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歷史的拐點四
百里歡歌手上拿著一本印刷版的《吊死是怎樣煉成的》,指著目錄中紅圈標註的一截,淡淡道:
“這裡,主角在監獄裡受盡酷刑,孤獨痛苦。可是對不起良心,做不到叛變,後因為發現敵人掌握的地下黨名單,而假意投降,暗中傳遞消息。在原書中是沒有的。”
邢銘三根手指在桌面上敲擊,過了一下腦:“原書的主角叫什麼?”
百里歡歌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一笑:“反正不叫張二狗。”
邢銘點了點頭,“既然張二狗這個名字是原創的,那我們就可以排除廢秀是因為崇拜這個人物,而給自己取了別稱的巧合。他平日裡幹點什麼壞事兒,總要拿這個名字頂缸,那我們可以設想,他就是用這個名字來提醒我們,書裡的某些要點,是他自己的經歷。”邢銘的手指也伸過去,從叛變傳遞消息那幾行目錄上劃過,“所以景中秀現在,也已經假意叛變… ”
百里歡歌撫掌一笑:“不謀而合。不過……廢秀?”
邢銘腦筋都放在正事上,聞言眉頭都不動一下:“難道他不廢?”
“不不不,我並不是在反駁。”百里歡歌又被戳中了笑點,“我只是覺得,這概括精準得令人稱奇。作為我們那個世界穿過來的人,出生就握著家世、靈根,佔盡兩個世界的資源。二十多年就混成如今這個德行,他的確是個廢秀。”
邢銘瞇了瞇眼,高勝寒已經開始咬牙。這種來自另一個位面的全方位優越感,真他娘有點欠抽。
邢銘鬆了松領口,左手挽起右手的袖子:“百里閣主,似乎很瞧不起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百里歡歌笑著搖搖頭,“並不,我只是很瞧不上這個世界的,所謂的智者。”
邢銘與高勝寒對視了一眼,這兩位都算是公認的以智爭鋒的人才。其中又以邢銘尤甚,百里閣主不會不知道。
面對赤.裸裸的打臉,邢銘鎮定一笑:“願聞其詳。”
百里歡歌直接站起來,隔著桌子伸出手,拍了拍邢銘的肩膀:“我知道你跟景中秀套詞兒了無數次,他不肯告訴你。你這是激我呢……不過我就欣賞邢首座這個心臟的品性,像我們那個世界的人”
邢銘抬著眼睛看他,面不改色,一臉的正氣。
百里歡歌嘿然一笑:“並且我也不認為,那些東西透露給你們,真能影響這個世界的安定。按我們那個世界的套路,我這麼個稀有生物,來都來了,什麼都不撂給你,估計我連崑崙山都出不去。”
邢銘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含蓄笑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高勝寒掀唇,一聲輕輕的冷笑:“我沒記錯吧,百里閣主剛才還說反感我師兄。”
“反感,是因為你們幹得事情,稀罕是因為邢首座的脾性讓我覺得終於又見著人了。”百里歡歌大約是說嗨了,一屁股直接坐在談判桌上,掏了一根捲菸出來,叼在嘴上,“啪”的一聲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然後緩緩的吐出一個煙圈。
邢銘不由得多看了那根白紙包裹的細長捲菸一眼,還有那個明顯沒有任何靈力的點火裝置。
百里歡歌一條腿橫在桌面上,膝蓋對著邢、高二人,撣了撣煙灰。本就略顯淡漠的眼睛,在煙霧中呈現出一種抽離現世的姿態:
“你們的世界很原始。我剛來到這裡時,幾乎是震驚的。個人武力的至高無上,使得智的作用被壓縮到了最低,發展緩慢,傳承斷檔。我們的世界,最遠的記載不超過一萬年,可是這裡的運用,甩出你們幾個大行王朝。”他右手兩指夾著煙,拇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而你們,上百萬年的世界,幾十萬年的記載,社會關係幾乎沒有變化過。從宗教運動結束,到帝國主義倒臺,折騰了十幾萬年。雲家這個帝國主義被.幹成了現在的君憲制,也有萬把年了,可是人口買賣依然公開而合法。
“人們的生存環境也幾乎沒有改變,我們那野生動物都需要保護了,你們這兒還被海怪攆得滿頭包。”
邢銘正襟危坐,十指交叉,十分謹慎的對待這場來之不易的交流。
聽到此處,瞇眼想了片刻,開口道:“我聽廢秀說過,你們的世界,是沒有修士的?”
