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藏山大陣(一)
當天夜裡, 景中秀把開墓大典的帖子挨個發到了各派手中,措手不及的各派掌門紛紛唾罵邢銘這貨鬼精。
方沉魚也收到了這封請帖, 當面勉勵誇獎了幾句景師侄能幹, 卻在景中秀離開以後轉眼就把請柬撕了個粉碎。
方少謙看見了。
於是後半夜, 天明時分的時候,釋少陽帶著一身黑袍的方少謙上了門。
“這麼晚了, 你找我有事?”楊夕當時正在房間裡分揀新得的三千多件法寶, 她煉器的東西都不太懂,也分不出這些法寶的高低好壞,什麼功用。
於是她只想了一刻鐘, 開始把這些法寶按大小長短分堆。
方少謙進屋的時候就見楊夕一屋子五顏六色靈光閃閃, 法寶堆了滿床滿地滿桌子底下。方大少一眼看清了這暴殄天物的景象, 抬手擋了擋眼睛:
“楊夕, 你能把它們遮一遮麼?眼睛快給我扎瞎了。”
楊夕踩著一隻地毯法寶,邁過一隻玉屏法寶,又被一個球型法寶絆了個跟頭。“噗通!”
“抱歉抱歉,我這東西太多了。”
方少謙忍了半天, 回頭懟釋少陽道:“你就不能幫她分分麼?你們崑崙當師兄的都不管後輩的內務麼?”
釋少陽懵了:“我哪兒懂法寶啊,我除了劍什麼都沒用過, 你跟我打了這麼多年, 你不知道?”
方少謙一噎。
忘了眼前這貨是個天才,一把劍可以跟人打到世界的盡頭, 根本不需要法寶。
方少謙特別深沉的站在門口思考人生。
你是仙靈大師兄, 你是掌門之子, 你是資質最佳的金丹法修,你修行了幾十一百年是為了成就大業的。
半盞茶後,方少謙放棄了他的人生。擼起袖子進屋蹲地上,幫楊夕整理法寶:“走開走開,不要礙事。”
釋少陽往屋裡看了看,沒跟進來。
“你們要行什麼苟且趕快,我給你們看著門。掌門人一會兒就到,被他看見我私自放你進來,十年之內渣高方你是別想再看見我了。”
說著關上了門,抱劍立在了門外。
方少謙目瞪口呆的瞪著合攏的門:“不是,他什麼意思?什麼叫行苟且?苟什麼,且什麼?我就長一張採花賊臉是嗎?”
楊夕也望著合攏的門,她知道那是她的小師兄,他其實也很照顧她。但是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願意跟自己說話。
楊夕收回目光,看了看蹲在面前的方少謙,道:“沒事,反正我長得不太像花。”
方少謙:“你就一仙人球!”
楊夕:“哎!哎!罵人不罵短呢!仙人掌就好了,有必要球麼?話說,你找我是有什麼事?”
