉君書等人紛紛站起來拱手打招呼。
吳即韞道,“各位不必拘禮,坐。”隨後他自己坐在最上首位置,左右侍郎分坐兩邊。
葉君書等人才紛紛坐下。
議堂頓時寂靜無聲,氣氛肅穆。
吳即韞率先開口道:“我召各位前來,想必你們心裏有數,如今大夏正值水災氾濫,民不聊生,朝廷正是積極處理水患,安置受難百姓之際,我們身為大夏百姓的父母官,應憂民之憂,積極為百姓們解決憂患,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諸位可有何想法,儘管發言。”
金部郎中瞿建中道:“朝廷為百姓著想,陛下宅心仁厚,皇恩浩蕩。”瞿建中朝天拱了拱手,“此乃大夏之幸,我們戶部當盡綿薄之力,為陛下解決水患。”
其他人亦是紛紛贊成,他們都是朝廷命官,如今水患成災,百姓受難,他們還能說不救不成?這是不想要頭頂那冠烏紗帽不成?
只是該怎麼幫忙,才是他們要頭疼的事。
他們掌管國庫,才是最瞭解國庫狀況的人,一旦出現大災,花的銀錢糧食就是一筆巨額。
如果朝廷下旨撥款,金額太小,那只是杯水車薪,金額太大,戶部負擔不起。
朝廷還未下旨,不過這事刻不容緩,他們需要交代個底,好讓泰安帝心裏有數,到時撥款就知道撥多少了。
如果他們不先做具體交代,泰安帝不清楚國庫狀況,下令的數額超過承受範圍,到頭來為難的還是他們戶部。
大家表達一番對朝廷作為的支持後,倉部郎中憂慮道,“如今國庫入不敷出……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自前年開始,大夏已經耗費了好多筆鉅款,太後娘娘壽宴,晉江民變,皇家殿下結契,年初各地軍需……
每一筆都不是個小數目。
而收成卻比以往還少,缺口如此巨大,他們再也交不出一筆物資……
也不是說交不出,只是總不能將國庫的糧食全清光吧?怎麼他們都要留下一部分。
“今年的秋稅很快就能收上來了……”戶部郎中趙恩學遲疑道,“咱們可以給物資,先解燃眉之急。”
“可是今年的秋稅不容樂觀啊!懷河一帶的田地全被付諸東流,各地受雨水影響,收成也不大好。”
“對,商稅也受了部分影響,洪水氾濫,水運是受到最大衝擊的,部分港口基本停運,恐怕今年都無法恢復良好。”員外郎呂群英說道。
“或許懷河物資可以分批給?到時看秋稅的收成情況?”
“懷河那邊的形式刻不容緩,恐不能拖。”
“不如先在沒受影響的地區增加幾成稅收,先渡過這個難關?”
“這個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隨便增加稅收,那是苛政!萬一引起百姓不滿,豈不是得不償失?”
“……”
葉君書坐在一邊,安靜地聽在座的同僚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各自的問題和想法。
他請了三個月的假,說來還不怎麼瞭解狀況,不過此時聽他們說的多了,就品出點來了。
總的問題和上次晉江民變時類似,只不過情況要嚴重更多。
起碼那時候國庫還沒那麼少東西,在同僚們眼裏,他們是想能儘量不動用國庫的東西就儘量不動用,即便要用也儘量用少點。
還是那句話,沒錢沒糧就沒底氣麼?
表面盛世的大夏,實際情況卻是要嚴重得多,有很多積弊。
葉君書覺得,如果不是現任帝王還有幾分本事,朝廷能人眾多,兵強馬壯,大夏遲早會動盪不安。
但是也有這樣的長期問題,大夏真是在搖搖欲墜。
葉君書覺得,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恐怕大夏強國的身份就要動搖了。
如今軍需越難供給,一旦將來給不出來,朝廷只有耍賴了,讓邊塞將士自己養自己,如此一來,不是讓將士們寒心?
屆時將士和朝廷離心,面對外族入侵,消極反抗……
對內如果再出現像懷河水患,晉江民變這樣的事,到時無力再解決,國內動盪不安,那是大夏真要完了。
而多年後泰安帝駕崩,如果是大皇子即位,以他多疑的性子,再有明相在……
更是會加快衰亡。
凡是都是有預兆的。
葉君書此時正在看大夏走向衰亡之路,如果再不改革,大夏危矣。
葉君書越想心情就越沈重。
他在這裏生活這麼多年,對大夏的情懷不淺,而且這裏有他的親朋好友,也有他的愛人,葉君書是不願看到大夏沒落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做點什麼。
吳即韞一直聽著下面的人越說越激動。
相比之下一直未開口,面色嚴肅的葉君書倒引起他的註意。
待其他人的心情平復下來後,吳即韞便問道:“葉郎中,你年輕人腦子活,可有想法?”
吳即韞對葉君書的印象很好,上次的新商稅法雖遭阻礙未能推行,但從中也看到了葉君書的能力。
吳即韞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便齊齊落在葉君書身上。
葉君書身子微微前傾,隨後對眾人謙遜道:“我離京三月,對很多事情還不太瞭解,不過方才聽了諸位的話,心裏倒有一二想法,如有說到不妥處,還望海涵。”
“但說無妨。”吳即韞如此說道。
其他人更是沒意見。
“方才聽眾位的想法,我都覺得有幾分道理,比如尹郎中所說的,從未波及到的地區多加稅收。不過,百姓們如此支持朝廷的工作,我們也不能讓老百姓寒心……”
說到這,葉君書微微頓了頓。
吳即韞見他是真有想法,不由更感興趣,示意葉君書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如果增加兩成稅收,下一次稅收讓那些增稅地區免稅補償;或者由官府出面,以合理價位向百姓購買糧食,稅收正常。”
其實這兩個辦法都不是很好,增稅的話,用免稅一季補償,一定程度上可以抵消老百姓的不滿,但是對朝廷來說,無疑是拆東牆補西牆,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
第二種方法,需要嚴格管控,否則容易讓人鑽空子,而且容易造成市場秩序紊亂,糧價哄高,也容易被貪墨。
不管哪種,一個不註意,都容易對百姓造成損失。
葉君書這是基於其他人相出的辦法上做出的補救。
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
其他人紛紛發表意見,“這不失為一種方法。”
“只是如今未受影響的地區大都地勢偏高,糧產並不比江南地區,一時增加稅賦也會造成當地百姓過得更艱難。如果被有心人引導,容易出亂啊!”
只可惜江南兩地亦受到部分影響,雖然不是重災區,但素為魚米之鄉的江南這次的秋收不同以往,正常徵收已經有些勉強了。
否則這是個好方法。
高產之地多徵收些,對百姓的影響沒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