百里歡歌一笑,撣了撣煙灰:“你在跟我說,海怪比我們的野生動物厲害?”
雖然景中秀很多東西不肯說,可是邢銘幾十年如一日的套辭兒,得到的內容並不少。那個世界沒有修士,沒有海怪,沒有修煉。雖然也有局部的戰爭,但那都是人與人關於資源的內部爭鬥,死亡人口比不上一次,上古神怪空降崑崙山。
聽起來,比這個世界安全的多。
“那你聽說的,一定是我們的現在。”
百里歡歌直接把煙卷拈熄在桌面上,他煙癮不小,一口下去就是半根。又抽了一根出來,瞄見邢銘盯著自己的手指,他頓了一頓,慢吞吞的把它遞出去:“來一根?”
邢銘一點頭,欣然應邀,叼在嘴上。
手指一搓,搓出一叢火苗兒點上,輕輕吸了兩口,自動把拿煙的手指調整成了食指和中指。然後抽煙的動作,就變得像個老煙槍一樣自如。
百里歡歌打了個響舌,這位邢首座的脾性,放在他們老家也是招待見的。
不過他總覺得邢首座徒手點煙的動作,是在向自己一屆凡人,展示他身為修士的優越感。
有點不爽……
一轉臉,就看見高勝寒面無表情的,伸出一隻雪白手掌。
這位就比較不招待見了。
“嘿,瘸子就算了吧,這玩意兒傷身。”
高勝寒陰沉沉的開口:“你個凡人都沒死,我還不至於一口吸死了。而且我們也有自己的煙草。”
你們那也能叫煙?也就得叫草吧……
百里歡歌拋過去一支,自己也點上,在立刻烏煙瘴氣起來的會客室裡,繼續兩個世界的思維碰撞:
“我們那個世界的人,比這裡的人脆弱得多。個人武力,隨便一隻瘋狗都能咬出惡性傷害事件來。就在一兩千年以前,山中跑下來一隻老虎,都能成為地方的一害,阻礙人們的交流。
“可是我們會想辦法,群居,聚居,用鋼鐵的城市保護自己,用巨大的數量威懾動物,用通行的管道改變溫度,用人工的移植增產食物。
“雖然我們喊著保護野生動物,但那是在人類處於絕對強勢的支配地位之下。如果有任何一種生物強大到威脅人類社會的穩定與安全,比如病毒,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滅絕它們的種族,掐斷它們生存的一切可能。”
百里歡歌夾著煙,一隻手臂撐在桌子上:“邢首座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是凡人多,還是修士多?”
邢銘吸煙吸得比較淺,煙灰也是隨手彈在地上,挑起他深黑的眼線,看著百里歡歌:“當然是凡人。”
有靈根和沒有靈根的比例,能達到一比一百。這個世界冷酷的隨機法則。
“那這個世界佔絕大多數的凡人在幹什麼呢?自怨自艾沒個好命,努力造人生出個能修仙的孩子,還是每時每刻都對著武力強大能長生的修士,一邊敬畏一邊跪舔?”
“再說你們的修士,佔據這個世界主導位置的修士,漫長幾百上千年的壽命,你們又在幹什麼?”
邢銘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修煉自身的實力……”去尋求一個遙不可及的飛升。
百里歡歌聳肩一笑:“所以你們的世界,幾十萬年不見發展,也就是很自然的現象了吧。儘管這在我看來,無比的愚蠢。”
邢銘瞇著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目光穿過會客室發黃的窗紙,隱約的望向遠處的山巔。
他很誠實的在迷惑:“我很想改變這個世界,也願意放棄飛升。但是我想不到辦法……”他頓了一頓,回視百里歡歌的目光,誠懇非常:“您願意幫助我嗎?”
