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交心
外的雨聲很大, 到後半夜都沒停, 溫如意睡不著,靠在他懷裡睜著眼,適應了屋內的昏暗後, 能清晰看到他睡著時的模樣。
相處近一年, 溫如意自認對他的一些言行是熟悉的,但從她那次靈魂出竅醒來後,有些事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娛樂圈裡混的久了,見多了虛情假意的溫如意,對感情的事看的很淡,再牢固的友情也會因為利益的衝突而崩裂, 更別說有些虛幻縹緲的愛情了,所以溫如意便練就了沒心沒肺的本領,這樣才能活的更肆意些。
穿越到了這兒後, 溫如意依舊是這麼做的,除了錢之外, 對什麼事看的都很淡,在厲其琛這件事上, 他喜歡她的特別, 她喜歡他的外在和大方,大家各取所需, 直到她哪天順利離開, 也能很快放下。
但這些, 都是基於一個前提, 她認為對方也是與她一樣的想法。
堂堂王爺,身邊美人環繞無數,再大的興趣,也有喪失的一天,俗話說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樣的公子哥兒在現代她見的多了,可不會將誰放在心上,她自然也不會當真。
可偏偏,她想岔了。
日漸的相處中,他和外界傳的有所出入,越是了解,便越覺得他不一樣,而這回的意外,他所表現出來的,讓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是活的沒心沒肺,卻不是不懂回報的人。
看了他一會兒,溫如意抬手支起了些身體,居高臨下看著,睡著時候的他少了凌厲,這帝皇家的威嚴都跟著退了,毫不設防的在她面前,像是能任由她做什麼似的。
窗外的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淅瀝瀝的,吵得人越發清醒,溫如意支著身子往上靠了些,托著腮幫子又看了他一會兒,須臾,自言自語:“那之前你說的,還算數麼。”
她醒來之後,他對要放她走的事閉口不談,而她也沒法說自己那幾天其實都在屋裡飄呢,他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外面的雨聲更襯的屋內安靜,溫如意見他許久都沒反應,伸出手,輕輕撫了下他的眉宇。
同塌而眠時,通常都是溫如意睡的沉,像現在這樣,還是第一次,都說習武之人敏銳,之前在莞城時,他睡的也很淺,但今天似乎睡得挺沉。
溫如意忽然想起舒太妃告訴她的事,垂眸看他,有些唏噓。
正感嘆呢,一隻手抓住了溫如意支著的手腕,往下一拉,她整個人就被帶了下來,再伸手攬了下,背對著到了他懷裡,略顯沙啞的聲音從耳後傳來:“睡不著?”
說著,他還低頭,在她後脖子那兒輕輕蹭了蹭,溫熱的呼吸穿過髮絲繞到了前方,溫如意忍不住縮了下:“吵醒您了?”
厲其琛卻是將她箍的更緊:“在想什麼?”
溫如意扶著他摟著自己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氣:“我在想王爺小時候遇刺的事。”
身後的人微張了下眼,沉沉的嗯了聲。
“舒太妃說自那以後您都沒有讓人進屋陪夜,您怕嗎?”
身後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摟著她的手鬆了幾分,他似乎清醒了些,聲音也跟著清明:“時間長了就好了。”
十幾年的時間,真的很長。
“小的時候我被寄養在鄉下姥姥家,因為和村里的孩子們玩不到一起,就總喜歡跟在姥姥和姑姑她們身後,有一天午後,我醒得早,便去找姑姑,想要跟著她一起去打水,但那天她心情不好,見我黏的緊,便直接將我拎到了柴房里關起來。”
“柴房內沒有窗,關上門後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裡面久不見陽,又堆了很多東西,空氣裡滿是柴木的陰霉味,還有老鼠。我怕極了,用力拍門想讓姑姑放我出去,但她將門鎖上後就去挑水了,我被關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姥姥回來,將我放出來。”
“從那以後,我就很怕黑。”溫如意說著說著,低低笑了,“一到晚上我就不敢一個人呆著,若是非要獨自睡覺,就不能熄了燈,要將屋子照的亮堂堂的,我才能安心睡著,如若不然,我會醒上一夜。”
厲其琛握住了她放在懷裡的雙手:“現在呢。”
“怕了十來年,如今好了。”後來她獨自在外唸書,又進了演藝圈,這怕黑的陰影才漸漸好轉,但每每想起來,對於那段經歷,溫如意還是很難釋懷。
“舒太妃還同你說了什麼?”