楊夕想,方少謙在仙靈宮也算有地位的,深更半夜的一身夜行斗篷從私人途徑進入對頭的駐紮地,總不會是來敘舊。
沒想到,方少謙還真是來敘舊的。
方少謙聞言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拍拍手掌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站起來面對楊夕。
然後,他抬手解開了額頭上那一條雪白的抹額。
一枚青色的火焰,映入了楊夕的眼簾。
“蒼生不死,崑崙……不滅……”
記憶的閘門疏忽間打開,曾經程家地牢裡的五代守墓人,傳承裡縱聲赴死五代最後的修士。一樁樁,一件件,關於墓葬的一切皆真真實實的跳入腦海裡。
與之相伴的,還有關於墓葬的感情。深沉的,激盪的,滄桑的,身為一個守墓人的感情,都在她的心頭悄然復甦。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楊夕一把推開了臥室的房門,對守著門口的釋少陽道:
“去找邢師叔,告訴她,墓葬的印記找到了。”
這是楊夕回來之後,第一次面對面的跟釋少陽講話。釋少陽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之後,一手撐在樓梯的欄杆上就要往下跳。
——邢銘和九薇湖此時並不在酒店內,他們已經趕去大陣旁邊,研究非破壞式強開了。
然而他卻聽見身後的楊夕說:“小師兄,對不起……”
釋少陽停住了動作,蹲跪在了欄杆上,就像他小時候每一次緊張難過不開心的時候一樣。
半晌之後,才終於開口:“張子才,是戰部所有次席中脾氣最好的大哥哥。我的空步和瞬行都是他教的,那時候崑崙的風氣沒現在這麼開明,窮嘛,小孩子都罵我是叛徒的兒子,不肯跟我玩。師父常年不在山上,師叔又忙,我就願意跟在那些叔伯哥哥的後面跑,因為他們更克制,不會像小孩子那樣當面罵我。張子才,是所有那些總有很多大事做的叔伯哥哥當中,唯一出任務回來,會給我在褲兜裡留糖塊兒的人。
“所以,楊夕,其實我比誰都能理解,所有人都罵你是叛徒,但其實發生過的事情並不是你能左右的那種處境。
“但是,我真的沒辦法拉著你的手跟你說,沒關係……”
釋少陽對空氣笑一下,頭也不回的從二樓跳了下去,衣袍後擺揚起獵獵的聲音。
門邊,楊夕閉上眼,嚥下去的都是悲傷。
關上房門回到屋裡,楊夕一言不發地在茶几旁的凳子上坐下。方少謙倒了兩杯茶,青色火焰的標記在額頭上跳動得醒目。
“喝點水,緩緩神。以後要挨得還多呢,這已經罵得最溫柔的了。”
楊夕仰起頭望著天花板:“我沒想到會這麼難受,我以為我都準備好了。”
半晌,又道:“太難受了,他還不如上來就跟我拚命。”
方少謙自己灌了一杯酒家裡,那種茶葉沫子衝出來,勉強可以當作漱口水的東西。這要是倒退十年,這東西拿來洗腳方大少都不愛意。
“所以你看,我們總是把自己想的很堅強,以為現狀已經足夠糟糕。而事實是,未來總是能突破我們對糟糕的定義底線,人也沒有變得更堅強,只是變得更耐艹了。”
楊夕轉過頭來橫他一眼,有點破涕為笑的意思。
“怪不得小師兄說你苟且,看看你這都什麼詞兒。”
方少謙笑著,遞了遞手中的茶杯:“耐艹這詞兒我還是跟崑崙學的呢,學壞容易學好難。”
楊夕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你到仙來鎮這麼久,為什麼之前沒找過崑崙?”
方少謙抬頭看了楊夕一眼,喝茶時揚起的袖子遮住了她的臉,方少謙看不見楊夕的表情。但是曾經刺殺雲氏的時候,他二人每天同吃同住朝夕相處,他記得楊夕喝茶,沒那麼講究。
方少謙垂下眼一笑:“如果你昨天沒回來,楊夕,我現在也不會找崑崙。”
楊夕側目看著他。
方少謙道:“我知道這印記是崑崙的,可我是個仙靈。楊夕,別告訴我,你把它給我之前沒想過。”
楊夕盯著他看了半天,又低頭去盯手指:
“我不記得了。”
方少謙抿一口水,半晌方道:“你真好,一句忘了就什麼都解決了。”
楊夕沉默半天:“那你現在為什麼又來了?”
方少謙手指在桌面上那根抹額上面擼了兩把,垂著眼睛道:“我一直把這印記遮起來,就是不想讓仙靈宮的自己人發現。我不想把自己,又陷入到一種沒有選擇,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的境地裡。直到今天你出現以後,我慶幸自己的穩健,楊夕,我果然還是沒辦法對不住你。”
楊夕異樣的抬了下眉毛:“你用詞正經點行不行,說得好像你看上我了似的。”
方少謙的手指沿著茶杯摩挲了一圈,淡淡道:“可能有點吧。”
“噗——”楊夕一口茶全噴在了對面的床帳上,被嗆得死去活來。
方少謙看了楊夕一眼,面無表情的繼續道:“也沒有那麼多,畢竟你這麼仙人球的女人,遠觀太醜,褻玩扎手。我就是在上次的事件之後,”方少謙眯了眯眼睛,彷彿迷惑,又像動搖,他自己的靈魂一次次拖出來拷問,想要它吐露最真實的秘密。靈魂這個無畏的戰士,常常對自己人比對外人還要嘴緊,
“我覺得,我好像不可能,也再不會那樣與其他人生死相託了。”
楊夕仍然趴在桌子上拚命的咳,咳得方少謙終於看不下去了,伸手幫她拍背。
“我說你至於麼?我又沒讓你現在脫衣服跟我幹點什麼?”