今天的對話之前,邢銘還曾考慮過,多少籌碼砸得動這個狂得發癲的男人的原則,多大誘惑撬得松天下第一富貴的多寶閣主的立場。
而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對什麼都不會感興趣。除非他自己願意。
可是百里歡歌卻搖了搖頭,透過煙霧的神情有點發虛。
剛剛跟邢銘對話時產生的一點,因為直擊世界本源,而覺得棋逢對手的共鳴,瞬間又冷下去了。
人的思維,總是難以超越所處的環境。一點點突破已是難得,就像你不能要求一個漢朝人,去讀懂三民主義。
“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成為政治家、科學家、銀行家、以及特種兵戰士。
“王朝時代,習慣於對名士、名將禮賢下士,或許會成為一個優秀古代政客,一統天下。”
“可是你永遠也得不到飛速發展的社會環境,只有更公平的社會關係,社會大分工,利益的驅動,才能讓整個世界快馬加鞭的奔向更合適,更先進,更高效。”
邢銘微微皺了眉,“可是我又沒有能力,為所有的凡人提供一個偽靈根?”承諾給百里歡歌一個,對於崑崙來說都是莫大的賭注。
百里歡歌笑笑,“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直不太看好這個世界上的修士成為智者。因為你們始終認為,成為一個修士,是一種高於凡人。可是你看我,我跟景中秀不同,我是身體直接穿過來的,沒有靈根,甚至比你們這裡的凡人還要更脆弱。
“我當時連衣服都沒有一件,什麼都不懂,被人當成奴隸捉去了。
“可是你看我現在,我活了三千年,建立了多寶閣,建立了艷陽城,我還有其他要做的事情會繼續做……你們有多少修士,比我做到的更多呢? ”
高勝寒也被震得不輕,放棄了一向的高冷範兒,主動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活了這麼久?凡人的壽命怎麼可能無限?”
百里歡歌哈哈大笑起來,如果說其他事情,只是他的個人情懷,那麼這件事絕對是他最得意的。
“壽命有限,金錢無限。站在我原來整個世界的肩膀上,我是你們這個世界上最會賺錢的人!多少增加壽元的靈藥買不到?只要瞭解戰爭的規律,修士跟海怪開戰之時,我就已經屯夠了足夠我再用一千年的丹藥!”
先不說什麼狗屁.眼光,和赤身**穿過來就敢想拿錢砸命的氣魄。單是這句“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會賺錢的人”,就讓邢首座和高堂主更想把這個人扣在崑崙了……
邢銘想了半晌,真的只有服氣。
可他覺得百里歡歌又是個不可複制,不可培養的稀有生物。這個世界的凡人做不到……
看不上修士的或許有,想幹翻修士的也很多。但是這種眼中全沒有仙凡之分,一屆凡人把爪子伸到修仙界撈錢、撈命、撈人才的思維層面,並不是這個世界能批量生出來的。
更別說那種目空一切,抽離而新穎……用他的話說叫先進的,社會觀念。
或許,只有當年那第一個屠神的魔,能有這番氣魄?
或許,那個敢讓仙凡融合的天羽皇朝第一任皇帝,敢和他比肩?
邢銘決定問他一個問題,自己窩在心裡頭,一直無法想通的問題。
“你對四代崑崙把神從這個世界除名的事情,怎麼看?”
初代崑崙殺死了修士對於神這種至高無上的敬畏。
可四代崑崙把神除名後,沒人再記得那段熱血飛揚的反神歷程。仙凡融合之後,對於武力的敬畏又一次統治了世界,只不過這一次,是凡人對修士。
這大約就是百里歡歌與其他凡人的不同?
包括對著修士能夠一刀一個小朋友的楚久在內,在被仇恨逼得孤注一擲之前,也絕對沒有想過去改變整個修士與凡人的地位劃分。甚至那貨有點一根筋,到現在也沒有想過。
可是,我畢竟是個修士啊……
自從虛境裡出來,邢銘已經為了這個問題,煩惱了幾百年。
反思自己的出身,他也發現自己似乎很有可能,是唯一在煩惱這個問題的人。他曾經是個凡人,認識的所有人都是凡人。
中間掉線了一千年。
再睜眼開機,通訊錄上所有重點關註名單又幾乎都是修士了。難道,他應該親手掀起這二者的內戰?
許久等不到回應,邢銘抬起頭來,看見對面的百里歡歌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什麼四代崑崙把神除名?”