溫如意轉過身,面朝著他,笑瞇瞇問:“王爺還怕什麼?”
厲其琛沒有回答她,就只是看著她。
過了會兒,溫如意開始心虛,聲音都跟著輕下去,做了一個多月來的首次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暈過去。”她自己都沒想明白,當時就是自己被抽離出去,輕飄飄的那種感覺,等她醒過來就已經是靈魂出竅的狀態。
“你不想回來。”
那是若虛大師說的話,她若想回來便會回來,但這一等就是五六日,直到人快要沒了時她才回來。
這般直白,倒是省了她費心思解釋和圓話,溫如意看著他,抿嘴:“你知道我不是她。”
厲其琛點了下頭。
“什麼時候開始的?”
厲其琛想了下,要說破綻,其實抬進府的當天,她收拾細軟想爬牆離開時就露了些馬腳,但那時還不會往身份上去懷疑,真正的懷疑是從她那次下廚燉魚湯。
東巷溫家的豆腐西施是什麼樣一個人,稍加打听就知道,會不會女紅,廚藝如何,平日里什麼脾氣性子,都能打聽得一清二楚,但抬進府的這一位,除了樣貌一樣之外,其餘的可都對不上號。
而溫如意之所以會進府,不是他被她美貌所迷惑,而是當日茶花會上,溫如意的那些行為引起了他的懷疑,想要接近他的人很多,都抱著各式各樣的目的,這個意外頻出,又往他身上倒了水的侍女,想必也是其中一個。
厲其琛當時便順水推舟,派人去了東巷溫家,將她抬回了定北王府,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令他意外的是,抬進來的卻是這樣一位。
最初厲其琛懷疑這是否是孿生姐妹,但廖風儀查到的消息,那溫家往上幾輩都是普通人,過世的溫家兩老僅有一兒一女,勤勤懇懇賣了幾十年豆腐,沒有任何問題。
是身家清白的人,不是受人指使故意接近與他,但關於身份,既不是孿生,也不是易容術法,這個問題在她身上便成了個謎,除了能肯定一件事,她不會害他。
“所以,那些都是試探。”溫如意想到莞城那次,大半夜不睡起來磨豆漿煮豆花的經歷,嗔了眼眸,難怪呢,他最後將豆花給換了,原來是早就做了準備的。
再想想後面那些,其實她也有破罐破摔的成分,破綻那麼多,如何都補不上的,兩個人心知肚明的,就差擺上檯面。
“可……你不想知道嗎?”她的來歷,她與原來的溫如意完全不同。
“重要嗎?”
溫如意一怔,感覺到腰間收緊的手臂,重要嗎?好像是沒那麼重要,她回不去,從哪裡來真的不重要。
但他的毫不在意,令她有些意外,他的話就像是在印證那句俗語:我喜歡你,無關乎你的出身,你的來歷,就只是你而已。
“不論你去哪裡,本王都能把你找回來。”
那聲音傳來,溫如意回了神,是了,她還少說了一樣,他可是厲其琛。
溫如意微動了下嘴角,他剛剛是不是聽見她說的那句話了?
不死心,溫如意看著他:“昏迷不醒時,我隱隱記得王爺說了什麼。”
“嗯。”
“王爺說了脂如嫣的事,還說什麼放我走。”溫如意很想直白的說出來,但理智告訴她,凡事留一線,得有進退才行,不能自己把路堵死。
“若虛說,也許是你眷念家人,要時常念叨,讓他們放你走。”
溫如意瞪大著眼睛,說的這麼扯,誰信啊,明明就是他說醒來就放她走:“王爺您不是不信鬼神。”
厲其琛尤為坦蕩:“本王不信。”
那下半句,似乎是在說,不信歸不信,那也不妨礙他嘗試能夠讓她醒來的辦法,萬一有用呢。
“……”溫如意瞪著他,這算是出爾反爾了?
對上她的視線,厲其琛顯得格外坦蕩,視線往下移了幾寸後,帶著幾分含義:“不睡?”
溫如意沒回答他的話,直接閉上了眼,轉過身去,發出舒長的呼吸聲。
窗外的雨勢終於小了,四周越發安靜,溫如意從裝睡到沉沉入了夢鄉,一夜過去,京都城被大雨洗滌過後煥然一新,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的事兒卻沒斷過。
除了熱議的蕭家事外,還有便是即將到來的六月采荷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