楊夕惱羞成怒的回頭瞪他一眼,看起來很想罵他兩句什麼,一張口就又咳起來。
好容易緩過氣來,楊夕掙紮著反駁了一句:“你才太醜!你全家太醜!”
方少謙:“你就想跟我說這個?”
他伸手捏了捏楊夕的臉蛋,笑道“嗯,比以前漂亮了不少。”
楊夕:“漂亮你大爺!”
邢銘就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了。
邢銘:“他大爺怎麼你了?”
楊夕:“沒……”
邢銘:“可是我明明聽到……”
楊夕指著方少謙的腦門:“師叔你看!”
邢首座終於被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望著方少謙額頭上的標記,目光中似有火星一點點燃起來,狂風落葉席捲整個腦海。
邢銘:“噢,這樣就說得通了。”
連同跟在邢銘身後一起進來的九薇湖、景中秀一起:“什麼?”
邢銘微笑一下,點了點方少謙的腦門:“方少謙在仙來鎮駐紮近月,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楊夕昨天到了仙來鎮,最初的時候也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件‘河殤羽衣’算不算不好說,但那看起來也只是正經的法寶認主。但是……”
邢銘踱步到二人面前,看了看楊夕、又看了看方少謙:“你們兩個離得太近的話,就會出事情。”
此言驚得楊夕與方少謙同時跳起來,彼此竄開了一丈遠。邢銘按住楊夕的肩膀:“穩住你的情緒,穩住。現在黑燈瞎火的沒人看見。此時這酒樓裡全是崑崙戰部,一群靈智未開的銅鐵石頭,還不至於怕它們。”
楊夕這才心下稍安。
邢銘敲了敲桌子,看著方少謙:“小子,告訴我,是怎麼搞成現在這樣的。”
楊夕:“我不記得了。”
邢銘:“我知道,所以我在問他。”
方少謙看了邢銘一眼,抬手在右臂的儲物手環上一劃,掏出來一小塊芥子石。芥子石拍在地面上,就從裡面爬出來一隻滾滾。
圓球球的身子黑白相間,爪子上捧著根細竹子在啃,忽然發現見了光明,茫然又無辜的抬頭,看向了邢銘的方向。
邢銘看到了它雪白雪白的臉和黑眼圈。
景中秀:“噫!師父,這玩意跟你長得有點像哎!”
邢銘:“哪兒像?”
景中秀:“小白臉和黑眼圈吶!”
邢銘看著景中秀:“我長毛麼?”
景中秀:“掌門說你小時候長的,哎呀!哎呀!師父別打,別打臉!嗷!掌門說的又不是我說的!再說師父你不覺得像熊貓很親民嗎?”
邢銘一邊揍,一邊道:“貓個屁!告訴你沒事多讀點書,沒文化不要亂開口,這是貘!”
景中秀:“!!!!”
我靠!委屈爆了好麼?明明就是熊貓!
方少謙垂著眼皮開了口:“楊夕當初在最後拚命之前,把崑崙開山的印記留給了山裡的一頭熊。並囑咐我,如果她死了就去山裡找那頭熊。雖然她不記得了,但我猜想,她是怕刺殺不成功死在雲家人手裡,把秘藏的印記留給雲家,就得不償失了。”
邢銘:“可是印記為什麼到了你身上?”