邢銘也愣了,想了一想,覺得可能還是文化差異:“就是,你剛才說的,宗教運動和打倒帝國主義什麼的。說起來……什麼是主義?”
百里歡歌依然有點遲疑,琢磨來,琢磨去,忽然露出一個震驚到懵逼的神情:“什麼?你們這個世界的神是活的?”
高勝寒被他這個大嗓門震得耳朵嗡嗡響,比他還懵逼的回答:“死的啊,擼死好多次了。”
百里歡歌咣當一聲從桌子上掉下來,露出一個三千年來的世界觀被徹底打翻的神情:“臥槽,這不是東方古典仙俠嗎?這一點都不馬、列!”
邢銘和高勝寒對視了許久,許久,許久。
終於有點瞭解了,如果百里歡歌主要在凡人和低階修士中混的話……
邢銘的五官微妙的扭曲了一下:“我是不是可以猜測,你們的世界,宗教裡的神,是不會降世的?”
百里歡歌沒有回答,一反之前的倡狂,仰面坐在椅子上。很久之後忽然一腳踹翻了面前的談判桌,出聲道:“我這回是真的別想出崑崙山了是吧?”
邢首座臉上的表情更加微妙了,百里閣主可真是一個尊重特權和秘密的有覺悟的人。邢銘微微一笑:“很高興您有這樣的覺悟,在確定您不會洩露之前,與我同進同出如何?”
第237章 狂瀾(一)
百里歡歌被“神是客觀存在”這個結論打擊得不輕。
面無表情的抽掉了三包煙,一地被擰得扭曲的煙蒂,訴說著他逆流成河的憂傷。
“你們的神,能幹嘛?”
邢銘才抽到第四根,偏頭想了一下:“一念滅世。”
雖然早有設想,能被一群人要死要活滅掉的神,絕不可能是什麼弱小的存在,然而百里歡歌還是被邢銘的淡定噎著了。
“我剛聽高堂主說,神已經被擼死了好幾次。也就是說,除非那玩意兒是純潔無瑕的聖母白蓮花,基本上全人類都被綁架到反神的戰車上了?”
邢銘點頭。
百里歡歌看了看無所謂的邢銘,有看了看無表情的高勝寒,松了松領口:“我說哥們兒,你們這可有點心大。”
邢銘聳肩。
百里歡歌忍著氣:“能說人話不?”
邢銘想了一下,這狀況剛知道的時候,擱誰誰都懵。實在找不到什麼安慰的語言,最後敷衍道:“習慣就好。”
百里歡歌忽有一種發佈資訊,高價收購邢氏祖墳陪葬品的衝動。
靜默中又抽了一包煙。
強行靠著自己的適應力調整好了心態。畢竟,雖然神是真實存在的這事兒很難接受,但是怎麼也不會比心血來潮跑去毛衣島裸泳,二百米直接游進仙俠世界更難接受。
“那我們得換個思路……”
百里歡歌又抽出一支煙,在指間垂轉了一圈,在手背上磕松,叼在嘴上,去摸桌上的火機。
邢銘攔了一下:“少抽點吧,多少長生藥,也頂不住你這麼造。你也說了,傷身……”
百里歡歌頓了一下,對著邢銘露出點饒有興味的笑。收買人心,這就開始了?仍舊把火機打起,一邊點燃一邊開口:“剛才是蒙你們的,我沒幾年好活了。”
高勝寒正在擺弄一根新的煙,他對這東西不是特別感冒。聞言一抬眼:“什麼意思?”
百里歡歌嘴角叼著煙,無所謂的一笑:“藥嘛,吃多了總有抗性。市面上常見的我吃了都已經沒什麼用了。多寶閣養了三千個世界頂尖的醫修,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個給我研究續命藥。不過近幾十年,他們也沒轍了。”
邢銘略皺了眉頭:“那你?”
百里歡歌深吸了一口煙:“偽靈根我造不成,很早就試過了。我的身體比你們的凡人還脆。本來我都想放棄了,可是給我遇見了景中秀,我想把多寶閣傳給他,千秋萬代的經營下去。如果又有我們那個世界的人來了,看見多寶閣,看見豔陽城,”他笑著眯起了眼:“起碼證明我來過。”
他把煙夾在手上,挺不忿的指了指邢銘:“可是你居然跟我搶徒弟,我一個生意人,遇上你可真是秀才遇到兵。”
邢銘從胸腔深處笑出來一聲,並不同情百里閣主。他想百里閣主也不需要,但他瞭解景中秀,知道那小孩兒總有種身在異鄉為異客的孤獨。
“怎麼不生個孩子?”
百里歡歌有些麻木的搖搖頭:“總覺得那不是我的。”
邢銘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明知道可能是白說,卻還是覺得應該試一下:“昆侖的[歲月催]……”
“很出名,所以早就吃過。你昆侖的續命藥我都吃過,畢竟你們主張科技共用。”百里歡歌把煙一丟,又把那本《吊死是怎樣煉成的打開》:“說正事兒吧,這書裡還有一處改動,我之前沒說。這裡,張二狗臨終前,戰爭再一次打響,德軍的坦克碾壓了俄羅斯。蘇聯人民的血肉成就了坦克的威名,德國人藏在這種封閉的鋼鐵堡壘裡,企圖征服美國。”
他又拈了一根煙出來叼在嘴角,這煙癮真是大得出奇:“這個也是沒有的。我們的世界,德意志才是戰敗國。美國與德國的領土根本不接壤,並且隔著海洋,坦克這種武器,到不了美國領土。”
邢銘的眉頭一跳,一口煙向著百里歡歌深深的噴過去:“你還真是瞞了不少。”
戰勝戰敗都倒過來寫,這定然是事關戰局的重大暗示。
百里歡歌一笑,抬手趕了趕面前的二手煙,“彼此彼此。”
邢銘不置可否。
高勝寒斜著眼睛審視百里歡歌,成見深重的高堂主抬起一雙清冷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怎麼突然又決定合作了?”
百里歡歌早把利害關係在腦子裡過得清清楚楚,聞言就著煙頭上一星紅光,點了點頭頂上:“我可以看著你們這幫修士,把自己給蠢死。可到底沒辦法坐視,你們把整個世界都給蠢崩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那點紅光沿著雪白的紙卷,迅速皆盡削薄的唇畔。看在邢銘眼裡,總覺得有些不詳。
百里歡歌笑著說:“我還指望多寶閣千秋萬代呢……上邊兒那位能容?”
高勝寒忍了又忍,才忍住沒有開口繼續刷新百里閣主的三觀。告訴他上邊兒那應該不是一位,已知的就有十二個。
邢銘掐滅了煙,手指在桌面上比劃:“你們的世界,陸地是分散開,一塊一塊的?”
百里歡歌噙著煙點頭:“嗯。”
“坦克,我假設……是你們的終極武器?”邢銘又問。
百里歡歌把煙從嘴角上拿下來,兩指夾著:“我奇怪就奇怪在這裡。我們那裡最終極的武器很久以前就不是它了,單講毀滅的力量,跟你們在海上玩兒嗨了的那位掌門人差不很多……”
邢首座:“……”
高堂主:“……”
總覺得有點難以啟齒,繼續問下去的感覺。
好在百里歡歌變得極為合作,也不用他們問:“這個你們別問我,那東西無論我還是景中秀,半點皮毛也不懂。至於最基礎的槍炮……”
高勝寒斟酌著,謹慎的介面:“我並不覺得它們,能改變什麼修仙界的局勢。”
百里歡歌眯著眼:“你的直覺是對的,要不說景中秀就是個二呢?正面對上修士,至少也要搞到機關槍的級別。想要改變局勢,最低要出動機械工業的最高造物,航空母艦吧……可是你們這世界,連冶鐵的技術都搞不定。”
他回頭看著高勝寒,一手撐著桌面:“我最開始也犯過兩年傻,想試試能不能弄出來,航母不說,搞出飛機什麼的應該挺賣錢的……”
邢銘挑了挑眉:“景中秀說過飛機,我以為那不是武器。”
百里歡歌笑著,“修士也不是武器,手上拿把劍不就是了?”