方少謙:“我趕到南疆的深山裡時,正遇到一群修士在獵貘,我人困馬乏不是他們對手,非但沒搶下獵物,還險些被燒成重傷。可這事情不好叫幫手,當時的情況,這天下雖大,我也沒有幫手。我跟了他們三個月,殺掉了他們中的一半人,沒能搶回貘,但是我得到了這個。”
方少謙點了點額頭上的青色火焰。
景中秀指了指地上的滾滾:“那它是哪兒來的?”
方少謙:“貘身上對修士有用的只有皮,那幫人把它娘沒了皮的屍體丟在地上沒管。我把它剖出來了。”
邢銘把臉轉過來,對上了方少謙的雙眼:“所以,五代守墓人的傳承方式之一是,誰殺了擁有印記的人,誰就能得到印記。”
九薇湖插言道:“那程思成前面幾十年在幹嘛?把五代守墓人關在水牢裡,沒事兒去玩玩虐戀遊戲?”
景中秀不忍直視的看了九薇湖一眼。
“五代印記的傳承,是一種雙保險,守墓人生前可以給選定的傳承者預先下好一個指向,一旦守墓人死亡,印記就會轉移到事先定好的繼承者身上。但萬一守墓人沒有來得及在生前指定傳承者便意外死亡,印記就會轉移到最後一個接觸他的人身上。所以才會有殺死搶奪的現象。”楊夕垂著眼睛,慢慢的說道。
眾人紛紛回過頭來看向楊夕。
“你想起來了?”邢銘問。
楊夕指了指額頭:“關於五代墓葬的記憶,我看那朵火焰,它們就一點一點的冒出來……”
邢銘點點頭。
楊夕又道:“我當初是給那頭熊下了一個指向,如果我戰死,印記就會轉移到熊身上。方少謙殺了熊,就會得到印記。如果我沒有戰死,那麼印記仍然是在我身上的。”
邢銘在那一刻瞳孔驟然一縮,他站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半晌,耳邊才漸漸恢復了聲息。然而他平日裡深沉鎮定的形象經營得太好,無人發覺他一剎那的失常。
楊夕的聲音漸漸傳入耳中:“可是因為陸百川的存在,我又沒有死徹底。他在神識、靈魂方面的造詣,說是古今第一人也不為過,他收斂我將要潰散的神識,又給我重塑了身體。說到這裡,我想起來另外一個難題,收服藏山大陣這樣的掌心陣,最好是手臂手掌上有靈骨,而我的手……”
在場諸人眼睜睜看著楊夕的手臂,雪白皮膚崩散成一條條按照肌肉架構攀蔓在一起的綠色枝條。
“沒有骨頭了。”楊夕這樣說。
第二日正午,天已大亮。
崑崙這邊花紹棠、高勝寒均已趕到。在任何大會都有的,照例冗長而乏味的領導們講話之後,五代墓葬半透明的防護陣法,終於向著眾人展露了它的真容。
藏山大陣的覆蓋面積極大,傳說中這陣法從高空俯瞰是一個穹頂式扣在地上的半圓,然而從地面上正面看去,延展的寬度使它的表面幾乎看不出是曲面。
楊夕站在眾人面前,九薇湖提前一個月就帶人修建好的高台上方,一手搭在大陣的表面,開始動用神識。動用神識是真的,那個手搭大陣的動作不過是裝個樣子。方少謙在仙靈宮自己的方陣內,第一排的位置,悄然把手搭放在陣法的禁制上。
邢銘站在楊夕的身後:“怎麼樣?”
楊夕的聲音顯得有些空洞:“很多路。”
“路?”邢銘看不到楊夕看到的東西,所以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蜿蜒曲折,像糾纏在一起的絲線。那枚青焰的標記,真的就只是開啟陣法的大門。而神識走入之後,我需要找到最初的那一個節點,解開它。”楊夕道。
邢銘慨然的點了點頭:“好特別的陣法。”
無怪乎能把一整座山脈,幾千年藏匿於無形。
“師叔,如果大陣的開啟都需要方少謙的幫忙,那麼掌心陣的事情……”
邢銘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回頭我跟仙靈宮通個氣。”
“方沉魚能捨得親生兒子跟我一起入陣?”楊夕問道。
邢銘道:“你以為我們就很捨得你麼?”