邢銘想了一想,意味深長的:“哦……”
百里歡歌聳肩:“你猜對了。我最終發現,與其花上千年的時間研製飛機,不如多雇傭幾個會飛的修士。或者資助修士煉製飛行法寶。”又一根煙叼在嘴上:“不一樣的文明,就是不一樣的。折騰原來的科技是在事倍功半。不過我詳細分析過你們的礦藏……”
邢銘抱著雙肩,仰臉看著棚頂:“所以有了你賣給離幻天的那種福樓寶船……”
百里歡歌笑笑:“靈感就來自我們那的航母,我說過分工細化更容易產生效率。經世門大概是你們這裡最牛逼的科研機構了?可是每個人悶頭玩兒自己的,尖端或許超前。可是比起技術的廣泛應用,甚至不如我的三流修士研發師們有創造力。”
高勝寒忽然飛了他一眼。
百里歡歌立刻拿出合作者的態度,接上一句:“所以昆侖主張科技共用是極其明智的行為。”
高勝寒被拍舒適了。
百里閣主當真是個妙人,當他一心想要旁人對他有好感的時候,高勝寒都沒能完全抵禦。
邢首座對此,不予置評。
“一塊不相連的大陸,一種曾經很高端,但已經不是最強的武器,一場顛倒的勝利,他這是在指代什麼?”
百里歡歌搖搖頭,又抽出一根煙在手背上磕松:“我得想想。”
手指撚起一根煙絲,眯眼盯著它瞧:“我得好好想想,還有什麼被我遺忘的線索,或者隱喻。這消息一定很重要,景中秀防備著這個世界的普通修士,也防備著萬一還有除我以外的穿越者……
“才會選擇這麼麻煩的傳信方式。”
美國,為什麼是美國?一直不肯參戰的,是帶指經世門麼?
美國還有什麼特點?帝國主義……雲家?
世界上最有錢的國家,總不會是多寶閣?
美麗新世界……百里歡歌恍然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可就在這個時候無色峰上空忽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嘯。
“哐當——”一聲。
巨大的撞擊感,讓百里歡歌覺得後背仿佛被卡車撞到飛起。
高堂主眼疾手快的把人撈過來護住,避免了脆弱的百里閣主直接拍在牆上拍死的命運。
邢銘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掌門回來了?”
……
龍吟響起的時候,楊夕拎著雲中子正被困畫地為牢裡,跟昆侖腦殘粉兒們對峙。
刑堂們關人,一向也是需要顧及昆侖的交通狀況的。所以犯了錯誤的,一般就近關在人少的地帶。
比如楊夕所呆的這一塊空地,前前後後三十幾個綠色的光籠。
“誰再沖我吼一句,我就把這個漂亮小子打成豬頭你們信不信?”楊夕跳著腳跟那些腦殘粉講道理,她快要被氣瘋了。
平時和平友愛的師哥師姐們,怎麼忽然變得中了邪一樣。偏偏剛才刑堂來抓人的時候,自己偷偷打了小報告。
刑堂師兄認認真真抓了叫囂得最凶的腦殘粉檢查過,並沒有中邪。
楊夕滿心都是氣:都是這個小子不好!
忽然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兒傳到鼻端,空氣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忽然一緊。出於危險的天然直覺,楊夕莫名的感覺到汗毛直豎。
微小的旋風在空氣中刮起,耳邊那些吵吵鬧鬧的昆侖弟子的聲音好像都在一瞬間遠去了。
楊夕循著直覺抬起頭,巨大的裂口在千米以上的高空浮現。
斷了一隻角的銀白色巨龍從空中掉下來,陰影遮天蔽日的逼近!
“快閃開——!”楊夕尖叫著大喊。
可巨龍身後的縫隙裡,滔天海浪順著時空裂縫,瀑布般奔湧而下,浩浩湯湯直欲效仿水淹金山……
山下人群,轟然作散,尖叫奔逃。
前陣子南海海嘯死了多少修士,他們可沒忘呢!
地面上,刑堂戰部紛紛拔劍,騰身而起,直面浪頭。
離著畫地為牢最近的一個昆侖內門女弟子,舉足欲逃之前忽然回過頭,隔著幽綠的光柱望著楊夕,雙眼中露出驚駭的神色:
“你們怎麼辦?你們出不來啊……”
楊夕只是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你跑吧。”
畫地為牢中,三十幾個昆侖山頑劣難馴的弟子,同時抬起頭,仰望著空中砸下來的巨龍,和巨龍身後的滔天巨浪。
避無可避!