楊夕整個人一頓,眼前看到的大陣絲線忽然凌亂起來,險些被彈了出去。
邢銘繼續道:“方少謙是仙靈宮僅剩的金丹核心,而你是崑崙幾百年來最橫的練氣,崑崙建立以來最年輕的核心,只要過了金丹期,未來的掌門都有可能是你。孰重孰輕?”
楊夕:“師叔……”
“你也不要太小看了方沉魚,坐到這個位置上,幾百年活下來,還有什麼是割捨不下的?以我對方沉魚的瞭解,她不會讓方少謙跟你一同入陣,方沉魚慣於狠辣決絕,保守為上。為了確定的終結海怪,她十之八九會選擇,讓你殺了方少謙,拿回印記。”
楊夕望著大陣之中,只有她自己能看見的那千百條路徑盡頭,那一個節點。
眸光閃過,劍意把那節點破成了兩半。
藏山大陣從中開始出現了一個裂縫,然後大陣的兩半漸漸向兩邊掀開,露出青山綠水的內裡。
“這可真是個特別的陣法,簡直像個機關。”經世門的陣法大師,從沒見過這樣的陣。
綠樹蔭蔭,流水淙淙,一道因潮濕而生的彩虹掛在兩座山峰之間。遠遠的白石山道,隱隱約約周轉於奇石峭壁之間。山頂繚繞的雲霧,線仙人垂下的霞帔。山道的起點,一塊巨大的白石碑,上書清晰的二字“崑崙”。
“美是美了,可是好像缺了點什麼?” 有人問道。
“人氣嘛,這一眼看去就是仙山寶地,可是連迎客弟子都死絕了,當然覺得怪。”另外的人回他。
楊夕卻皺了皺眉頭:
“不太對,就算人都戰死了,既然草木可以活,那飛禽走獸總應該露個影子的?”
邢銘道:“相信我,你不是唯一這樣感覺的。墓葬開了,可你看人群連個歡呼聲都沒有。”
觀禮台上,花紹棠坐在人群最正中的主座上,眯著眼睛開口:“太壓抑了,這墓葬的氣場。”
高勝寒坐在他下手,附和的點頭。
九薇湖這些年被崑崙重點培養,此次大典更是統攬大局。在高空來回奔走遠眺,只見白石山道間隱隱幾個黑點向下移動。
“那是什麼?”
“熒惑!”九薇湖一聲斷喝,崑崙的斥候隊伍裡面,騰起一道細小的閃電,飛向白石山道。
那到閃電因為實在太過細小,以至於動態實力不夠的人,幾乎看不出來那是個什麼東西。
楊夕卻是一呆,蒼……蒼蠅?
邢銘回頭向著劍修隊伍裡看了一眼。
釋少陽立刻起飛並請命:“我去護衛。”
二人皆是高高的飛起,在空中俯視偵查,而那瞭望兵在那山巔繚繞的雲霧中一個俯衝之後,迅速的又拉起來,閃電般彈回大陣之外的人群。
熒惑化作人形落地,一張滿滿少年感的面孔上,露出一副驚魂未定的神情:“活……活死人……”
九薇湖一驚:“什麼?!有多少?”
釋少陽也落下來,同樣一副心神震動的模樣:“漫山遍野。”
而與此同時,九薇湖先前看到的,沿著山道向下移動的黑點也終於進入了楊夕離火眸能夠看清的視野。
雙眼翻白,行動僵硬,身體上遍佈刀劍砍傷,卻不會流血,也沒有腐爛。恰恰是楊夕先前在南海底下見過的,因蠱而成的活死人。
那一雙雙翻白的眼瞳,直直的看向大陣外企圖侵入的眾人,手中各祭起了生前的法寶。沉默的指向了大陣之外的人群。
一個聲音從山巔幽幽飄蕩下來,帶著滄桑的回聲。
“擅闖山門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